那紙先是一角焦黑，最后火焰蔓延，燒成了碎末。

    顧鈞踩滅火星，沒再管一地鈔票，打開燈。

    走上二樓，看著滿墻滿地的油畫，他這才冷靜許多。

    那畫中的男人也看著他，眼神各異。

    好像只有在這里，那種無力感才會淡下來。

    ……

    正思量間，有鈴聲突兀響起。他盯了幾秒屏幕上的號碼，神情微微一變，接起。

    那端聲調沉穩(wěn)冷靜，“考慮清楚了？”

    “嗯。”他沉默幾秒，緊握手機。

    對方淡笑一聲，緩緩說：“那老地方見?！?/br>
    **

    林莞支著下巴在課桌邊看書，一只手握著圓珠筆，做筆記。書上說堅持二十一天養(yǎng)成習慣，可她距離分手已近一月，仍忘不掉去想他。

    學也學不進去，林莞干脆“啪”一聲合上課本，發(fā)愁——

    那五萬塊交剩下三年學費，再加上生活費，勉勉強強。但萬一有特殊情況，又要攢錢還債，就捉襟見肘了。

    她想來想去，校內兼職雖方便，但薪水給得極少，加上那次奶茶店的情況…林景沅差點把人家店砸了，自己更是被列入黑名單。

    林莞頭痛，只好放遠了目光，到處找工作。

    正沉思著，陳安安抱著一堆快遞回來，一邊拆一邊問：“你愁啥呢？”

    林莞單手握住拳，胳膊一伸，“找工作！”

    聽見這話，陳安安抬頭看去，有一瞬愣神——面前的姑娘終于恢復了正常，微卷的長發(fā)披在肩上，臉上未施脂粉，干凈清爽。窗外的陽光撒下來，更顯得她元氣滿滿，再不是那副生無可戀的頹廢模樣。

    “喏，獎你個好吃的?！标惏舶才呐乃募?，將剛收到的零食扔過去。

    林莞盯著那詭異包裝，臉一紅，吐槽：“什么零食啊，你也太無節(jié)cao了吧。”

    陳安安笑笑，“哎喲，好吃就行?！?/br>
    她瞅了一眼，既不好意思吃，又不好拒絕，干脆隨手塞進口袋。

    兩人剛說完話，林莞就收到短信，一條簡短的面試通知。

    她認真看了幾遍，只感覺這么久來終于有件好事，“我明天去面試。”

    “這么棒？”陳安安也湊了過來，順手拿了幾包小零食放到她手心，“再獎勵獎勵?！?/br>
    見她沒接，干脆塞到她外衣口袋，“客氣啥呀，明天加油！”

    ……

    第二天是周六，林莞特意起了個大早。天氣已暖和許多，她挑了身正式的襯衣短裙，穿上外套，出門。

    公交車晃晃蕩蕩，那地方偏遠，繞了大半個城市。

    路過悅心ktv時，她下意識將目光轉了過去，沒什么變化。然后，她忽而想到什么，看向車窗的另外一側。

    新悅城夜總會。

    在這座城市生活二十年，她以前也見到過這地方，卻并沒什么太多印象。

    只記得高中畢業(yè)時，全班聚餐路過這里，其中一個男生神秘莫測地說：“瞧，最大銷金窟?！?/br>
    說完還一臉神往，“等著我也要來這玩兒。”

    那，他會在這里么。

    林莞很快搖了搖頭，彼時是上午，那里大門緊閉，完全看不出火熱勁爆的樣子。

    公車一轉彎，她攏了攏頭發(fā)，收下心。

    那不是她能涉足的花花世界。

    下了車，她就看見一條臨著海的木棧道，有浪花拍打著樵石，風景甚美。

    看著這一大片別墅區(qū)，林莞還是有些忐忑。這份工作是同學介紹來的，說是一畢業(yè)學長開了獨立服裝工作室，想招個試衣模特，人品絕對保證。

    最重要的是，報酬豐厚。

    她也深知自己專業(yè)兼職實在難找——現(xiàn)在又去不了科研所、大型食品企業(yè)，只能做些這個。

    林莞吸了口氣，走到“威尼斯花園”大門口，剛跟保安叔叔說清楚，還沒往里進，就見旁邊有輛車迅速開過，緊跟著又是一輛，速度極快，尾氣差點噴到她身上。

    她往旁邊一閃，目光隨意掃過車牌號，56789。

    ——真是厲害了，咋不去斗地主呢。

    她冷哼了一聲，往前走。

    那輛車似乎停了一下，但很快又加速，朝左轉去。

    “鈞哥，有情況？”司機瞄了下后視鏡，謹慎地問。

    顧鈞沒搖下車窗，也懶得再看，淡淡答：“沒?！?/br>
    一旁的王坤倒擰過腦袋瞅了半天，想了想，湊到他耳邊，悄聲說：“我一會兒去看看？”

    見身旁的男人雖沒說什么，臉色卻十分陰沉，王坤心知肚明地坐了回去。

    還真得去看看。

    沒過一會兒，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

    這房子外觀很奢華，走得是標準歐式風格，紅色尖頂，半弧門，一面還臨著海。

    風景不錯，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顧鈞看了會兒，副駕駛上的人說：“鈞哥，盛爺那邊談得差不多了，讓您過來看個貨兒?！?/br>
    他應了聲，便下車了。

    ……

    林莞站在別墅門前，看得有些愣，忍不住心里感嘆，這景色真好看?。?/br>
    海天在遠處連成一線，藍得近乎透徹無暇，遠處有海鷗飛過。一呼吸，鼻間漫過的都是大海的氣息。

    那海平面實在遼闊，以至于她那些情啊愛啊的悲傷，似乎都一瞬間消逝了。

    許久，她伸手按了門鈴，又在監(jiān)控器前說了半天。對方才給她開門。

    果然是一個正正經經的學長。

    整套別墅都被改成了工作室，客廳里擺滿人臺和縫紉機，墻上貼著一溜兒的布料小樣。

    林莞轉了個圈，又報了下身高體重三圍。

    那學長看著她，扶了扶眼鏡，說：“可以的，就是胸圍有點大。”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他遞給她一件樣衣，“試一下，更衣室在那邊。”

    林莞低頭看了一眼，那衣服很正常，略帶設計感，但并不暴露。

    換衣服前，她特意檢查了一遍更衣室，也沒任何問題。心想同學果然靠譜，便小心換上。

    學長“嗯”了一聲，一手拿卷尺，一手拿色粉，不斷測量數(shù)據(jù)，然后在牛皮紙上記錄。

    林莞心道這錢也算好賺嘛，剛一想，就“哎喲”了一聲，被針扎得好痛。

    “你干什么！”

    “抱歉，假縫一下?！睂W長神情認真，拿著幾枚釘針，在她腰間別過，然后畫上線跡。

    他畫到一半，抬頭看她，“你沒脫bra？”

    林莞一聽，神色頓變，“我為什么要脫？”

    那學長放下色粉筆，解釋：“你不脫的話，會影響服裝的整體結構。”

    林莞深吸了幾口氣，只覺得無法理解，“有點不好吧?！?/br>
    “我這里是專業(yè)的，需要的也是專業(yè)的模特?！?/br>
    “……這跟專不專業(yè)沒關系吧?！?/br>
    兩人說了一會兒，林莞覺得說不通，干脆利落地去更衣室換衣服，準備離開。

    學長卻一直跟到了別墅大門口，認真臉，大聲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設計?！?/br>
    她一愣，不太能理解搞藝術的思維，最后只說：“對不起，我實在是接受不了——不穿內衣在陌生男子前瞎逛悠。”

    “這個，臉掛不太住啊?！?/br>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種藝術，這么完美的藝術品，你怎么能用bra這種東西來侮辱它呢?！?/br>
    林莞：……

    她揉了揉頭發(fā)，跟學長輕聲道歉，直接走了出去。

    果然什么錢都不好賺。

    林莞有些頹喪，低著頭往外走。

    這里私密性甚好，道路兩邊都栽著法國梧桐，跟林蔭道似的。

    寂靜清幽，讓人心神安寧。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忽而感到背后有一股涼意，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人猛地捂住嘴唇，直接往林間拖去。

    林莞頓時被嚇傻了。

    臥槽，這么高級的小區(qū)還有人敢玩綁架？

    這沒攝像頭？

    她勉強抬頭一瞥——這里樹木高大繁茂，枝葉掩映，好像還真是個視線盲區(qū)。

    林莞看不見后面的人，只能拼命掙扎，想呼叫保安，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那人力氣卻極大，單手就扭過她的兩條胳膊，粗暴地往里面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