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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桓容在線閱讀 - 第85節(jié)

第85節(jié)

    遇上同鄉(xiāng),聽到幾句好話,心中難免高興,廚夫不由得多說了幾句。

    “你是不知道,這些糧車不算什么,府君那輛車才……”

    “咳咳!”

    咳嗽聲從背后傳來,廚夫轉過頭,赫然發(fā)現(xiàn)是軍中伍長。

    因常年戰(zhàn)亂,兩晉軍制相當混亂,二百人以上為隊,設隊主。數(shù)隊合成幢,設幢主。隊下以沿用秦漢時的什伍制,五人為伍,設伍長,兩伍為什,設什長。

    因各種原因,每幢兵員不等,少者幾百,多者上千。

    如此一來,以三幢合成的軍,人員的跨度更是由一千五百達到三千。

    這樣的軍隊,人員統(tǒng)計壓根就是一團亂。

    按照曹魏時標準?

    西府軍和北府軍勉強過關,遇上各州刺使的私兵和仆兵,按照三幢一軍,滿員三千來算,純屬于開玩笑。

    桓容這次北上,帶出役夫三百,步卒五百,私兵八十九,部曲二十,健仆五十。

    這樣的規(guī)模,融入北伐大軍之中,壓根濺不起半點浪花。但這是他保命的本錢,容不得半點馬虎。

    典魁和錢實以下,隊主、什長和伍長都是精心挑選,力求不要出現(xiàn)任何岔子。

    役夫雖不歸入兵員,仍由隊主帶領。

    說話的廚夫不與親子同隊,上邊的伍長卻是兒子的好友,一路之上沒少照顧。如今冷下表情,出聲提醒,明顯是他犯了忌諱。

    廚夫心下打了個哆嗦,猛然間想起,兒子幾次叮囑,遇到“外人”不要多言,尤其是關于府君和隊伍中的車輛武器,更是一個字都不能提。

    知曉犯錯,廚夫當即合攏嘴巴,不敢繼續(xù)和同鄉(xiāng)閑話。

    伍長轉身離開,府軍還想再問,廚夫卻連連搖頭,甭管如何旁敲側擊,再不肯多說半個字。

    府軍無功而返,撞主想了片刻,也就丟開心思。

    使君派遣劉參軍來,足見其看重豐陽縣公。如果做得過了,難保不引來一場禍事。北伐時日還長,路上都需整月,想要探一探鹽瀆這支軍隊的底,路上總有機會。

    用過膳食,稍事休息之后,隊伍繼續(xù)啟程。

    由于兩支軍隊合成一股,行進間的人數(shù)增至兩千。

    桓容的武車行在隊伍中間,前后是排成長列的糧車,右側是鹽瀆的步卒和役夫,左側是京口派遣的府軍,二十部曲騎馬隨行,不遇大軍沖鋒,一路之上可確保安全。

    武車車轅前,典魁和錢實占據(jù)左右,兩人身著明光鎧,手持長鞭,隨著一聲接一聲的脆響,驅(qū)趕馬匹向前。

    相比府軍將官,兩人身上的鎧甲很有特點,胸前的圓護明光锃亮,陽光照射下,幾乎能晃花人眼。

    可惜的是,這套鎧甲不全,僅在前胸和后背有兩塊圓護,打造得銅鏡一般,并在腰間系有皮帶。除此以外,護肩護膝一概皆無,更不用說保護頭頸的兜鍪。

    饒是如此,鎧甲上身,照樣引來不少府軍將兵的欣羨。

    比起他們穿著的筩袖鎧、兩襠鎧和皮甲,這兩人身上的鎧甲明顯是特別打造,防護能力一流,重金都未必能求得到。

    再看兩人手中的兵器,環(huán)首刀寒光逼人,顯然見過血光,硬木長槍超過一丈二,槍頭以鑌鐵打造,槍身雖非鐵制,舞起來照樣虎虎生風,令人見之膽寒。

    桓容當真沒想過,身為典韋的后人,擅長的卻是長槍。

    該說演義果然是演義?

    坐在車廂里,桓容收回目光,敲開車壁上的暗格,取出讀到一半的書信。

    此番北上,小童并未隨行,僅阿黍一人隨車,照料桓容衣食起居。

    桓容取出書信,阿黍沒有多看一眼,專心調(diào)制蜜水,稍微放涼一些,整碗送到桓容面前。

    魏晉時期,無論漢人還是胡人,均未掌握制蔗糖的工藝,食物中的甜味要么來自麥芽糖,要么源自蜂蜜。

    南康公主的莊田中有田奴擅長養(yǎng)蜂,每季都能搜集三罐蜜。

    桓容知曉此事,曾想派人尋來甘蔗,試一試制糖。結果沒等著手實施,就接到出兵的官文,計劃只能暫時按下,等到南歸后再議。

    蜜水調(diào)好,阿黍又打開靠在車廂角落的木柜,取出提前備好的谷餅和炸糕。雖然已經(jīng)涼了,依舊酥軟可口。

    聞到炸糕的香味,桓容終于抬起頭。

    之前用飯時,他并未敞開肚量,幾碗稻飯下肚,兩分飽都不到。見到阿黍端出的點心,當即笑彎雙眼。

    “幸虧有阿黍,不然我這一路上可怎么辦!”

    阿黍笑了笑,沒有接話。隨著她轉身的動作,發(fā)間木簪劃過一道暗光。

    桓容恍惚間記起,之前在途中遇襲,阿黍就是用類似的簪子戳得刺客哭爹喊娘。

    吃完兩盤谷餅,喝下整碗蜜水,桓容擦擦手,示意阿黍不必再取。

    隨后鋪開紙張,寫下一封短信,裝入信封,以蠟封好,當著阿黍的面藏入暗格,道:“等到了兗州,立刻遣人將此信送給阿母?!?/br>
    “諾!”阿黍應聲,又提醒道,“郎君,大司馬在兗州。”

    言下之意,送信的事肯定逃不開對方耳目。

    “我知道?!被溉菪Φ?,“被發(fā)現(xiàn)也無妨,我給阿母報平安,阿父總不會阻攔?!?/br>
    如果是在行進途中,說不準真會被截。隊伍進入兗州,當著桓大司馬的眼睛送信,被截的幾率無限趨近于零。

    渣爹要面子。

    當著眾人的面攔截兒子書信?

    壓根不可能。

    當然,桓大司馬可以背地行事,但桓容信上的確沒寫什么秘密,就算是截去也沒用。

    “讓忠仆稟報阿母,說我已知庾始彥下落,請她派人看住庾氏在青溪里的宅院,如果有人暗中潛入,務必攔截下來?!?/br>
    “諾!”

    書信只是幌子,忠仆的口信才是重中之重。

    郗刺使在信中告知桓容,庾希暫時不能殺,也不能泄露出消息,讓人知曉他藏在京口。

    至于原因,郗刺使沒有明言,只在信件末尾暗示桓容,庾希當初盜取的京口軍需,遠遠超過朝廷追究的數(shù)量。其中有數(shù)十箱黃金始終未能追回,極可能被庾氏兄弟藏了起來。

    庾希敢找上郗愔,這批黃金就是依仗。

    可他錯估了郗愔的為人。

    自從被郗超坑過一回,郗刺使痛定思痛,就此和清風朗月無緣。遇上腦袋被門夾過的這位,不趁機撈一把都難。

    桓容看過書信,隱約間回憶起,歷史中,桓大司馬要滅掉庾氏,庾希曾帶著兄弟和侄子造反。

    如果手里沒有錢,哪來的資本招兵買馬?

    郗刺使的意圖很明顯,他將人扣下,封鎖消息,同時派人監(jiān)視北伐軍中的武沈,確保他不會向別人——尤其是桓大司馬透露庾希的去向。

    桓容要做的也很簡單,聯(lián)系南康公主,注意建康動向,盡快找到線索,尋到金子后大家平分。

    庾希今后命運如何,桓容并不關心。

    無論郗刺使背后有什么打算,總之一句話,送上門的金子不要白不要。

    想明白之后,桓容迅速寫成書信,只等抵達兗州,立即派人送出。

    不料想,車隊剛剛抵達目的地,尚未扎營休整,就迎來一個不速之客。

    “阿弟,日久不見,一向可好?”

    桓熙策馬走到近前,高高坐在馬上,看著剛下武車的桓容,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

    “我奉命領前鋒右軍,現(xiàn)調(diào)鹽瀆步卒五百,役夫三百,入軍中聽命。”

    桓容沉下表情,狠狠磨著后槽牙,才沒有當場發(fā)怒。

    出發(fā)之前,他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只是沒想到,人剛剛兗州,調(diào)兵令就下來了。

    不過,以渣爹的性格,面子總要做一做吧,至于這么急不可耐?而且,一次征調(diào)全部的步卒和役夫?qū)嵲谡f不過去,壓根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

    越想越覺得奇怪,看著得意洋洋的桓熙,桓容瞇起雙眼,腦中靈光一閃,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第六十六章 沖突

    八王之亂后,司馬睿渡江建立東晉,為安置北方士族并大量收攏流民,在南地陸續(xù)設立僑州、僑郡、僑縣。

    五萬大軍匯集的兗州,同幽州、青州比鄰,大部分在后世的江蘇境內(nèi)。

    雖然名為州,所占面積不及漢時一郡,說是大些的縣都不為過。幾萬大軍陸續(xù)抵達,城內(nèi)人喧馬嘶,實在安置不下,后來者只能在城外駐扎。

    桓容官居六品,身為千戶縣的縣令,在諸州刺使跟前壓根不夠看。但他親爹是桓溫,親娘是南康公主,又有郗刺使明里暗里照拂,即便私兵不多,實力不強,仍可算作一方“諸侯”,眾人皆不敢小覷。

    隨著“水煮活人”的事情散播開來,桓容的兇名被更多人知曉。

    甭管命令是不是他下的,幾個騙子下鍋確是實情。

    想想桓大司馬早年只身闖入仇家靈堂,力斬仇家之子,眾人更是不敢輕易犯險。不是腦袋進水想找不自在,誰會主動招惹這樣的兇神惡煞。

    善名未必有用,兇名反能提供便利,也算是亂世中的奇景。

    桓容一行抵達兗州之后,沒有遇到任何為難,全部被安排在城內(nèi)。

    幾百米的長街,背靠破損的民居,糧車排成長列,中間以木板相連,隨著役夫揮汗如雨,一座簡易的防護墻漸露雛形。

    居于此的流民多被征役,留下的老弱均移到城南。

    桓容一行獨占整條街道,不用和旁人擠占地盤,原本是件開心的事。結果桓熙突然露面,趾高氣揚的要人,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半點不將桓容放在眼里。

    這且不算,見到堆在糧車上稻谷,桓熙眼中閃過貪婪,再次提出要求,步卒役夫之外,軍糧全部調(diào)走。

    “阿弟初臨戰(zhàn)場,怕是不曉得,糧秣皆由軍中調(diào)配發(fā)放,無需隨軍攜帶。”

    聽聞此言,桓容冷笑更甚。

    敢情這位不只當他是軟柿子,想捏就捏,更當他是個傻子!帶著幾十個人就想調(diào)走全部步卒役夫,還打起軍糧的主意,這人到底長沒長腦子?

    “阿兄,”壓下胸中怒氣,桓容上前半步,開口道,“既是調(diào)兵,可有軍令?”

    “自然?!被肝跤袀涠鴣?,當即自懷中取出一卷竹簡,也不下馬,居高俯視桓容,滿眼的輕蔑挑釁。

    待桓容伸手去接,桓熙故意提前松手,任由竹簡掉落地上,更趁機喝斥:“阿弟!你這是不滿軍令?!”

    喝斥聲未落,駿馬忽然前蹄,就要踹到桓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