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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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仕鹽瀆之后,桓容實在不想委屈自己,將一日兩餐改為一日三餐。 在軍中沒有條件,回到建康,婢仆和廚夫拾起老規(guī)矩,早早備下膳食,熱湯終日架在火上,方便隨時取用。 吃下兩碗稻飯,桓容的動作慢了下來,腦子又開始轉(zhuǎn)動。 如果秦氏真有稱王之意,他該如何應(yīng)對? “郎君,可是膳食不合口味?” “沒有。”桓容搖搖頭,夾起一塊炙rou,慢慢在口中咬著。 咸香侵蝕味蕾,桓容瞇起雙眼。 稱王又如何? 他早非吳下阿蒙,對亂世也有了清醒認知。 掌控鹽瀆之地,手下幾千壯丁,身邊又不缺人才,更握有海鹽和輿圖,哪怕今后翻臉,照樣有辦法咬對方一口,不讓自己吃虧。 只不過,事情沒到那個份上。 秦璟送來這封書信,未必沒有同他繼續(xù)合作之意。 總體而言,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在沒必要撕破臉之前,依靠利益維系,大家還能做朋友。 思及此,桓容呼出一口濁氣,又端起飯碗。 車到山前必有路,與其愁那些有的沒有,不如繼續(xù)夯實根基。 沒法將渣爹坑倒,在朝中占據(jù)一席之地,讓世人不敢小覷,不等秦氏真的稱王,他八成早沒了小命,想得再多也是白費。 而且,秦氏能稱王,他又豈會一直做個鹽瀆縣令。只要掌握相當實力,甭管遇上誰,照樣能立于不敗之地。 亂世之中,唯獨六個字:兵力,財力,地盤! 念頭閃過,桓容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他怎么會生出這個想法? 放下筷子,桓容收攏五指,神情微凝。 接下來兩日,桓容繼續(xù)翻閱府內(nèi)藏書,同時給謝玄送去書信,既為譴責(zé)當日的不厚道,也順便打聽一下,謝家出于什么打算,才會想同他結(jié)親。 他無意成婚,卻不想同謝氏交惡。明知陳郡謝氏今后的發(fā)展,還要傻愣愣的得罪對方,百分百是腦袋被門夾了。 況且,托太后同南康公主說項,面子著實不小。桓容出于謹慎,總要弄清前因后果才能放心。 謝玄的回信來得很快,看到信中內(nèi)容,桓容著實松了口氣。 作為同輩中最出色的郎君,謝玄對當日不厚道的舉動著實有幾分汗顏,在信中表示,他日一定設(shè)宴請桓容過府,親自向他賠罪。 關(guān)于聯(lián)姻之事,他確實知道。 欲同桓容結(jié)親的一房實為旁支,歷數(shù)三代,并無能撐起家門之人,不是族中相助,已將入不敷出,不過是空有名聲罷了。 為何看上桓容,不用明說也十分清楚。 饒是如此,風(fēng)聲透出,謝氏內(nèi)部仍是反對聲居多。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究其根本,依舊是門第觀念使然。 謝玄看不慣旁支的舉動,在信中暗示此女非是良配。 換成其他人,謝玄斷不會說出此言。但他同桓容交好,且有謝安之前的評語,信中沒有半點遮掩,字字句句說得清楚明白。 “如此一來,我不應(yīng)這門親倒是件好事?” 看過書信,桓容放下心頭一塊大石,頓時覺得輕松不少。 然而,今日之事揭過,沒有了謝世女郎,早晚還會有周氏、張氏、趙氏,他總不能一直用同樣的借口。 “為難啊?!?/br> 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旁人處在桓容的位置,肯定要想方設(shè)法同士族高門聯(lián)姻,而他壓根不想成婚,遑論以聯(lián)姻擴充勢力。 親娘面前倒是能說,渣爹…… 只希望桓大司馬能繼續(xù)渣下去,將他無視到底。千萬別又想玩什么父慈子孝,在他的親事上做文章。 接到謝玄書信不久,荀宥和鐘琳抵達建康。 兩人進入城內(nèi),著實引起一陣不小的轟動。 大大小小近百輛車,排成一條長龍列在岸邊。車廂俱是專門打造,載重量遠超尋常。車輪壓過地面,單從轍印判斷,車上的貨物就非同小可。 事實證明確是如此。 北方的獸皮,波斯的香料瑪瑙彩寶,更有各種精美的金銀飾品,均是難得一見。車隊尚未行出碼頭,就引來大市和小市的諸多商家。 荀宥和鐘琳沒露面,驅(qū)車的健仆揭開車廂上標記,商家看得真切,雖有不甘,終究是讓開了道路。 龍亢桓氏在士族高門間名聲不顯,與庶人布衣卻有云泥之別。 健仆揚起馬鞭,大車一路行進,至桓府前陸續(xù)停住。 桓容得到稟報,親自出門迎接,順便叫上了正掄磨盤的桓祎。 至于桓歆,自得知世子傷重,今后將不良于行,再無心糾纏桓容,送往姑孰的書信愈加頻繁,幾乎是每日一封。 信中都寫了什么,桓容無心探究。 反正無外乎世子之位。 既然阿兄不在乎,任憑他去折騰好了。 荀宥和鐘琳走下馬車,站定后向桓容揖禮。 桓容上前半步,笑道:“仲仁,孔玙,可將你們盼來了!” 桓容笑得暢快,桓祎卻是心中打鼓。 能得阿弟推崇,這兩位肯定是書富五車,博學(xué)洽聞,相當有學(xué)問??梢韵胍姡麄儗W(xué)習(xí),今后的日子將是何等的水深火熱…… 距離千里之外,秦玦發(fā)出同樣的感慨。 自秦璟駐兵荊州,相里兄弟帶著工匠建造塢堡,秦玦和秦玸跟著忙前忙后,除了幫忙調(diào)運土石硬木,還要帶兵出堡巡視,遇上不懷好意的胡人,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場,可謂是如魚得水,生活過得相當充實。 可惜,隨著張禹的到來,這種充實迅速被打破。 “仆奉命為兩位公子講解兵書輿圖,每日半個時辰?!?/br> 單是這樣,秦玦咬咬牙,還能堅持下去。 問題在于,秦璟久不見蒼鷹帶回消息,無聊之下,突然關(guān)心起兩人的課業(yè)。 某日,親自考較過兩人的功課,秦璟勾起唇角,笑得令人怦然心動。 秦玦秦玸頓知大事不妙,當場汗如雨下。 預(yù)感很快成真。 翌日開始,授課時間增為一個時辰。秦璟更親上校場,訓(xùn)練兩人武藝。 上午跟著張參軍學(xué)習(xí),下午被秦璟各種摔打,別說秦玦,秦玸都有些撐不住了。 “阿兄到底是抽哪門子風(fēng)?” 秦玦坐在榻上,長袍褪到腰間,按一下腹側(cè)的青印,頓時嘶了一聲。 “不曉得?!?/br> 秦玸打了個哈欠,扔過一罐藥膏,趴到自己的床榻上,閉上雙眼,很快鼾聲如雷。 與此同時,秦璟登上竣工的城墻,眺望南方,未等到蒼鷹飛回,卻等到部曲從南地送回的消息。 舉臂借住飛落的黑鷹,解下鷹腿上的竹管,秦璟的心情略微轉(zhuǎn)好。等看過消息內(nèi)容,好心情急轉(zhuǎn)直下,臉色黑成鍋底。 陳郡謝氏欲同桓容結(jié)親? 第九十六章 變數(shù) 荀宥鐘琳抵達建康,桓容卸下心頭一塊大石,往青溪里取出藏金提上日程。 “仆等于廣陵會鹽瀆商船,除船上貨物,另有一封敬德親筆書信。送信人言,務(wù)必交于明公手中。” 自北伐歸來,荀宥和鐘琳不再稱桓容“府君”,皆改稱明公。 表面上看,僅是稱呼的改變,并無實在意義。 究其實質(zhì),二人是在向桓容表示:從今以后跟著明公,是為政一方還是挺進朝堂,是做個權(quán)臣還是畫地稱王,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總之,兩人決心已定,無論桓容作何打算,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 參透背后用意,桓容沒有多說什么。 與其空口白牙,不如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們的決定沒有錯,跟著桓縣令有rou吃! 當下,青溪里的宅院需盡快收回,宅院里的藏金和珍寶都要運出,還不能引起外人注意?;溉菀粋€人做不到萬全,將事情托付兩人,代表非同一般的信任。 荀宥鐘琳當場表示,明公盡管放心,事情交給他們,保證不出半點差錯! 調(diào)派人手之前,荀宥取出石劭的書信,并附有兩卷竹簡。 書信以米漿封口,竹簡用布袋包裹,袋口封死,纏繞在竹簡上的繩子更打著死結(jié)。 “送信人言,自郎君北伐,秦氏商船幾度往返,運走大量海鹽。因鹽瀆人口急增,糧食本有不足,交易的稻谷未曾增加,倒是絹布多出兩船。” 在廣陵時,荀宥和鐘琳大致了解過狀況,對塢堡的生意做出估算。 因定價關(guān)系,每船貨物的純利偶有起伏,架不住需求量大,細水長流下去,絕對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更何況,借生意同秦氏交好,無異于在北方結(jié)下盟友。只要不在短期內(nèi)反目,無論明公今后有何打算,秦氏都將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仆從船上聽聞,陸續(xù)有胡商往鹽瀆市貨,除絹綢外,金坊的飾物尤其搶手?!?/br> 桓容點點頭,當著兩人的面拆開書信,看過一遍,又令婢仆取來小刀,拆開封死的布袋,取出嚴密包裹的竹簡。 “敬德在信中說,有吐谷渾和波斯商人入鹽瀆,乘的是秦氏商船。” “秦氏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