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推開車窗，又見到入城時向他扔花的小姑娘，心中覺得巧，不禁朝她揮了揮手。

    此舉引來人群中一陣sao動，女童附近的小娘子皆粉腮桃紅，差點(diǎn)要聯(lián)手?jǐn)r住馬車，不許桓容出城。

    見狀，桓容不得不走上車轅，頂著一腦袋鮮花，迎著陸續(xù)飛來的絹帕木釵，擺出瀟灑姿態(tài)，吟一首衛(wèi)風(fēng)，懇請小娘子們讓開道路。

    禍?zhǔn)撬约宏J的，成個花籃也要堅(jiān)持下去！

    車隊(duì)出城之后，人群仍緊緊跟隨，許久方才止步。

    桓祎打馬上前，看著坐在車廂里“摘花”的桓容，不禁道：“阿弟風(fēng)姿非凡，我甚是羨慕?！?/br>
    桓容轉(zhuǎn)過頭，神情略有不善。

    如果說話的不是桓祎，他絕對放出人形兵器，就地取材，當(dāng)場扎出一個“花籃”。

    奈何說話是這位，到頭來也只能想想罷了。

    送到城外十里，桓祎停住腳步。

    桓容在車內(nèi)揮手，揚(yáng)聲道：“阿兄，保重！”

    桓祎握住馬鞭，大聲道：“阿弟放心，莫要掛念我，一路順風(fēng)！”

    一陣微風(fēng)拂過，車隊(duì)踏上官道，向西而行，距鹽瀆城越來越遠(yuǎn)。

    桓祎駐足良久，等再也看不到車隊(duì)的蹤影，方才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對隨行之人道：“回去吧。”

    阿弟將鹽瀆交給他，他就要為阿弟守好。誰敢以為他愚笨好欺，想趁機(jī)搶占阿弟的心血，他必不與之干休！

    桓容一行離開鹽瀆，過射陽、懷恩、富陵等縣，入幽州臨淮郡。

    臨淮郡始置于西漢，下轄高山、盱眙、堂邑等二十九縣。王莽篡漢時改臨平郡，東漢建立后改臨淮國，其后國除并入東海郡。

    西晉太康元年，臨淮重新置郡，領(lǐng)高山、盱眙、高郵等十縣。

    東晉元帝南渡，設(shè)幽、兗、青等僑州。臨淮劃入幽州，下轄十縣縮減為六縣，大量收攏北來的流民。

    幽州府位于淮南郡，與臨淮接壤。哪怕府衙已經(jīng)破敗不堪，上任幽州刺使常居臨淮郡，桓容仍打算去看一看。

    行至兩郡交接處，探路的私兵打馬回報：“使君，前方有騎兵攔路。”

    桓容詫異推開車門，問道：“可知來者何人？”

    如果是要埋伏偷襲，理應(yīng)不會給私兵調(diào)頭的機(jī)會。如果不是……桓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瞬間瞪大雙眼。

    不會吧？

    不會這么巧吧？

    正想著不可能，頭頂忽然傳來一陣鷹鳴。

    眨眼之間，蒼鷹飛入車廂，合起雙翼，向著桓容鳴叫一聲，順勢伸出右腿。

    看著鷹腿上的竹管，桓容略感到無語。

    有的時候，直覺太準(zhǔn)也愁人。

    待取出竹管里的絹布，證實(shí)心中所想，桓容神情微變，一陣驚訝閃過眼底，旋即變得凝重。

    來者確是秦璟。

    他之前送出消息，希望能同秦璟當(dāng)面一會。沒料想對方會來得如此之快。

    而且……

    捏著絹布，桓容緊鎖眉心。

    臨淮位于兩國邊境，多次遭遇戰(zhàn)火。之前秦璟與商隊(duì)同行，進(jìn)入邊境無可厚非。如今領(lǐng)一支騎兵仍能來去自如，暢行無阻，邊境守軍未發(fā)出任何警報，這究竟代表什么？

    桓容不敢深想，卻不能不深想。

    聯(lián)系到秦氏稱王的打算，不自覺的攥緊十指，將絹布揉成一團(tuán)。

    “來者共有幾人？”

    “回使君，不超過兩什?！?/br>
    那就是不到二十人？

    莫名的，桓容松了口氣。

    “請他們過來。”

    “諾！”

    私兵打馬馳出，桓容側(cè)身靠向車壁，閉上雙眼，單手捏了捏額際。

    鐘琳恰好在車內(nèi)，見桓容這個表現(xiàn)，不禁問道：“使君知曉來者是誰？”

    “知道。”桓容睜開雙眼，“是秦氏塢堡的仆兵?！?/br>
    秦氏仆兵？

    鐘琳神情數(shù)變，很快和桓容想到一處，甚至比他想得更深。

    桓容沒有多言，單手敲了敲車壁，自暗格中取出裝有書信的木盒，咬了咬腮幫，振作精神，等著秦璟到來。

    不到片刻，前方揚(yáng)起一陣沙塵，繼而是隆隆的馬蹄聲。

    十余名黑甲騎士策馬奔馳，如一枚利矢，離弦疾射而來。

    縱然知道對方?jīng)]有敵意，仍覺煞氣撲面。車隊(duì)中的私兵和健仆繃緊神經(jīng)，典魁和錢實(shí)更是橫跨兩步擋在車前。

    蔡允很想往前湊，在桓容面前表現(xiàn)一下?？上П坏淇龜D開，壓根沒撈到機(jī)會。

    行到近前，騎士猛地拉住韁繩。

    駿馬嘶鳴聲中，一騎越眾而出。馬上的騎士摘下頭盔，兩縷額發(fā)落在眼尾，愈發(fā)襯得眉如墨染，眸似寒星。

    “容弟。”騎士翻身下馬，幾步走到車前，正是特地自彭城趕來的秦璟。

    桓容躍下馬車，正身揖禮，笑道：“許久未見，秦兄一向可好？本以為尚需時日，未料能在這里遇見?！?/br>
    說話間，視線掃過跟隨秦璟的騎兵，意有所指。

    四目相對，秦璟眼底閃過一抹驚訝。數(shù)月不見，容弟似有不小變化。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黑化的桓使君

    四月的臨淮天氣多變，時常是上一刻晴空萬里，下一刻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臨近未時，天空又飄起小雨。

    車隊(duì)一路從鹽瀆行來，幾乎每隔一兩天就要遇上雨水，早習(xí)慣路途艱難、天氣多變。

    不用多做吩咐，健仆和私兵已將大車靠攏，迅速拉起木板，擋住大車四周。同時攤開油布，將車頂牢牢遮住。

    過程中，不忘在邊緣留出幾尺，用竹竿撐住，以粗繩綁縛，充做眾人避雨之處。

    健仆和私兵行動默契，不到一刻鐘，大車均被油布罩住，不留半點(diǎn)縫隙。

    秦璟帶來的騎兵陸續(xù)下馬，同樣撐開雨布，卻不是為自身擋雨，而是蓋在了馬背上。

    桓容看不過去，命人將騎兵請到大車附近。

    “雨水漸大，一時半刻怕是停不了，不如一起躲一躲?！?/br>
    秦璟謝過桓容好意，命麾下看顧好戰(zhàn)馬，再借大車避雨。自己登上武車，與桓容對面而坐。

    “阿黍，準(zhǔn)備些姜湯分給大家?！?/br>
    “諾?！?/br>
    阿黍領(lǐng)命，福身退出車廂，在雨中撐開竹傘，喚來車隊(duì)中的廚夫分頭忙碌。

    車中剩下桓容同秦璟二人，都沒有急著出言，而是端起茶湯慢飲，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

    如桓容所料，雨勢越來越大，推開車窗，可見大雨連成一片，自云中潑灑，仿佛當(dāng)空垂下的幕布，天地間灰蒙蒙一片。

    車轍都被雨水注滿。

    雨滴密集下落，濺起一團(tuán)團(tuán)水花。

    雨水打在車廂上，發(fā)出陣陣鈍響。

    蒼鷹收攏翅膀，老實(shí)的站在木架上。

    梳理過羽毛，轉(zhuǎn)頭從托盤上叼起一條rou干，嫌棄似的半吞不吞。遇上秦璟轉(zhuǎn)頭，討好的蓬松胸羽，可惜沒得來獎勵，郁悶得叫了一聲，rou干垂直落地。

    阿黍許久未歸，桓容看著窗外的雨幕，隱隱有幾分出神。

    秦璟放下茶湯，目光落在桓容臉上，輕聲道：“容弟喜雨？”

    聞聽此言，桓容不由得一哂，胡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收回亂飛的思緒。取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木盒，送到秦璟面前。

    “這是？”秦璟看向桓容，表情中帶著疑惑。

    “秦兄一觀可知?！?/br>
    秦璟又看桓容一眼，隨手打開盒蓋，發(fā)現(xiàn)內(nèi)中是兩封書信。

    信封的紙質(zhì)不是尋常人能用，封口的蠟更是難得。

    秦璟拆開蠟封，取出信件展開，匆匆掃過兩眼，當(dāng)即神情微變，眼中閃過一抹桓容看不懂的情緒。

    信紙沒有裁開，而是以整張紙書寫而成，其后重復(fù)折疊，類似于明清時的奏折。

    依紙張透出的字影，信并不長，粗略估算不過兩三百字。秦璟看信的時間卻格外長，目光定在信尾，引得桓容好奇心頓起，很想知道信中到底寫了些什么。

    不料想，秦璟看過兩遍，直接將信紙合攏，裝入信封，貼身收好。

    “信中之事關(guān)乎重大，我不能做主，需得稟告家君?！?/br>
    桓容愈發(fā)感到好奇，不由開口問道；“信中是何內(nèi)容，秦兄可方便透露一二？”

    “容弟不知？”秦璟面露詫異。托桓容送信，竟未將信件內(nèi)容告知。如是尋常也就罷了，但思及信中所言，不得不讓他皺眉。

    “不知。”桓容搖頭。

    “告知容弟也無妨?！鼻丨Z沉聲道，“謝侍中信中有言，晉室有意同塢堡聯(lián)合伐燕。”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