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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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參?” 聽到健仆所言,呂德世雙眼一亮,呂寶更是激動得跳了起來。 呂婆樓服用的湯藥中,正好需這一味藥。 “阿弟,你侍奉阿父,我去見那藥商?!?/br> 呂德世興沖沖離開,不到片刻又快步返回,手中攥著兩卷竹簡,臉色陰晴不定,很有幾分難看。 “阿兄?”呂寶奇怪道,“出了何事?” 呂德世沒有回到,而是走到榻前,將竹簡奉給呂婆樓,道:“阿父,三弟出事了?!?/br> 呂寶瞪大雙眼,不可置信道:“二兄,你說什么,三兄出了什么事?!” 呂婆樓瞳孔緊縮,狀似搖搖欲墜,卻并沒有真正倒下,攤開一只枯瘦的手,沙啞道:“拿來?!?/br> “諾!” 呂德世遞上竹簡,退坐到一旁。 呂婆樓展開竹簡,看到“幽州刺使容”五個字,臉色驟變,匆匆掃過其后內(nèi)容,又抖著手展開另一卷,確認(rèn)是呂延的字跡,登時怒上心頭,蒼白的臉色轉(zhuǎn)為赤紅,劇烈的咳嗽起來。 “苻堅、王猛!這是要絕我呂氏!” “阿父!” 呂德世和呂寶大驚,同時撲向榻前。正要叫醫(yī)者,卻被呂婆樓喝住。 “不用,咳咳,倒盞溫水來?!?/br> “諾?!?/br> 呂德世親自取來溫水,呂婆樓服下半盞,勉強壓下喉間癢意,問道:“給你竹簡之人現(xiàn)在何處?” “已被關(guān)在客廂?!眳蔚率姥壑虚W過狠意,道,“阿父,可要押下去拷問?” “不用,將人帶來?!眳纹艠强吭陂竭叄谅暤?,“切記莫要怠慢?!?/br> “可……”呂德世不解。 “照我說的去做!”呂婆樓驟然狠下表情,“你三弟在桓敬道手里!” 桓容敢派人往長安,更正大光明找上呂婆樓,自然有所依仗。 呂光剛死不久,呂婆樓會冒著再死一個兒子的風(fēng)險,將上門的徐川交給苻堅?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 就算呂婆樓肯犧牲兒子,桓容也有后手。 為此,他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下半年送往彭城的糧谷價低一成,本次從氐秦?fù)苹氐暮锰幐统鰞沙伞?/br> 當(dāng)然,好處不白給,除保證徐川一行人在長安的安全外,秦璟答應(yīng)配合桓容出兵。無需攻入長安,在邊境牽制氐人兵力即可。 就這筆生意而言,雙方都能得到好處,也都需付出相當(dāng)代價。 秦氏固然能得錢糧人口,卻可能曝露埋在長安的部分釘子,算起得失,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徐川本次主動請纓,下的決心著實不小。 自投入桓容麾下,他所走的路就比旁人艱難,因心急之故,沒少被鐘琳荀宥試探。嫌疑消除之后,又被屢抓壯丁,政務(wù)忙得壓得喘過氣來。 好不容易有立功的機會,又遇賈秉荀宥等人分身乏術(shù),自然要挺身而出,為明公解憂。 更重要的是,他對長安的了解超過他人。 在沒有投靠桓容之前,他曾在長安呆過一段時日,一口洛陽官話極是地道,還能說流利的胡語,扮作藥材商人惟妙惟肖,壓根不會被人懷疑。 事實證明,他并非夸口。 從梁州北上,一路順利抵達長安,入城時還同守衛(wèi)寒暄幾句,送出一袋熏rou。 守衛(wèi)很是滿意,放他入城之時,更暗中提點兩句,說太尉府正尋藥材,他無需去坊市,直接往東城太尉府,能賣出更高的價錢,還能免去稅收 “我有同族在東城巡視,有他帶路,自會少些麻煩。” 所謂瞌睡送枕頭,概莫如是。 徐川拱手謝過,又送出一袋熏rou,順利入城。 沿途所見,同記憶中并無太大出入,倒是西城的坊市頗有幾分新意。說是類似建康,不如說是盱眙的翻版。 設(shè)在坊市前的稅官、入坊之前需領(lǐng)木牌、商人口中的價格所,再再讓徐川挑眉。 時間匆忙,無法入坊細(xì)細(xì)查看,單就目前獲得的線索,足以證明王猛不只有治國之才,同樣擅長經(jīng)濟之道,看到別人的長處,不忌諱仿效學(xué)習(xí),用來補己之短。 “氐秦不缺干才?!毙齑ㄐ念^微沉,想起此行的計劃,又立即振作精神。 有干才又如何? 如計劃能夠順利實行,足夠長安亂上一陣。 想到這里,徐川合上雙目,再睜開時,表情中再不見擔(dān)憂,眸底更顯漆黑。 順利找到太尉府,徐川命人上前叫門。 看到從角門出來的兩名醫(yī)者,當(dāng)下確定之前聽到的消息,呂婆樓臥病在床,恐已病入膏肓。道出攜帶好藥之后,徐川被請入客室,不消片刻就見到了呂德世。 確定對方身份,徐川不只取出老參,更拿出兩卷竹簡。 展開竹簡,呂德世臉色大變。 客廂很快被重兵把守,隨徐川來的護衛(wèi)車夫俱被拿下。 目送呂德世匆匆離開,徐川半點不見焦急,悠然坐于室內(nèi),取出隨身的酥餅,三兩口吃下肚,對呂府的糕點看也不看。 投入桓容幕下,多多少少都見識過使君的飯量,也品嘗過刺使府廚夫的手藝。 現(xiàn)如今,連州治所的膳食都變得口味絕佳,賈秉到建康都會嫌棄,對當(dāng)?shù)氐纳攀掣鞣N挑剔鄙夷,遑論比建康更不如的氐秦。 不到兩刻種,呂德世去而復(fù)返,表情依舊陰沉,言語行動間卻帶著客氣。 “徐公請?!?/br> “不敢當(dāng)?!毙齑ü笆值?,“某乃幽州刺使幕下參軍,呂郎君喚某官職即可?!?/br> 呂德世:“……”有沒有這么囂張的?當(dāng)真以為老子不敢拍你?! 徐川笑了笑,為使君辦事,自然不能墮了使君威風(fēng)。區(qū)區(qū)太尉府,徐某尚不放在眼里! 被激得頭頂冒煙,呂德世險些當(dāng)場拔劍。幸虧記得呂婆樓之前的吩咐,才勉強壓下怒火,將徐川引往正室。 彼時,呂婆樓強打起精神,換上深衣,并在臉上涂粉,專為掩飾病容。 徐川入內(nèi)室見禮,神情自然,無半點局促,實則心下暗道,呂婆樓不愧是氐秦名將,目光似刀,恍如實質(zhì)。 不是早有準(zhǔn)備,恐會被對方的煞氣壓住。 “見過太尉?!?/br> 徐川正身坐下,等著呂婆樓開口。 見其表情自然,無半分懼色,呂婆樓微感訝異,并未表現(xiàn)在臉上,而是拋出兩卷竹簡,喝問道:“桓敬道妄稱英雄!” 知曉話中所指,徐川微微一笑。 “呂太尉之言,恕在下不敢茍同。” “他行jian徒之事,以我子性命相逼,事實如此,何言可以狡辯?!” “來而不往非禮也?!毙齑ㄊ掌鹦θ荩?,“呂太尉想必看過竹簡,其一乃令公子親筆所書,論陰謀詭計,手段毒辣,桓使君實不及氐主和王丞相半分?!?/br> “你……” “徐某道句實言,太尉忠于氐主,氐主可重太尉?”不給呂婆樓反口的機會,徐川繼續(xù)道,“光明殿中文臣武將不少,為何眾人皆得平安,唯太尉長子葬身朔方城外?” “據(jù)徐某所知,王猛有親侄,其才學(xué)不下呂公子,為何南下梁州的不是前者?” “縱觀長安,如太尉一般的老臣還剩幾個?” “一派胡言!”呂婆樓怒道。 “當(dāng)真是胡言?”徐川不緊不慢道,“太尉細(xì)細(xì)思量,徐某所言沒有半分道理?大公子不是葬身朔方城外,三公子不是身陷梁州?聽聞自太尉告病,氐主除幾句溫言,并無他意?” “他意?” “氐主可曾提過要再發(fā)兵朔方?可曾對太尉言及,要助太尉為大公子報仇?” 呂婆樓沉默了。 呂德世和呂寶更是臉色難看,狠狠咬著后槽牙。 別說發(fā)兵雪恥,自呂婆樓病重不能上朝,呂氏在朝中不斷被打壓,呂寶官職差點丟了。 對此,苻堅和王猛都沒說話,呂婆樓怎能不心懷怨氣,甚至懷疑苻堅早盼著他死,以便收回他手中的軍隊。 朔方侯死后,留下的將兵俱被苻堅掌控,兩個兒子都無法插手。 這樣的做法于國有利,可進一步集中軍權(quán),卻難免讓老臣寒心。 見火候差不多了,徐川話鋒一轉(zhuǎn),道:“呂太尉有何打算,仆無意探問。此番前來,是代桓使君同太尉談一筆生意,只要太尉點頭,千兩黃金送上,并將三公子平安送出梁州城!” “生意?什么生意?” “聽聞二公子乃殿前衛(wèi)隊主?”徐川轉(zhuǎn)向呂德世,笑道,“只需二公子幫個小忙?!?/br> 聽聞此言,呂婆樓目光微閃。 “你要行刺?” “當(dāng)然不是?!毙齑〒u頭道,“只為給氐主帶一個口信。不用二公子出面,另有帶信之人。屆時,只需二公子稍加布局,趁亂放其離開即可?!?/br> “趁亂?” “趁亂?!?/br> 徐川笑意加深,略微前傾,如此這般、這般如此道出計劃。 “如何?事成之后,呂太尉得千兩黃金,三公子平安出梁州城,氐主威嚴(yán)削減,王猛聲名掃地,太尉亦能出一口惡氣?!?/br> “如何保證桓敬道踐諾?”呂婆樓已有幾分心動。 “如何不能?”徐川淡然道,“桓使君不世之才,言出必行,南北共知。況且,就這筆生意而言,呂太尉并未承擔(dān)太大風(fēng)險,事成則受益匪淺。太尉難道不愿賭上一賭?” 呂婆樓看著徐川,雙拳一點點攥緊,想到竹簡中所言,思及王猛不遣親侄,偏讓自己的兒子身陷梁州,終于下定決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