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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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長安之行三 秦氏仆兵尚未攻城,長安城內(nèi)已經(jīng)亂成一片,為逃出城門,人群迅速陷入瘋狂。 北城門洞開,絞索被砍斷,吊橋再無法拉起。 城頭的守軍帶頭跑路,壓根不顧城中人死活。 城下的百姓蜂擁而至,為救家人出城不顧一切,更不惜性命。哪怕苻堅派出宮中禁衛(wèi),以刀鋒相逼,也無法將人群驅(qū)散,稍有不慎,怕會引來更大的混亂,釀成恐怖的災禍。 東城、南城和西城的百姓不斷涌來,有的兩手空空,有的大包小裹,無一例外,都是拖家?guī)Э?,滿面焦急之色。 沒有任何疏導,人群很快擁擠到一起,擠滿了城門洞和門后的長街。從上空俯瞰,黑壓壓一片,仿佛蜿蜒的長龍。 城門洞被擠得水泄不通,馬車和牛車都無法經(jīng)過,只能拋棄在路上。 混亂中,不時能聽到牛馬嘶鳴,人群的呼喊聲和哭聲接連不斷,漢話和胡語交雜,帶著憤怒和恐懼。 人群中有雜胡、漢人、氐人,甚至還有為數(shù)不少的氐人貴族和官員。 這些人被苻堅重用,卻不愿陪著后者一起守城,無視宮中召喚,換下官服,除下官帽,在健仆的保護下,混在慌亂的人群中,意圖趁亂出城。 秦氏圍城數(shù)月,城內(nèi)將近糧絕,饑民乞丐塞路。 匪盜四起,兵匪勾結(jié),無論庶人百姓還是貴族官員,都曾遭受禍患,即使苻堅下令,依舊殺之不盡。 繼續(xù)困守城中,只能是死路一條,不被餓死也會被匪盜害死。 與其和國主一同喪命,不如藏起足夠的金銀,趁亂沖出城門,或許還能重回祖地,尋到一條生路。 懷揣著此類心思,多數(shù)官員無心前往宮中“護駕”,更沒有挺身而出,阻止城下的混亂繼續(xù),反而推波助瀾,使得混亂加劇,放棄家宅,甚至撇下家眷,貼身藏著足量的黃金珍珠,和百姓一起沖向城門。 趕來的守軍見狀,心知沒法阻擋,紛紛松開弓弦。 城門下的人實在太多,且多數(shù)都是表情猙獰,幾近瘋狂。 誰敢在這個時候放箭,絕對是自尋死路,九成會被憤怒的人群撕碎。別說設法關(guān)上城門,連試著喊幾句話,都要冒著生命危險。 幢主當機立斷,不理宮中命令,決定帶著心腹和部落勇士,隨百姓一起出城。 “同樣是兵,姚長能跑,我為何不行?!” 設法跑出去,帶著部落北上或是西進,哪怕是重回草原,總能尋到出路。運氣好的話,還能占據(jù)一處邊境郡縣,試著招兵買馬、休養(yǎng)生息,等待機會來臨,再次南下中原。 想當年,苻健不過是石虎手下的一員校尉,處處受到羯族壓制,說話都未必敢大喘氣。其后怎么樣?統(tǒng)兵萬千,入主長安,建制稱帝。昔日威脅他的羯人,有一個算一個,都被亂刀砍死。 幢主自認勇武,又曾習得漢家兵法、懂得謀略,絲毫不比氐秦的開國君主差。 苻健能行,他為何不行? 何況,民亂能夠壓下,城外還守著秦氏仆兵! 不用再圍三月,只需半月,長安就要不保。與其為苻堅陪葬,死得毫無意義,不如盡速脫身,以圖他日! “走!” 主意既定,幢主再不猶豫,當場令眾人除下鎧甲,不帶槍矛,僅留短兵隨身,混在人群中出城。 有氐兵不解,實在不愿舍棄皮甲,甚至還想多拿幾套。 換到草原,這些可都是金銀。僅需一套,就能換來足夠的牛羊,支持部落度過半月。 幢主勃然大怒,當場砍死不愿聽令的什長,厲聲道:“皮甲沒了可以再搶,城外還有秦氏仆兵!究竟是要金銀還是要命?!” 此言既出,眾人再不敢猶豫,看看倒在地上的尸體,更不敢抗令,紛紛解下皮甲,僅著一身皮袍,匕首藏在身上,手中握著長刀,隨幢主混入亂哄哄的人群之中。 天光正亮,難得是個晴日,未見半片雪花飄落。 長安城內(nèi),更多的百姓沖向北城門。 人群過處,一片狼藉。 臨街的房屋皆是門窗大敞,透過倒向一側(cè)的房門,能清晰看到屋內(nèi)的一切。 桌椅歪倒,箱柜散落,值錢的絹布等物不見蹤影,或被主人帶走,或被趁機下手的賊盜順走。 石路上,四處是被踩掉的皮靴草履,空氣中彌漫著煙氣,夾雜著人群的嘈雜呼喊和孩童的凄厲哭叫,仿佛末日景象。 城東突然火起,繼而城南,隨后是城西,火光沖天,烈焰熊熊,瞬息蔓延成片。 眼前一幕,仿佛是鄴城被破時的重演。 守軍見到火起,心知不妙,但卻無暇也無力救火。 圍在城外三月的秦氏仆兵,驟然間發(fā)起進攻,直撲三座城門。 攻城錘和拋石器接連推出,碩大的石塊裹著碎冰,呼嘯著砸入城內(nèi)。 巨石滾落在城墻后,立刻砸塌木質(zhì)房屋,大片的木屑碎瓦飛起;石塊落在城墻上,幾名氐兵躲閃不及,當場被碾成rou泥。 見此一幕,人群更加瘋狂,拼命的涌向北城門,其間甚至發(fā)生踩踏。 幾個混在人群中氐人貴族被健仆背叛,沒有提防,被人從身后推倒,瞬間被人群踩過,再沒能站起身來。 等到人群過后,早已經(jīng)沒了聲息。 他們帶出府的金銀,盡數(shù)落入護衛(wèi)手中。 光明殿中,苻堅身著金色鎧甲,手握長劍,大馬金刀的坐在龍椅上,目光掃視空蕩蕩的殿內(nèi),鋒利如刀,表情陰沉似水。 滿殿之內(nèi),除了幾個苻氏將領和朝官,竟無其他文武奉召! 鮮卑和羌羯也就罷了,終歸和自己不是一條心。 但是,氐族官員竟也不至! 從圣旨發(fā)出,這么長的時間,就算是爬也該爬到宮門。遲遲不現(xiàn)身,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決心叛出長安,早已經(jīng)無視他的命令! “好,當真是好!” 苻堅怒氣盈胸,一陣咬牙切齒,臉頰不斷抖動,臉色脹得通紅。大手握緊劍柄,后槽牙咯吱作響,聲音中帶著懾人的寒意。 “今日之事,朕必記在心中!如能脫出困局,他日必當……” 不等苻堅將話說完,一名宦者飛跑入殿,飛撲到他的腳下,來不及擦去汗水,滿臉都是驚慌:“陛下,南城門危急!” “什么?!”苻堅雙目圓睜。 殿中響起一片抽氣聲,眾人臉色極其難看,有人甚至開始后悔,為什么不和別人一起跑路,偏偏腦袋被門夾了,奉召入宮,為苻堅陪葬! 眾人神情數(shù)變,頭頂罩下陰云。 苻堅卻收起驚色,更沒有當場暴怒,反而冷靜下來。 目光陰沉的掃過群臣,苻堅猛地站起身,寶劍出鞘,硬聲道:“大丈夫亂世存身,拼得沙場飲血,勝過茍且偷生,被指懦夫!朕今決意死戰(zhàn),爾等如有先祖血氣,當隨朕出戰(zhàn)!” 話落,不等眾人反應,大步走出殿外,迅速點齊禁衛(wèi),出宮趕往城頭。 苻堅終歸是一方霸主,勇猛果決,臨危不懼。雖有邀名之好,好色之名,終是不掩梟雄本色。 奈何亂世如棋,一步錯步步錯,又多出桓容這個變數(shù),被秦氏搶占先機攻下鄴城,氐秦未能接掌慕容鮮卑的地盤和勢力,更未能如歷史中一般,完成統(tǒng)一北方的大業(yè)。 如今王猛已逝,人心離散,長安危在旦夕。 苻堅沒有選擇離開,而是決心登上城頭拼死一戰(zhàn),就算是要命喪今日,也要死得轟轟烈烈,為百代所記! 他絕不會如燕主慕容暐一般,城破之日倉皇出逃,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成了世人口中的笑話! 宮門前,苻堅棄輿車,躍身上馬。 五百甲士緊隨其后,著皮甲持長兵,轟隆隆的鐵蹄踏碎長街,仿佛往日重現(xiàn),令人憶起當日隨苻健攻入長安,無堅不摧的熊羆之師。 二十年前,氐族雄踞長安,立國為秦,成為北地一方霸主?,F(xiàn)如今,卻被秦氏頓兵城下,圍困三月,國破在即。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zhuǎn),世事難以預料。 苻堅縱馬飛馳,迅速趕至南城門。 剛剛拉住韁繩,不及登上城頭,乍聞城外鼓角齊鳴。 城頭上,氐兵因國主到來,士氣剛有所提升,揮刀斬斷一架攻城梯。 不想,士氣未能持續(xù)多久,見到飛馳而來的騎兵,看到領兵之人,不由得心頭發(fā)緊,聚集起的勇氣驟然消散,一個個猶如戳破的皮球,幾乎要癱軟在城墻之上。 攻城錘轟鳴,南城門破開一個大洞,已是搖搖欲墜。 數(shù)名身著皮甲的秦氏仆兵不懼生死,以最快的速度清理開阻擋騎兵的拒馬和木板。 又是一陣號角,攻城錘被撤下,一隊騎兵越眾而出。 為首一人玄甲玄盔,連胯下的戰(zhàn)馬都是通體漆黑,沒有半點雜色。 騎士手持一桿銀色長槍,槍身緊貼手臂,幾乎成為一條直線,渾身彌漫煞氣,仿佛一尊血海中走出的殺神。 認出來者身份,苻堅怒目圓整,大喝一聲,猛地一踢馬腹,掄起馬槊迎了上去。 當! 長槍和馬槊架到一起,發(fā)出刺耳聲響。 兩匹戰(zhàn)馬同時人立而起,發(fā)出高亢的嘶鳴,前蹄重重踏下,鼻孔噴著熱氣。 砰砰兩聲,戰(zhàn)馬同時遭受重擊,踉蹌著倒退。 秦璟苻堅同時猛拽韁繩,穩(wěn)住戰(zhàn)馬,隨后調(diào)轉(zhuǎn)馬頭,再次迎面沖了上去。 長槍和馬槊連擊數(shù)下,聲音似能撞碎耳鼓。 兩人戰(zhàn)得不分上下,隨秦璟入城的騎兵和苻堅身后的禁衛(wèi)同時高喝,聲音中帶著嗜血和興奮,仿佛兩群狹路相逢的兇狼,只要首領一聲令下,立即會不顧性命,沖上前撕咬。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當! 又是一擊,苻堅虎口綻開,鮮血順著手腕流淌,再看對面的秦璟,不禁心生駭然。然終不肯示弱,再次打馬前沖,馬槊斜劈,幾乎是抱著同歸于盡的念頭。 秦璟沒有閃避,反而正面迎了上去。 長槍橫掃,擋開苻堅的攻擊,旋即回手一遞,槍身猶如一條銀龍,直刺向苻堅的左肩。 苻堅暗道不好,想要后退,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戰(zhàn)馬先前遭受重創(chuàng),踉蹌跪倒在地。 銀光過處,裂帛聲起。 槍頭扎穿金色的鎧甲,直接穿肩而過。血雨飛濺,苻堅暴喝一聲,竟生生掙脫開,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