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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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上首,對視一眼,切實體驗一回“吉祥物”的無奈。 談到中途,宦者提醒用膳。 雙方暫且“休兵”,一邊享用美食一邊推杯把盞,氣氛相當(dāng)和諧,絲毫不見之前的劍拔弩張。 待到膳食撤下,仿佛開關(guān)重啟,現(xiàn)場的氣氛登時一變。 之前笑容滿面,此刻風(fēng)霜利箭。 桓容知道吐槽不對,可他還是想說,這份變臉的本事,當(dāng)真是世間少有。 好在雙方都心懷誠意,臨到傍晚,契約終于達成。 建康達到目的,長安也沒有吃太大的虧。 并非后者一時糊涂,沒有看出建康的打算。而是作為急需糧草的一方,本就處于劣勢。想要盡快充實兵糧,賑濟災(zāi)民,該讓步的時候必須讓步。 反正人到長安之后,有諸多辦法應(yīng)對,無需在細節(jié)上錙銖必較,反倒落了下成。 事情談完,竹簡當(dāng)場寫就,落南北天子金印。 秦璟忽然開口,言于大營設(shè)宴,請桓容賞光。 “玄愔誠心相邀,容自不會推卻?!?/br> 桓容欣然應(yīng)允,并無半點擔(dān)心之色。 謝安和桓沖齊齊皺眉,郗超賈秉若有所思。桓謙和桓石生互相看看,同時上前兩步,請隨桓容一同前往。 是夜,襄陽城門不閉,府軍巡視城頭,并替代州兵看守城門。 相隔不遠的秦氏大營中,篝火熊熊燃起,新宰的羔羊架上火堆,油滴滑過烤得金黃的羊腿,落入火堆,瞬間發(fā)出爆響。 炙rou的香氣和酒香混合在一處,赤裸上身的壯漢立在火堆前,手臂上綁著不同顏色的布條,抱拳之后捉對廝殺,為酒宴助興。 一名壯漢梳著索頭,從頸側(cè)到上臂布滿青色圖騰,高鼻深目,輪廓深邃,明顯為慕容鮮卑。 幾個回合下來,壯漢將對手牢牢制住,旋即掄起雙臂,將近兩百斤的重量,輕輕松松舉過頭頂,引來轟然喝彩。 秦氏久居北地,難免受胡風(fēng)影響。 相比南地高門,北地豪強更多幾分勇武豪壯。 有長安文武看得興起,當(dāng)即解開外袍,親自下場,身手半點不弱,引來齊聲叫好。 叫好聲中,長安官員抱拳朗笑,轉(zhuǎn)頭看向建康諸人,目光中無疑帶著挑釁。 “可敢一試?” 四字落下,立即有建康武將起身應(yīng)戰(zhàn)。 雙方立在場中,半身被篝火照亮,染著汗水的胸膛和手臂硬如巖石,無不彰顯出力量。 “喝!” 兩人齊聲大喝,邁步?jīng)_向?qū)Ψ?,握住對方的手臂,腳跟用力抵住地面,仿佛蠻牛角力,脖頸鼓起道道青筋,完全是旗鼓相當(dāng)。 “好!” 眾人大聲拊掌叫好,借酒意拍起桌案。 桓容放下羽觴,轉(zhuǎn)向看向秦璟,不期然撞進漆黑雙眸。 劍眉輕輕挑起,眸底清晰映出桓容的倒影。 半面臉頰映著火光,唇角的笑紋清晰可見,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敬道?!鼻丨Z聲音低沉,臉上的笑意不斷加深,親自執(zhí)起酒勺,將桓容面前的羽觴注滿,“請滿飲此觴。” 看著面前的美酒,桓容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 視線不斷下移,最終落到矮榻之下——或者該說,借矮榻遮擋,不該出現(xiàn)在某個地方的那只手上。 眾人的視線被場中吸引,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舉動。 桓容深吸一口氣,握住秦璟的手腕,沉聲道:“玄愔,請共飲?!?/br> 實事求是的講,這種感覺不錯,甚至有點刺激。 可場合不對,再刺激也不成。 若是把持不住,以致于當(dāng)場失態(tài),被史官記錄下來,那可是大大不妙。 桓容不介意被后世視為暴君乃至昏君,但“這種情況”絕不在可承受的范圍之內(nèi),一點不能有,必須徹底杜絕! 秦璟展顏,笑道:“敬道見諒,我有些醉了?!?/br> 桓容眼角直抽。 說謊好歹打個草稿,這位不說海量也不差多少,這才幾觴不到,竟然醉了? 騙三歲孩子呢? 桓容不假辭色,雙眼定定的看著秦璟,“玄愔說笑?!?/br> 話被當(dāng)場揭穿,秦璟半點不見窘色,反而笑意更深,直至染上眼底。 桓容氣瞬間悶,端起羽觴一飲而盡。 咽下美酒,腹腔中似有火焰燃起。 斜眼看向某人,桓容忽然翹起嘴角,當(dāng)下執(zhí)起酒勺,為秦璟斟滿羽觴,借機拉近距離,長袖擦過,感受到掌心下驟然緊繃,再看秦璟略顯僵硬的神情,不禁笑得更歡。 “玄愔滿飲?!?/br> 來而不往非禮也。 不就是撩嗎? 來啊,看看誰先撐不?。?/br> 第三百零六章 三問 夜色漸深,籠罩天空的烏云盡數(shù)散去, 明月繁星高掛, 璀璨銀河懸于蒼穹。 篝火熊熊燃燒, 赤光不斷飛躍。架在火上的羔羊早被移走,焰心仍不時發(fā)出爆響, 剎那火星四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角力之人換了一撥又一撥, 酒宴間的氣氛更加熱烈。 推杯換盞之間, 祝酒之辭不絕, 酒勺碰撞,羽觴傾倒, 美酒的氣息不斷飄散。爽朗的笑聲劃破長空, 有人拔劍起舞, 有人已酩酊大醉。 桓容坐在上首, 數(shù)不清自己飲下多少盞,只覺得臉頰微熱, 難得有了幾分醉意。 秦璟側(cè)身而坐, 大袖拂過矮榻, 一手舉起羽觴, 向桓容示意, 旋即仰頭飲盡。 或是有心,也或許是無意。 酒水未能全部入喉,有一線沿著唇角滑落, 牽連成透明的細流,緩緩滑過下頜,綿延過頸項,纏繞過喉結(jié),一點點隱入領(lǐng)口,浸出顏色略深的暗痕。 不知不覺間,桓容的目光被吸引,無法移開,只能沿著酒溪滑落的方向移動。 從微翹的嘴角,到上下滾動的喉結(jié),再到依舊緊束、隱隱透出禁欲氣息的領(lǐng)口。 咕咚。 桓容咽了一口口水。 喉嚨發(fā)干,渾身燥熱,仿佛置身無邊沙漠,縱然飲下滿觴佳釀,也無法得到任何緩解。 桓容攥緊手指,視線掃過下方,似下定了決心,同秦璟低語兩聲,旋即站起身,離席大步而去。 兩國文武貌似大醉,多數(shù)不勝酒力,實則都心懷警惕,始終維持一定清醒。 聽到上方響動,見桓容起身離席,不由得神情微動。不等想明原因,又見秦璟起身,觀方向,似行在桓容身后。 沒有任何預(yù)兆,兩位天子先后離席,難免有些奇怪。 “典將軍,”謝安放下羽觴,蹙緊眉心,對典魁道,“此乃秦帝大營,不可不防,速去護衛(wèi)官家周全,切切小心?!?/br> “司徒放心?!?/br> 典魁應(yīng)諾而去。為免生出誤會,沒有召集護衛(wèi),僅是緊了緊袖口,藏好隨身的弓弩,單手握牢寶劍,只身前往。 典魁的身影隱入黑暗,謝安重將目光移回,同郗超賈秉交換眼色,都在暗暗琢磨,官家突然間離席,秦帝緊隨而去,究竟是不是湊巧。 “長安此番有求于我朝,急等糧草救濟,縱有所圖謀,未必敢在宴上對官家不利,司徒無需太過擔(dān)憂?!臂吐暤?。 “希望如此。”謝安始終心懷忐忑,覺得有幾分不妥??聪蚧溉蓦x開的方向,眉心蹙得更緊。 兩人低聲說話時,賈秉垂下眼簾,始終不言不語,自斟自飲。被郗超問到跟前,方才微微一笑,道:“景興沒留神,我方才見到,官家離開之前,似同秦帝說過什么?!?/br> 什么? 聽聞此言,饒是郗超也不免面露驚訝,酒意登時去了三分。 “秉之是言,此乃官家之意?秦帝不過……”依言而行? 但是,可能嗎? 縱然交情莫逆,也不該如此,實令人匪夷所思。 賈秉仍是笑,沒有進一步解釋。 挽袖舀起一勺美酒,緩緩注入羽觴,聽著美酒滴落的聲響,看著略有幾分渾濁的酒液,不免懷念起幽州出產(chǎn)的佳釀。 論起美酒,還是南地出產(chǎn)最佳。 “秉之,此真為官家之意?”郗超追問一句。 “或許?!辟Z秉端起羽觴,回答似是而非。 或許? 郗超和謝安都是一頓。 這是什么解釋? 說了等于沒說。 建康文武心存疑慮,隱隱有幾分不安。長安群臣同樣心中忐忑,彼此低聲交流意見。 “官家出于何意?不會……”對桓漢天子不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