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呵,心情差,通天教主正想問,你能比我心情更差嗎,然而,此話還沒來及出口,他就被這個小徒孫兇殘的殺鶴手法震驚了。 一刀剁掉腦袋,嘩啦嘩啦地拔毛,然后開膛破肚,將血rou模糊的心肝脾肺腎一把扯出來,噗地一聲就丟到一旁柳樹下。柳樹早已有了靈性,慢慢地拖著根離開。 “……”通天教主咽了咽口水,對上她平靜無波的小臉,斥道,“怎么可以隨便丟東西呢?” 珠珠頭也不抬生火道:“你不懂,這是給它補充養(yǎng)分?!?/br> “切,這世間萬物,就沒有本座不懂的!我這是仙根,和凡間那些雜花雜草不一樣,趕快給貧道揀回來?!?/br> 珠珠卻對著明晃晃的火苗遲遲未動,半晌她抬頭對通天教主道:“太師祖,你真的什么都懂嗎?” “那當然!” “好,那你告訴我,為什么最親的人待別人比你好?” 珠珠梗著脖子,眼中還含著淚花,她本是在說自己的事,豈料這一句,也深深地頂了教主的肺管子。靈寶天尊,截教圣人,活了萬把年,每次朝他捅刀的,可都是自家人,血脈相連,一氣所化的親兄弟啊。 通天教主將玉碗往竹案上一摜,冷聲道:“廢話,因為你最親的人,不止你一個親人。他偏心那人,自然待你不如他。”師父、大哥,無一不是如此。 “為什么?!”珠珠將鶴一甩,起身道:“我這么乖,這么聽話,這么努力,他應該偏心我才對!” “噗,楊琇瑩,這種話你都說得出口,這幾個詞兒,哪一個能和你沾上邊?”通天教主抿了一口酒,指點道,“你瞧瞧你,目無尊上,jian詐狡猾,行事粗魯,要是貧道,也絕對不……” 后面的話戛然而止,在對上珠珠連串的眼淚后。 “咳咳,貧道只是開個玩笑?!苯讨髑们猛氲?,“你其實也沒有那么差……只不過,即便法力通天,也無法左右旁人想法,有偏見的,始終有偏見,不站你這邊的人,永遠不會理解幫助你!” 珠珠被語中寒意凍得打了一個哆嗦,她思索片刻,猶疑道:“太師祖,你這說得好像不是我啊,難道,你在說你自己?” 通天教主斜睨了她一眼,淡笑道:“喲,突然又開竅了,你說說你,學習時能有現在半分機敏多好?!?/br> “我一直很機敏的?!敝橹榘櫚櫭迹瑳Q心證明自己的實力,她右手掐訣,憑空乍現碧玉碗,接著默念法咒,瓊漿玉露從空碗中涌起,珠珠滋溜了一口道:“只是在學陣道的時候,有那么一點點困難?!?/br> “切?!蓖ㄌ旖讨鬣托σ宦?,珠珠不以為意,她揀起鶴跑到通天教主對面坐下,問道,“太師祖,你最親的人也不管你嗎?他們?yōu)槭裁床还苣悖悴还苣銜r,你是怎么辦的?” “……”通天教主的眉心跳了跳,“和你有半厘關系嗎?話又多,又煩人,我要是你爹,也寧愿看顧黃恂敖璟,才懶得管你?!?/br> “我爹爹才不會這樣呢!”珠珠被戳中痛處,怒道,“嘴又毒,脾氣又差,我要是你那誰誰,也寧愿看顧別人,才不想看你?!?/br> “你說什么?!”通天教主一拍案幾,怒不可遏。 珠珠一把奪過酒壺,大喝了一口道:“你說得什么,我就說得什么?!?/br> “酒壺還來,別浪費我的靈丹妙藥。” “那你把鶴腿還來,別糟蹋我的美味佳肴?!?/br> 通天教主默了默,瞅瞅她手中的整鶴,珠珠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忙一把扯下鶴腿,丟進通天教主懷里。 “我先給你,你現在再還給我,然后我再把酒壺給你?!?/br> “還是讓貧道先打死你吧……” 當然,最后沒有打起來,實力相差太懸殊,萬一真打死了就不好了。教主如是安慰自己,掩飾他又被懟到無話可說的事實。 “以大欺小不是好人?!?/br> “而且,最開始我是在關心你,是你自己好心當做驢肝肺,才引起這場不必要的爭端?!?/br> “‘眾生何念?不知道法,不知其受,自共作惡,更相誹謗?!@是你自己說得話,你都忘了嗎?” 通天教主一巴掌糊上她的腦袋:“瞧把你能的!行了,趕快滾?!?/br> 珠珠捂著頭,疼得淚珠打轉,她嘟嘟嘴道:“可你還沒告訴我,他們不喜歡我們時,該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通天教主攤攤手,眼中浮現的是前所未有的寂寥,“你一片赤誠,可他們心如鐵石,你真心實意,他們卻時時下套。能做的唯有強大自己,別失去了親情,還丟失了自己?!?/br> 珠珠聽得懵懵懂懂,她開口道:“……那、那我強大了自己,我爹爹會對我比他們都好嗎?” “當然。”通天教主冷笑道,“楊戩和老大、老二,本質都是一類人,誰對他們達成目的有利,他們自然便會看重誰。” “好吧?!敝橹橐慌闹癜?,豪氣沖天,“那太師祖,我們一起努力。你好好學習,我也好好學習,到時候,老大老二會對你好,我爹爹也會對我好?!?/br> 通天教主啞然失笑,他含笑道:“你真要好好學習?” “當然,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敝橹榕闹乜诒WC道。 “那你把酒壺里的酒都喝光?!?/br> 珠珠掂了掂酒壺的重量,問道:“喝光就能學會陣道?” 教主真誠道:“差不多,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不能讓你的笨腦袋開竅,但至少貧道教訓你時不會被人說欺負小孩?!?/br> “哦~~”珠珠應了一聲,咕嚕咕嚕灌了下去。 于是,正在碧游宮四處尋找珠珠的敖璟,突然聽見一聲龍嘯,他循聲一望,粉色的長龍從紫芝崖上一飛沖天,在九霄之上,翻滾吟叫,一時狂風大作,雷霆炸響,紫電狂舞,萬里烝云。 清明節(jié)加更,噗hhhh,趁著不斷電,還是多寫一點吧,筆芯喲~ 第120章 乍知前情心已碎 當敖璟駕金光趕到紫芝崖時, 通天教主早已坐下閑適看天。 “你對珠珠做了什么?!” 通天教主挑挑眉, 也不動氣:“你倒是挺關心這小胖子, 不對, 現在已經不是小胖子了,興許是個大胖子?!?/br> “催齡掌?”寸心聽見龍吟,便知不對, 馬不停蹄沖上崖巔,霧鬟散亂, 神色驚惶,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珠珠,珠珠, 你怎么樣,娘現在就在救你!” 敖璟忙拉住寸心,秀目之中,早已褪去溫和的偽裝, 展露骨子里的寒意??杉幢闶谴藭r,他仍能控制情緒, 安慰寸心,盡管內里早已翻江倒海。 “姑姑莫急,我這就去將珠珠救下來?!?/br> “就憑你?”通天教主負手而立,更顯風神軒舉, 松形鶴骨,“她可多了近萬年法力,你這樣的, 還是別上去找揍了?!?/br> 敖璟一驚,看著桌上空空如也的酒壺,眼中精光一閃,忽而,他冷笑一聲:“那可未必?!?/br> 通天教主精通陣法,門下諸弟子就此一道,遠勝闡教,三霄娘娘單憑九曲黃河陣便逼得元始天尊親自出馬,便可看出截教陣道修為非同一般。而這金鰲島碧游宮,乃是通天教主的道場,怎么可能沒布置陣法。 事實上,金鰲島四周,早已按地水火風,天地三才,布下大陣,而大陣之中,又嵌著小陣,一軒一館,一亭一苑,皆自成體系。只是由于通天教主知道來了三個不知事的,提前禁了陣法運轉,小公主這才能成天亂轉。 但現在,敖璟為了攔下珠珠,催動法力,運轉陣法,一時碧游宮上空,陰風颯颯,黑霧彌漫,雷霆炸響,殺氣沖天。 通天教主皺眉喝道:“你瘋了,貧道的護島大陣她如何經得起,還不快住手?!?/br> 敖璟施施然一笑,只按按了寸心道:“放心?!?/br> 說著他便打出法訣,驅動風水兩路,使了個困陣,一時風如驚鴻,水如游龍,嘶吼上天,一頭一尾,鎖住粉龍。珠珠失去自由,不住翻滾,敖璟嘆息一聲,伸手一指,點暈了她。 “好小子,居然偷學我碧游宮陣法。還有,你把她弄下來做甚,她體內氣血翻騰,不讓她發(fā)泄出來,難道想她筋脈盡斷而死嗎?” 敖璟斂容道:“小子為她調息便是?!?/br> “哼?!蓖ㄌ旖讨鬏p嗤一聲,“就憑你這么點道行?!?/br>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由她神志不清亂跑不成,敖璟正待反唇相譏,竟見通天教主親自為珠珠調息。 強大的法力安撫下,粉龍終于安靜下來,闔著眼打起了小呼嚕,龍須一擺一擺的。寸心早已沖上前去,抱住珠珠的龍/頭,心里又氣又急,可通天教主正在替她女兒運功,她又不能在此時打擾,因而憋得臉上飛紅,汗流浹背,直瞪著通天教主。 敖璟見狀上前道:“姑姑放心,珠珠沒事,她應當是喝了仙酒,平白多了不少法力,才會龍身長大,一時發(fā)狂?!?/br> “法力,發(fā)狂?!”寸心杏眼圓睜,拳頭攥著死緊,指節(jié)發(fā)白。 敖璟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胡說八道?!蓖ㄌ旖讨鞔藭r收功插話道,“明明是喝醉了發(fā)酒瘋,等她酒醒了不就好了。貧道贈她萬年法力,你們不跪下叩頭,反而橫眉怒目,是何道理???” 寸心深吸一口氣,含笑道:“師祖,珠珠已經好了嗎,她以后還會……” “不會了?!蓖ㄌ旖讨魈裘即鸬溃氨咀呀浹仄娼洶嗣}為她梳理法力,一會兒她酒醒了,就又能跑能跳了。” “恩,那就好,既然我女兒沒事,那我現在……就可以和你算賬了!” “不用太過感激本座……你剛剛說什么來著?” 三公主騰地一下起身,一腳踹翻竹案,玉壺玉碗摔在地上打了個粉碎,接著就開始連珠彈炮。 “好歹這孩子叫你一聲太師祖,你就是這么對她的?!你簡直不配為人師表!” 通天教主驚得眉毛都抖了抖:“本座可是白送她萬年法力……” “誰稀罕你的萬年法力!”寸心柳眉倒立,斥了回去,“她一個小姑娘,要那么大的法力做甚,你瞧瞧你把她折騰的,突然長這么大,還不知道有沒有后遺癥!” “怎么可能有后遺癥,這是黃中李所釀之酒,乃先天靈根,多少人求而不得……” 寸心深吸一口氣,她擺擺手道:“師祖我跟你說實話,珠珠是我的女兒,我從未指望她成就什么大羅道果,法力無邊。我只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生就夠了。她被送到你這里,本非我所愿……” “可卻是她爹所愿。”通天教主暗暗舒了一口氣,終于換做是我打斷她的話了! 寸心暗罵一聲楊戩,揚眉道:“那你也不能這么折騰孩子!師祖,不能有下次了,如若您再這么對我女兒,那我們就只能去紫霄宮見道祖說理了?!?/br> 教主想拍竹案都沒拍著,因為已經被三公主踢翻了…… 他指著寸心,怒道:“你竟敢拿道祖來壓貧道,就憑你們,連紫霄宮外的罡風都穿不過去!” 寸心不甘示弱,針鋒相對:“她爹又不是個死的!有楊戩在,哪里我去不得?!” “哎,這你倒說對了,她爹確實和死的沒分別?!蓖ㄌ旖讨鞑慌葱?,撩袍一坐,案幾又起,清茶香氣冉冉。 “貧道故意放小胖子在天上鬧成這個樣子,他爹還不是一樣一無所知。若是貧道真想對你們做什么,或者沒有嚴格約束門下仇視闡教之人,你說楊戩能不能趕得及為你們收尸?” “姑父正因此事,才命我跟隨左右?!卑江Z挑眉含笑道,“弟子雖不及太師祖萬一,但打發(fā)宵小之輩,還是不在話下?!?/br> “遇事就會使喚旁人,楊戩自己呢,這孩子的事,他親自管過幾回?西海三公主,你適才說道,只想她一生平安喜樂??韶毜栏嬖V你,她從一出生,便與平安喜樂四字無緣。她在外時的經歷,你只怕現在都不清楚吧,想不想親眼看個明白?” 寸心一愣,與敖璟對視一眼,敖璟若有所思,開口道:“珠珠在外吃了很多苦?” 教主輕笑一聲,一甩盞中殘茶,水霧彌漫,隱隱顯出景象。 鮮血淋漓撞殼出海,誤入巡日軌道,被燒得渾身焦黑,落下凡間,小小的粉龍,躺在萬窟山的床榻上,眼角沁淚,嘴巴微微抖動,不知是在喚爹還是在喚娘。 接著,便是夙興夜寐地練劍,打獵,還要在暗室中被老狐貍放血,最后甚至被推進烏壓壓的蟒蛇群中!那么小的孩子,就在蛇群腥臭的大嘴中拿著劍搏命,雙眼無神,只憑本能廝殺,受了傷,下意識叫爹叫娘,可是他們都沒去救她,都沒去救她…… 滴答、滴答,寸心的指甲嵌進了掌心,鮮血滴落在紫芝崖的礁石上,如同母親破碎的心。 “我差點被燒死,被大蛇吃掉,我當時也感覺我要死了,可是他為什么不來救我呢?” 寸心捂著嘴,五內俱崩,痛心入骨,從魂魄深處迸發(fā)的戰(zhàn)栗愧疚攫住了她的心神,她一句話也說不出,甚至連眼淚都淌不出來,只能愣愣地立在原地,任由料峭的海風刮過她的臉頰,刮進她的骨子里。 “現在貧道可以回答你的另一個問題了。給她法力,是為了她在太陽真火下保住小命,是為了她流落在外時安然無恙,更是為了她在狂蟒追擊時全身而退,這樣,楊戩在顧完外甥后偶然想起女兒,才能回來見著一個活人,西海三公主,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