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菁聽了這話心下一沉，忍不住就躲在了門外繼續(xù)聽下去。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我難道不是為了妹子好嗎？你自己也不想想，妹子為了這個家，進(jìn)宮十來年，她如今是個什么年紀(jì)了？這世道有二十五六的黃花閨女嗎？就你心疼她，我就不心疼了？我這不是看著那沈家是個富戶，那沈大爺好歹是吃皇糧的，將來餓不著妹子，總比跟著我們過苦日子強(qiáng)些。”

    袁氏說到這里，忍不住嚶嚶的哭了起來，“就你知道心疼妹子了，那你為她將來考慮過嗎？存了那些嫁妝銀子，也得先把婆家給找了?。　?/br>
    “我妹子怎么就找不到婆家了……我妹子她……”趙勇想起這一陣子陸陸續(xù)續(xù)見著的小皇帝、國舅爺還有攝政王，實在不知道趙菁心里是個什么樣的想法。

    “妹子雖然是過去做續(xù)弦的，可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我也聽說過從宮里出來當(dāng)官家小妾的，可再尊貴的小妾，那也是妾。”袁氏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心里還有幾分難過：“我要是對妹子安了什么壞心，我就天誅地滅。”

    趙勇也知道袁氏是好心，只是他一聽說那沈從才家里還有兩個孩子，就覺得趙菁過去了準(zhǔn)受委屈。趙勇嘆了一口氣道：“快別哭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這事情再怎樣，那也要妹子點頭才行，你說是不？”

    袁氏這會子還難受著，成親到現(xiàn)在，趙勇都沒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過話，她心里委屈，哭得就更厲害了。

    北風(fēng)吹得窗戶紙咯呼啦啦的響，趙菁聽見門里頭有動靜，急忙轉(zhuǎn)身離去。她進(jìn)了自己的房里，點上了油燈，角落里的炭火很旺，她剛剛再外頭站了半晌，這會子身上都是冷的。她搬了繡墩坐在炭盆跟前，搓著手取暖。

    因為自己讓袁氏受了委屈，她覺得過意不去，只是她現(xiàn)在還沒有開始考慮個人問題，要是趙勇真的問起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話。趙菁嘆了一口氣，擰著眉頭郁悶，看來不管是在古代還是在現(xiàn)代，剩女都別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家住著。

    趙菁睡了一晚上，暫時把昨天的事情忘了。早上起來的時候袁氏瞧著也沒了什么脾氣，大概是趙勇已經(jīng)把她給哄回來了。趙菁吃過了早飯，想著今兒一準(zhǔn)有東街西坊的人來打探昨天的事情，她倒不如出門去的好。

    醒月樓過年是不打烊的，這是朱姑姑多年定下的規(guī)矩，樓里頭除了小丫鬟是買回來的，其他管事的、掌柜的，都是以前宮里出來的宮女，有些人并沒有家人，醒月樓便是她們的家。

    趙菁嘆著氣把昨兒的事情說給了朱姑姑聽，心里還有些為難，想著朱姑姑為她支招。

    朱姑姑直接擺擺手道：“這我可沒辦法，要么就你答應(yīng)，要么你就不答應(yīng)，我當(dāng)時就是被催煩了，所以等老娘一去世，我就搬出來單住了?！敝旃霉谜f著，忽然眼神一閃，轉(zhuǎn)頭看著趙菁道：“要不然，你就搬出來住吧，我這兒正有一個好差事缺人，你一準(zhǔn)就行！”

    ☆、第0041章

    趙菁聽朱姑姑說起了那個差事，原還真是武安侯府的管家拿著老太太的帖子來請人了。她對武安侯那幾個孩子，倒是清楚的很，除去養(yǎng)在外院的兩個少爺，孫玉娥、徐嫻還有那對雙胞胎，她都熟悉的很,怪不得朱姑姑會說這事情一準(zhǔn)合適自己。

    趙菁擺了擺手道：“這武安侯府，我可是不敢去的，從上到下都沒個規(guī)矩，我去一次氣一次，你還記的上回我來您這兒，往他們府上走了一趟，那侯爺寫給老太太的家信，就被一個小丫頭攔在跟前給看了?！?/br>
    趙菁想起孫玉娥那樣子就不想看，沒想到徐老太太倒是當(dāng)真疼她，真的往這邊聘先生來了。趙菁低著頭，想著如今這年也過了幾天了，也沒聽說大軍回城的消息，不知道武安侯回來了沒有，要是有他在，侯府只怕還能安生些。

    “那你就更應(yīng)該去?。∫沧屗齻冎朗裁唇幸?guī)矩，把咱宮里那一套原封不動的教給她們，好好的挫磨挫磨她們，讓她們知道，要做一個能入眾人眼的大家閨秀不容易?！逼鋵嵨浒埠罡南氯藖硭吞拥臅r候，就說起過了趙菁，還特意說徐老太太很喜歡趙菁，就想著她能進(jìn)府教兩個姑娘。只是朱姑姑知道趙菁的脾氣，這樣直來直去的，反倒不容易成事，所以才藏著沒說的。

    “我有這閑功夫，還不如做些別的呢！”趙菁覺得這事兒不能應(yīng)下來，要真去了，她就不能隨便撂挑子。

    “你還有什么別的事做？難道就一天到晚的在家等著媒婆來提親？說句實在話，你兄嫂如今對你是好，可你真要一兩年不嫁人在家里當(dāng)矜貴姑娘，你看他們還能這樣待你?！?/br>
    趙菁知道朱姑姑是過來人，她說的話自然有幾分道理，這不才沒幾天呢，兄嫂為了自己的婚事，從來不吵架的兩人都紅了臉。一家人住在一起，上下牙還要打架呢，總有鬧矛盾的時候，到時候反而傷了感情。

    “你說的也是，就如今我還不想嫁人這一點，只怕我兄嫂就想不明白了?！?/br>
    朱姑姑見她有些意動了，便打趣她道：“要不，咱就嫁了吧，聽你說的，那個姓沈的似乎也不差哪兒？”

    趙菁沖她翻了翻眼皮，笑道：“我要真急著嫁人，一準(zhǔn)也在宮里就讓太后做主了，也不至于就等到現(xiàn)在了?！?/br>
    朱姑姑送了趙菁下樓，讓她好好想想自己的提議，武安侯府給的束脩不少，一個月足有十兩銀子，比一般請人的人家足足高出了一倍來。趙菁若是去了侯府，自然是有吃有住，還有專門的小丫鬟伺候著，比起她現(xiàn)在在家里的生活，不知好了多少。

    趙菁便推說再想一想，畢竟好好的住在家里，冷不丁說要走，兄嫂也要問起緣由來的。

    朱姑姑送走了趙菁后進(jìn)店，劉掌柜笑著問她，“東家，這也是從宮里出來的姑娘？長得這么標(biāo)志，難道還沒有婆家？”

    朱姑姑便笑著道：“可不是，我也尋思著她應(yīng)該是個香餑餑，誰知她自己竟也不為自己考慮考慮?！?/br>
    劉掌柜笑道：“這姑娘真是好模樣，看著竟不像是北方人，倒像是南方人的樣子，水水嫩嫩的，像一根水蔥似的?！?/br>
    朱姑姑道：“劉掌柜這回你可看錯人啦，她是土生土長的京城姑娘，只是模樣生得好罷了?！?/br>
    趙菁想安安靜靜的過小日子，然而頭頂剩女的光環(huán)，注定她安靜不起來。果不其然，不過就是過了個春節(jié)，她的桃花雨便如雨后春筍一樣到來了，三天兩頭有媒婆來打探。不過除去上次沈從才那一個，其他的都被袁氏給推了，什么五六十的大爺也想著吃嫩草的，袁氏氣得掃把都提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就把媒婆給趕走了。

    趙菁瞧著袁氏那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樣子，拉著她坐下歇歇。

    “嫂子快別氣了，人都走遠(yuǎn)了！”

    袁氏探著腦袋看了一眼，見那人果然走遠(yuǎn)了，這才坐了下來，氣呼呼的揮手散散自己脖子了熱出來的汗。袁氏坐了半晌，抬起頭看著趙菁，憋在心里良久的話忍不住就問了出來：“妹子，那日崔媒婆來說的那個沈大爺你瞧著怎樣？”

    趙菁低眉想了想，老實回道：“人是不錯，家底也殷實?！彼荒芤驗樽约翰幌矚g人家，就抹黑了人家，這就不合適了。

    “那你……？”袁氏還想再問一句，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外面有婆子問道：“有人在家嗎？”

    趙菁便起身去開門，外頭站著一個穿石青色杭綢緞襖的婆子，約莫五十開外，趙菁見過她一回，她是上次陪著攝政王妃往武安侯府吊唁的奴才。

    “你是……”

    “給姑娘請安，我們王妃說姑娘出了宮，也沒到王府瞧她一回，她心里甚是想念，所以遣了老奴過來，請姑娘去我們府上坐一坐?！崩掀抛又t和有禮，說起話有條不紊的，一看就是王妃身邊得用的人。

    趙菁知道了來人的身份，便也朝她福了福身子，說實在話，她和王妃之間沒什么淵源，只是打心眼里同情王妃的遭遇，聽她這么說起了，便問道：“王妃的身子可好一些了？”

    老婆子臉色略微尷尬，低下頭去，隱隱有幾分失落的神色，復(fù)又嘆了一口氣道：“姑娘去瞧過了就知道了?！?/br>
    趙菁聽了這話，也知道大約是不大好，她想著王妃病中還念著自己，若是直接回絕了也于心不忍，便跟那婆子道：“您在這稍等片刻，我回去跟家里人說一聲，順便換一身衣裳?！彼诩依锞痛┲鴮こ５拿抟\，要去王府見王妃，自然要換一身行頭。

    趙菁換好了衣裳，跟袁氏交待了一聲，便跟著門口的婆子來到的巷口。馬車就在巷口等著，她們上了馬車，一路上也沒說什么話，那婆子略略打量了趙菁幾眼，見她容貌俊秀，眉目中雖然有幾分冷淡，卻透著一股冷冷清清的溫婉，她大約也猜到了幾分，為什么王妃偏偏就看中了她。

    攝政王府并不遠(yuǎn)，乃是前朝周家的府邸，周氏開國之后，先帝搬進(jìn)了皇宮，周熠卻還住在原來的府上，只是把這里改作了攝政王府。

    趙菁下了馬車，由那婆子一路引著進(jìn)了后院，時值深冬草木凋敝，整個王府都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完全沒有年節(jié)里頭熱熱鬧鬧的景象。趙菁瞧著這樣的光景便覺得不吉利，不過女主人病體纏身，這家里也著實熱鬧不起來。

    繞過了抄手游廊，進(jìn)了夾道，再過兩個穿堂門，就到了王妃住的地方。垂花門口象征性的也貼了兩道春聯(lián)，雖是吉祥的話，可趙菁看在眼里，卻完全不覺得喜慶。

    “王妃，趙姑娘到了?！逼抛舆M(jìn)房回話，趙菁便站在抱廈里等著，角落放著掐絲琺瑯花鳥圖案的暖爐，地上鋪著外邦進(jìn)貢的金絲紅毯。趙菁不過隨意打量的一眼，這位王妃不愧是前朝的公主，如今雖然落魄了，卻還擺足了公主的派頭。

    不過片刻里面的老婆子就出來，身后跟著兩個年輕丫鬟，趙菁忙福身見禮，老婆子笑著道：“姑娘進(jìn)去吧，老奴告退了?！?/br>
    趙菁福身謝過了，跟在那婆子身后的年輕丫鬟便領(lǐng)著趙菁進(jìn)去。大廳里放著鎏銀百花香爐，里面冒著縷縷青煙，王妃并不在廳里，只有兩個丫鬟侍立在珠簾外頭，見趙菁進(jìn)去，便動作優(yōu)雅的挽起了珠簾。

    趙菁稍稍矮著身子進(jìn)去，又過了一層的暖帳子，才看見王妃側(cè)躺在一張紫檀木雕花貴妃榻上。上頭鋪著整塊的狐裘，王妃臉色蒼白的靠著身后的寶藍(lán)色綾鍛大迎枕上，看見趙菁進(jìn)去，微微的直起身子，兩個丫鬟便迎了上去，為她蓋好身上的錦被。

    “你快坐下吧?！蓖蹂粗w菁，一向沒什么波瀾的眸色中似乎多了一些感情。

    趙菁朝著她福身行禮，并不敢落座，王妃便招著手喊她過去，“你過來，坐這邊?！?/br>
    趙菁無奈，只好走了過去，她心里尋思著，有可能王妃和她這個原身子是舊識，所以才會對自己這樣熱絡(luò)，只可惜她并沒有繼承者原身子所有的記憶，好些事情她都記不得了。

    “幾十出的宮？怎么也不來瞧我?！蓖蹂詠硎斓脑捳Z讓趙菁很尷尬，趙菁低著頭道：“回王妃的話，臘月二十五出的宮，有十多天了?！彼肓讼耄€是老實交代道：“奴婢十年前病了一場，好些事情都不記得了，王妃對奴婢這般親厚，想是舊識，倒是奴婢辜負(fù)了王妃的一番心意了?！?/br>
    王妃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隨即笑道：“你的事情，我聽王爺說起過，過去的事情，忘了也就忘了吧，最要緊的是將來，你說是嗎？”

    趙菁聞言，不禁松了一口氣，想來王妃并不介意她的“失憶”，只是王妃說的話，總讓趙菁覺得有幾分玄機(jī)在里頭，趙菁忍不住問道：“將來？將來奴婢還沒考量過呢?！?/br>
    王妃笑了笑，清淡的臉上忽然多了幾分愁緒來，抬起頭看了一眼趙菁，嘆道：“你還有將來，我就不見的……”她的話還沒說完，身子劇烈的咳了起來，兩個丫鬟急忙上前幫她順氣，折騰了好一陣子，才算是緩了過來。

    ☆、第0042章

    房間里熏著濃厚的安息香，可即便如此，趙菁依舊能清晰的嗅到那種隱藏于其中的中藥味。

    王妃闔著雙眸，靠在迎枕上喘著粗氣，她的眼角微微泛紅，直到氣息平靜，才睜開了眼睛，悠悠的看著趙菁。

    外頭丫鬟送了茶點進(jìn)來，王妃接過抿了一口，抬起頭道：“我如今已不能喝尋常的茶水了，只能喝一些清淡的參湯，這是讓她們?yōu)槟泐A(yù)備的，原是新茶，如今過了年，也是舊年的茶了?！?/br>
    青花瓷的茶盞就放在軟榻跟前的小茶幾上，趙菁從外面進(jìn)來，雖然這會子暖和了很多，但里頭灌了一肚子的冷風(fēng)，她端起茶盞暖了暖手，揭開杯蓋，清新的茶香便撲鼻而來。

    “王妃的茶果然是好茶?！壁w菁抿了一口，茶色清淡，口感清醇。

    王妃這會子的臉色已經(jīng)好看了許多，見趙菁夸她的茶，便笑道：“我也就在這些方面過的精致些了，你嘗嘗那點心，是以前我在宮里的時候最喜歡吃的，我大婚的時候，父皇特意把御膳房專做這道糕點的御廚給了我，如今那御廚都去世了，這是他兒子做的，倒也有當(dāng)年他的幾分味道。”

    王妃說這些話的時候，視線一直悠悠的朝著遠(yuǎn)方出神，任憑誰這一生經(jīng)歷了這樣的大起大落，倒如今只怕也很難再起什么波瀾了。

    王妃忽然朝著趙菁笑了，眼神透著幾分期待：“你嘗嘗看？”

    趙菁并不喜歡吃甜食，口味上她喜歡清清淡淡的東西，只是看見王妃這樣的表情，她實在不好意思拒絕，瞧著王妃這病入膏肓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們兩人還有沒有機(jī)會再見。

    趙菁拿起一旁的象牙筷，夾了一小塊放到自己的口中，略略咬了下去，軟軟糯糯的口感，里面的餡料像是鮮奶做出來的，她到了這世上這么久，宮里御膳房的糕點也吃過不少，可這個東西還當(dāng)真沒嘗過。

    “好吃嗎？”王妃笑著問她。

    趙菁點了點頭，出乎意料的，她把一整塊的糕點都吃掉了，放下了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好吃，王妃也嘗一塊?！?/br>
    王妃搖了搖頭，皺起了眉宇道：“我一會兒就要喝藥了，現(xiàn)在還不能吃?！?/br>
    趙菁瞧著王妃這沒什么精氣神的樣子，心里頭也擔(dān)心，便開口道：“王妃應(yīng)當(dāng)好好養(yǎng)著，王爺雖然政務(wù)繁忙，但必定還是掛念王妃的，有句話說的好，好死不如賴活著，王妃若是能把身子養(yǎng)好，王爺必定是最高興的。”

    雖然對攝政王周熠沒什么好感，可瞧著他這幾十年還沒換老婆的架勢，以及現(xiàn)在攝政王妃的起居用度，若是王爺當(dāng)真對她不聞不問，只怕她也不會過的這般精致奢華。

    “好，我聽你的?！?/br>
    王妃笑了笑，身子往后靠了靠，可就在這一笑一靠之間，趙菁恍惚覺得自己眼前黑一下，她低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閉上眼睛，再睜開，卻已經(jīng)什么都看不見了。

    “王妃，藥效起了?！?/br>
    王妃看了一眼趴在小幾上暈了過去的趙菁，嘆了一口氣道：“你們把她裝在外頭的大楠木箱子，送到王爺?shù)臅?，記得……一定要安置妥?dāng)了?！?/br>
    “是?！毖诀邆冾I(lǐng)命下去，不一會兒從外頭進(jìn)來三四個婆子，七手八腳的把趙菁搬進(jìn)了一個大箱子里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丫鬟們舉著竹叉，將一盞盞點亮的燈掛在廊下。

    王妃披著月白色鑲狐裘的斗篷，站在廊檐下朝著遠(yuǎn)處發(fā)呆，方才領(lǐng)了趙菁過來的婆子順著抄手游廊一路過來，在她跟前停了下來，福了福身子道：“王妃，王爺已經(jīng)回府了，帶了幾兵部的下屬在外院的玉堂閣飲宴，大概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回書房去了。”

    “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嗎？”王妃的視線動都沒動一下，只是面無表情的問了一句。

    “都備好了，催*情的香、還有合*歡酒、奴婢怕不成事，還特意給趙姑娘味了兩顆那種丸藥下去?！蹦瞧抛右彩穷^一次干這種事情，手心還捏著汗，可一想到這些都是王妃吩咐了，她便也豁了出去。

    “知道了，你下去吧，等過了今晚，王府就要多一個側(cè)妃了?！蓖蹂鷩@了一口氣，低頭捂著嘴咳了起來，她的身子劇烈的顫抖，白凈的帕子上留下一灘鮮紅的血跡來。

    “外頭天涼，老奴扶著王妃進(jìn)屋休息吧?！逼抛由锨耙徊?，故意不去看王妃手中帶血的帕子，扶著她搖搖晃晃的進(jìn)了房門。

    江南的難民起義越來越嚴(yán)重，到了朝廷不得不派兵鎮(zhèn)壓的地步。周熠在玉堂閣設(shè)宴邀請了幾個兵部的官員，一同商討年后鎮(zhèn)壓起義的事情。

    酒過三巡，府上的歌姬舞女上前侍奉，這些花天酒地的事情他從來不喜歡，眾人熟知他的脾性，因此并未挽留。這位攝政王雖然嚴(yán)于律己，對下屬卻縱容的很。

    周熠從玉堂閣出來，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湖對岸的那一片假山，月亮從上頭升了起來，倒影在湖中，那兒有個小別院，曾是故人住過的。玉堂閣中笙歌曼舞，可出了玉堂閣，這王府卻透著一股死氣沉沉。

    周熠收回了視線，轉(zhuǎn)道去自己的書房，過幾日就要在江南排兵布陣，他要去書房研究一下江南的地形，北方人不善在水上打仗，他得看一看，怎么樣才能避過長江這個天塹，在南邊直接開辟戰(zhàn)場。魚米之鄉(xiāng)的江南，一旦點燃了戰(zhàn)火，這兩年戶部的稅收，又要吃緊了。

    北疆剛打完，又是江南，小皇帝性子急躁，還不到親政的時候，周熠滿腦子都是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不知不覺就到了書房的門口。

    往日他的書房都有人守著，今兒因過年節(jié)，王妃放了他們家去團(tuán)聚。周熠推開書房的門，好在暖爐點著，慣用的龍涎香里頭有著絲絲縷縷曖昧的香氣，周熠不甚在意，他跨進(jìn)門，平素政務(wù)繁忙的時候，書房就是他就寢的地方。

    暖熱的氣息鋪面而來，周熠解開了領(lǐng)口的貂絨圍脖，他從正廳進(jìn)去，走向一側(cè)的書房。幾縷燭光卻在簾內(nèi)忽明忽暗的閃了閃。

    身為武將的敏感讓他頓時警覺了幾分，“是誰在里面？”

    周熠眉峰一緊，從墻頭取了防身的寶劍，行動間就挑開了那落地的月白色簾櫳。

    碧紗廚內(nèi)熏著暖暖的香，床上鋪著大紅色的錦被，女子安靜的睡在上面，微擰著秀眉，黑蝴蝶一樣的睫羽翕動著，臉頰上呈現(xiàn)著不正常的酡紅。

    哐當(dāng)一聲，周熠手中的劍陡然落地。趙菁躺在那里的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為是那個人回來了，她們長得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