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安喜原本正低著頭琢磨自己的戲法,此時聞言,便立即抬起頭,跟著點頭,道:“嗯嗯,安喜還小?!?/br> 朱樉又不傻,他自是一眼便看出了安喜身上的不同,只暗暗咋舌,原來真是個小傻子。以他的英明,當然不會再去嘲笑一個小傻子了。朱樉馬上閉了嘴,還訕訕地看向了陸長亭。 小長亭剛才好像語氣不快呢。 陸長亭沒看他,而是選擇翻開了千字文。朱樉見狀,便又湊了上去,低聲道:“長亭要學這個么?我教你啊?!?/br> 朱家兄弟學問肯定是沒得說,畢竟因為洪武帝自己出身的緣故,他便極為重視兒子的教育,請的那都是好夫子!如此環(huán)境之下,朱家兄弟怎么還可能學不出個名堂來呢? 陸長亭指了指安喜的方向,“那你去教他?!?/br> 朱樉撇嘴,“他算何人?怎值得我去教導?” 陸長亭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句道:“雇主?!?/br> 朱樉這才想起來,他們是過來賺錢的,盡管心中不愿,但朱樉還是乖乖走了過去,問安喜:“小……咳,小安喜,要學認字嗎?” 安喜搖了搖頭,“學字,苦,很苦的,我不要吃苦。” 朱樉有點傻眼。 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他來教認字??!這小傻子竟是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陸長亭早就知曉安喜的思維與常人不同,因而聽罷也并不覺得奇怪,他捏著千字文走到了安喜的跟前,蹲下身去,好與安喜平等對視,“我要學,你學嗎?”他的口吻簡單又粗暴,“若是不學的話,日后我們便不能一起了?!?/br> 安喜怯怯地問:“為、為什么呀?” “有代溝了知道嗎?” 安喜一臉懵。 朱樉其實也不知道代溝是什么玩意兒,但他不能跌面子啊,自然要閉著嘴,裝作什么都知曉,還在旁跟著點了點頭。 安喜抿了抿唇,“那、那我學吧?!?/br> 陸長亭斜睨了朱樉一眼,朱樉立即會意,馬上將千字文拿過來,開始教倆人學認字。雖然陸長亭并非文盲,但這時候的字總有些他是不認識的,便也就當自己重讀一次幼兒園好了。 朱樉的學問不淺,要教兩個毛孩子,那是手到擒來。 不知不覺,時間便溜走了。一上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陸長亭瞥了他一眼,見朱樉都喝了好幾碗茶水了,便立時出聲道:“歇一歇吧?!?/br> 其實朱樉正享受著為人師的快.感呢,聽陸長亭如此道,他還笑著伸手去摸陸長亭,口中道:“累了呀?那就歇歇吧?!毙『⒆佣疾粣圩x書嘛,朱樉表示理解。 陸長亭躲閃不及,被他摸了個正著。 安喜盯著他們倆瞧了一會兒,大約心底覺得這也個上課的流程,于是便將頭也伸了過去,“……我也摸摸?” 朱樉僵了僵,覺得有些好笑,但他還是伸手摸了摸安喜。 陸長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朱樉的脾氣倒是不錯。 外頭的下人見里頭沒有聲音了,忙叩門問道:“客人可是累了?” 朱樉應了一聲,頗具威嚴。 外面的下人聽著聲音,總覺得渾身不自覺地一凌,倒像是在聽老爺吩咐一般。下人早就得過安父的吩咐,當然不敢有怠慢,當即便命人擺好了飯。隨后又推門進來,恭恭敬敬地給他們擺了飯。 大家長不在家中,自然,他們也別指望去廳中用飯了,便就擺在房中了。 丫鬟將安喜抱了起來,和另外一個丫鬟一塊兒喂著他們家的小少爺。 朱樉看著這一幕,原本還有些懷念宮中有人伺候的日子。但是目光緊接著一落到陸長亭身上,朱樉便登時覺得,這樣腐敗的生活,是不適合他的!瞧一瞧小長亭多么乖覺啊。 朱樉自覺地伺候起了陸長亭。 陸長亭疑惑地看了一眼朱樉,他這樣殷勤,真的沒問題么? 待到用完飯食后,陸長亭便提出要離開了。安喜雖有不舍,但他也知道分寸,便只是扁了扁嘴,便讓人送陸長亭出去了。出來后,朱樉便忍不住道:“錢呢?” “就是這頓飯便抵了呀。”陸長亭漫不經(jīng)心地道。 “別的……就沒了?” “沒了?!?/br> 朱樉咬了咬牙什么也沒說出來,不過此時他倒是深感到了賺錢的不易。 二人被送出安家之后,正巧那安父便回來了,只是那安父走的是另一頭,于是陸長亭也沒上前與之打招呼,反倒是安父見著陸長亭身邊也跟了一人時,他忍不住微微皺眉,問身邊的下人:“那是誰?” “說是兄長?!?/br> 一個乞兒,哪來的兄長?安父自是不信的。 何況那個青年,分明還帶著一身貴氣,哪怕是穿著再樸素的衣衫,也都掩不住。 這頭陸長亭在外面買了些小食,然后帶著一塊兒回家去了。朱樉心里有些發(fā)酸,“給老四帶的?” 陸長亭搖了搖頭,“我還在長身體,當然是給我自己吃的?!?/br> 朱樉雖然有些失落于小長亭不打算分給自己,但是想到老四也撈不著,心底便沒什么可酸的了。他比劃了一下陸長亭的個子,道:“確實應當多吃些?!?/br> 陸長亭給了他一個冷眼。 朱樉摸不著頭腦,他哪里說錯了么?難道他此刻的形象不是個關(guān)愛弟弟的好兄長么? 沒走上多久,他們便回到了宅邸中,等一走近廳堂,陸長亭便發(fā)現(xiàn)朱棡和朱橚都早早回來了,而且兩人都苦著臉,活像兩只無家可歸被人嫌棄的大狗。 陸長亭突然有點拔腿便走的沖動。 ?。☆^好疼??! 作者有話要說: 陸長亭:這根本不是要討生活養(yǎng)家的問題,而是你得帶著智障兄長一起去討生活的問題。可以換個片場嗎心好累…… 第027章 秋日涼風拂面,陸長亭緊了緊身上的衣衫,將頭轉(zhuǎn)向另一面,繼續(xù)趴在桌上睡覺。 朱家兄弟剛剛換上了樸素的衣衫,一邊系著衣帶,一邊口中道:“小長亭,這樣便行了么?”誰知齊齊轉(zhuǎn)身過來一看,陸長亭睡得正香。 朱樉倒是滿不在乎地道:“讓他睡吧,小孩子長身體呢!” 朱棡朱橚跟著點頭,紛紛裝作一副很懂的樣子。 朱棣則就顯得沉默寡言多了,他走上前去,直接將陸長亭攔腰打包帶走,一邊往外走,才一邊道:“我送他回屋子去睡?!?/br> 朱樉臉上的表情裂了裂,不過眼下更重要的顯然還是生計問題。朱樉帶著換了副打扮的弟弟們,出門繼續(xù)尋求雇主去了。朱家兄弟骨子里都還是驕傲的,他們雖然希望能繼續(xù)過上輕松優(yōu)越的生活,但此時他們更希望,在小長亭面前一雪前恥,扛起大梁,賺錢養(yǎng)家??! 陸長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起來,便見宅中下人已經(jīng)將食物備好了,全然不比前兩日的窘迫了。陸長亭這才終于找回了一點,傍上金大腿的滋味。 用過飯后,陸長亭便獨自回到屋中了,他拿了紙筆涂涂畫畫,大致勾勒了一下自己的計劃。 門卻突然被敲響了。 “誰?”陸長亭不得不頓住了手中的動作。 “長亭,是我?!?/br> 陸長亭猶豫一下,上前去將門打開了。 朱棣側(cè)身入門來,道:“明日要出門瞧風水?” 陸長亭點了點頭。 朱棣走過去,在桌前坐下,道:“那便麻煩長亭先與我說些風水上的事了,總要先能唬住那些人才好。” 陸長亭也不藏私,風水學說起來容易,但真正要融會貫通還是極難的,后世多少人拿著羅盤便以為能勘風水定乾坤了,實際上,他們也就能分個東南西北,將風水學上的套話拿出來使罷了。陸長亭當然不會擔心誰將自己的手藝學了去。堂堂燕王會需要勘風水嗎? 陸長亭在他身邊坐下,因為個子較矮的緣故,他整個人幾乎都趴到桌面上,說到興起時,陸長亭便抓過紙張來寫寫畫畫。 朱棣瞥了一眼那紙上的狗爬字。 忽然有點心疼紙呢…… 陸長亭說得有些口干舌燥了,伸手抓起茶盞便往嘴邊送,但是茶盞體積有些大,陸長亭有些握不住,茶盞在他手中晃了晃,看著像是要摔下去了一樣,朱棣突然間伸出手來,從下面包裹住了陸長亭的手背,幫著他一塊兒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茶盞。 朱棣雖然還未長成青年模樣,但他的手指卻很是纖長有力,可以輕松地裹住陸長亭的手背。 陸長亭有點兒不大好意思。 這一幕要是換個姑娘,那也就是唯美場景了,但換成他,那就是實在有些丟臉了。 也不知何時他這具身體方才能長大,恢復從前的英俊瀟灑。 陸長亭裝作若無其事地就著朱棣的手,掀開蓋子埋頭喝上了兩口,因為姿勢別扭的關(guān)系,一時不察發(fā)出了“啾啾”的聲音,茶水都給吧唧到嘴邊上了。 陸長亭頓時歇了喝水的心思,他抬起頭來,輕咳一聲,繼續(xù)指著桌上的紙張道:“一般若是遇見如此情形,那便是屋中形成了煞……”陸長亭面孔嚴肅,說得認真,朱棣也緊緊盯著他的面孔,似乎氣氛融洽并沒有什么不對。 “……嗯?”但是朱棣的手越深越近。 要摸臉??? 陸長亭正要往后躲,朱棣淡淡道:“你嘴邊有兩點茶葉沫子。” 陸長亭一呆,朱棣伸手如閃電,已經(jīng)將陸長亭嘴邊的茶葉沫給抹下來了。朱棣神色如常,就像是剛剛照顧了自己的親弟一般,連陸長亭的口水他都不帶嫌棄的。 陸長亭忙抬手抹了抹嘴,繼續(xù)裝作不在意地指著紙張往下說。 朱棣一邊點頭一邊道:“我都已知曉了,要唬人是沒問題了?!?/br> 陸長亭松了一口氣,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 “那四哥回去吧,我該睡覺了。” 朱棣卻指了指紙張,問道:“……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跟我學練字?” 陸長亭臉上一黑。 是他之過,畢竟繁體和簡體是有差異的,陸長亭能認得了繁體,但要寫繁體卻不是那樣容易的,為了筆畫少,他寫得快的時候便是用的簡體,但在朱棣的眼中這無疑就是文盲的體現(xiàn)了。 陸長亭忍著丟臉的恥感,一咬牙,道:“好。” 朱棣滿意地撫了撫他的頭,“長亭實在聰慧。單單瞧個風水,可惜了?!?/br> 陸長亭忍不住笑了,“難不成我這樣的還能考科舉嗎?” 朱棣又撫了撫他的頭發(fā),卻是沒有說話。 陸長亭當然也不會厚著臉皮讓朱家兄弟給他想法子。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做風水師倒是比科舉輕松,何況本就是老本行了呢?沒甚可惜不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