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掌柜又被噎了噎,但陸長亭既然有問,他也不能不說啊, 燕王還在旁邊瞧著呢!他不僅得說,他還得往好了說,他就不信,有人不愛聽好話! “這虎嘛,自然是鎮(zhèn)家宅,旺氣運(yùn)的!”為何旺氣運(yùn),他卻是狡猾地略過了。 “這玉如意嘛,正是取其寓意,如意如意,萬事如意是也!” “這開山斧,象征的乃是強(qiáng)大的力量,燕王握力量于手,這再和蒙古兵打起來,這開山斧的氣運(yùn)都會籠罩燕王的!” “那金蟾呢?” “金蟾自是用來招財進(jìn)寶的!那可是象征大富大貴的好東西!” 這一點(diǎn)他倒是沒說錯,哪怕到了后世,很多做生意的人家,都會擺上金蟾,以示招財進(jìn)寶。 但是你往王爺家里擺這么個玩意兒,你是腦子秀逗了? 陸長亭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道:“別的且不說,就說金蟾!他是誰?”陸長亭指了指身后的燕王,“他是堂堂燕王!陛下的第四子,若他都不算大富大貴,還有誰算大富大貴?” 陸長亭的氣勢陡然拔高,那掌柜著實被嚇得不輕,因為氣勢上的差異,待陸長亭的話說出口以后,掌柜噎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這、這總是有好的寓意啊……” “難道不是你故意想要坑走王爺?shù)腻X嗎?明知曉這并非王爺所需的,卻硬要賣給王府,你是何居心?”陸長亭淡淡道。 掌柜滿頭大汗,忙轉(zhuǎn)頭去看一邊的朱棣,而朱棣看也不看他,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陸長亭的身上。 見狀,掌柜又是又是惱恨。他哪里能想到這些?本來大富大貴,平平安安,萬事如意,都是尋常人家需要的??倸w都是湊個好,掌柜一想,恰好這些東西又是賣得最貴的,當(dāng)然立即就現(xiàn)出來了。 他本來都還想著,虎雕啊,開山斧啊,一定可以顯示得他很貼心了,畢竟這是王爺所需要的啊。卻偏偏沒想到,最后金蟾上出了問題。 掌柜張了張嘴,正要為自己辯解,陸長亭卻又直接打斷了他,“不說金蟾,再說虎雕和開山斧,本來存一即可,為何你偏偏要塞兩個來?” 掌柜又無語凝噎,這好東西難道不是越多越好嗎?這人怎么表現(xiàn)得這般摳門?還一個勁兒想著為王府省錢! 陸長亭冷漠地掃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在為王府省錢?” 掌柜心中一驚,這人還會讀心怎么的? 陸長亭冷笑一聲,“做生意,本就該是誠信為本,管你是賣給誰,都應(yīng)當(dāng)給人最需要的東西,而你卻為了賺到更多的錢,昧著良心胡亂賣東西!且不說誠信與否,你可知曉,風(fēng)水物之間是會相互排斥的?” 掌柜一滯。 陸長亭觀他表現(xiàn)便知道他是不知曉的。 “你可知它們互相排斥又會如何?”陸長亭仰了仰頭,神色冷傲,帶著譴責(zé)之意,“會破壞宅子原本的風(fēng)水,半點(diǎn)改風(fēng)水氣運(yùn)的作用起不上也就罷了,甚至可能釀成大禍!” 陸長亭的尾音落下,兩頰都因為說話時過于激動而微微泛著紅。 朱棣看著他這般模樣,頓時覺得手指尖癢癢。 明明都十六的年紀(jì)了,怎么陸長亭還和十歲的時候一樣?臉頰紅紅討人捏。 這邊兒的掌柜已經(jīng)被教訓(xùn)傻了。 “這、這不可能?!彼谝环磻?yīng)就是辯駁陸長亭的話。 陸長亭心中為他哀嘆一聲,面上卻是極為冷酷地道:“那你便是承認(rèn)自己的確是在胡亂賣了?” “我、我……”掌柜急得臉色都微微發(fā)白了。 “不愿承認(rèn)?”陸長亭冷聲道:“你可知風(fēng)水物并非單單看其寓意便可購入的?還要看如何配合宅子的風(fēng)水?!?/br> 掌柜小聲辯解道:“我、我配了啊……” “那你怎么不知曉虎雕單獨(dú)用,是沒有用處的?” 掌柜又傻了眼。 “那玉如意、金蟾都不是能隨便擺的,若是擺錯了,怕是招的不就是福和財,而是吃了這宅子里的福和財了!” 曾有人將開過光的金蟾擺在門口柜臺之上,而面對的卻是對面的商家,這吃的便是對面的財! 可見不是什么玩意兒,隨意擺擺就能真有福運(yùn)的,擺錯了,不招來禍患那都是你運(yùn)氣好了。 此時朱棣分外配合地面色一沉,那掌柜已然戰(zhàn)戰(zhàn)兢兢,惶然不已,辯解都無力了。 “你可還有話要說?”朱棣問他。 掌柜一臉大難臨頭的表情,“小的……小的無話可說。” 陸長亭見他哭喪著臉,都差點(diǎn)給逗笑了。 這家伙實在太過好笑了。 陸長亭淡淡道:“走吧?!?/br> 掌柜心一冷,這是要去宰了他? “去你鋪?zhàn)永?。”朱棣道?/br> 掌柜心更冷了,連鋪?zhàn)佣家伊耍?/br> 陸長亭道:“走啊,我和燕王還要買風(fēng)水物?!?/br> 掌柜:“……???” “還不快走?”陸長亭催促道。 掌柜滿臉驚異,但又頗有些絕處逢生的滋味兒,他連忙走在了前頭,腦子里還是亂哄哄的,全然沒能反應(yīng)過來。 等又回到了鋪?zhàn)永?,陸長亭環(huán)視一圈,最后只拿走了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掌柜看著那塊石頭,腦子里升起了一個大字,“摳!”這石頭可是賣得最便宜的了! 身后下人掏了錢,掌柜捧著那么些銅板都快哭出來了。滿以為燕王上門是樁大生意呢,誰知道吃了頓掛落不說,最后到手才這么點(diǎn)兒錢…… “你給多少人賣了風(fēng)水物?”陸長亭將那塊石頭收好,轉(zhuǎn)過頭來問他。 聽此時陸長亭口吻嚴(yán)肅,掌柜是半點(diǎn)也不敢怠慢,忙小聲道:“也……也不多,沒幾個……” “難道你心中就不會愧疚嗎?”陸長亭冷笑道,“若是害了人家,那可都是你的罪過?!?/br> 掌柜又驚又怕,面色羞愧,“我、我也沒想到……” “錯已釀成,你待如何償還?” 掌柜面露茫然,“這、這……”他心底已經(jīng)被害怕填滿了,此時哪里還想得出什么償還的法子。 “此事我能解決,但此后,你手底下做出來的風(fēng)水物,多半要供給我?!标戦L亭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直接道。 朱棣看了他一眼,他也是這會兒才明白過來,陸長亭為什么要教訓(xùn)這掌柜。 掌柜以為得了天大的便宜,連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狗腿地叫了一聲,“小師父?!?/br> 陸長亭沒想到他這樣上道,于是也就干脆地應(yīng)了。 掌柜又小心地看了一眼朱棣,見朱棣什么話也沒說,掌柜方才松了一口氣,這會兒想著,雖然過程出了偏差,但是總歸他還是搭上了燕王啊。掌柜想著想著,便又歡天喜地了起來。 陸長亭真沒想到這掌柜這般傻白甜,他神色復(fù)雜地看了掌柜一眼,這才跟著朱棣離去了。當(dāng)然,陸長亭還沒忘記讓他立下字據(jù)。 走出鋪?zhàn)雍螅扉θ滩蛔柕溃骸八龅娘L(fēng)水物很好?” 陸長亭搖頭,“不算好,但很有天賦?!?/br> 朱棣驚奇,“這也能瞧出來?” 陸長亭勾唇一笑,“只有我能瞧出來?!鄙裆g頗為自豪。 而朱棣也很是喜歡瞧他這般自信的模樣,他摸了摸陸長亭的后腦勺,帶著人上了馬車往王府回去。 “那石頭是做什么用的?”朱棣問。在他看來,那塊石頭可就實在不起眼得很,著實瞧不出用處在哪里。 “石頭也是風(fēng)水物,若是用好了,比起旁的東西更好?!敝辽伲?dāng)人踏入宅子中,什么虎雕、玉如意、金蟾都是極容易引起注意的東西。而你在進(jìn)了別人家的屋子之后,你會在意地上鋪就的石頭嗎?你會在意宅中的池塘嗎? 利用出自天然的東西來改造風(fēng)水,想必比起其它的,會有著更好的效果。 朱棣點(diǎn)頭,“那你做主便是?!标戦L亭說的話,他都是信的。 陸長亭微微一笑,別的卻不多說。 朱棣愿意給他的信任,對他來說,也是最好的回報了。 等回到王府后,他們便各自忙自己的事了。第二日,那掌柜早早地來到了王府外,待見到陸長亭后,掌柜才松了一口氣,忙笑道:“這,這我們要去找那些買了風(fēng)水物的人家嗎?” “找?找上門去告訴他們,你學(xué)藝不精,害了他們,現(xiàn)在良心發(fā)現(xiàn),要將風(fēng)水物收回來了嗎?”這掌柜瞧上去年紀(jì)比他大,但卻著實算不得聰明。 掌柜面上神色尷尬無比,“那,那怎么辦才好?” “你且將名單地址寫給我,此事我自然會解決?!惫湃藢膺\(yùn)風(fēng)水何等重視,若真是上門這樣說一通,這掌柜也離完蛋不遠(yuǎn)了。倒是不如他前去裝作與那些買主不小心遇見,而后再故作世外高人的口吻,將他們點(diǎn)撥一番,也不說掌柜的過錯,只說風(fēng)水物擺放出了錯,這樣更改之后,多半便不會出現(xiàn)問題了。 如此既救了人,也消除了那掌柜的負(fù)面影響。 這掌柜到時候只會對他更為感恩戴德。 “這樣……能、能行嗎?”掌柜懷疑地問。 “不行也得行。”陸長亭口吻甚為平淡,但語氣中卻藏著一股堅定之意。 仿佛受到了感染,掌柜忙握了握拳,“那您,可有風(fēng)水物要我做的?” “那石頭還有嗎?” 掌柜面色苦了苦,怎么又是這個石頭?那玩意兒可是真不值價??!但眼前的少年表現(xiàn)得又很是精通此道的模樣,掌柜就算心有疑惑,也不好多說什么,人家還在幫他善后呢。 掌柜道:“您若要,我便給您備著。” 陸長亭對他此時的態(tài)度很是滿意,于是點(diǎn)頭將他打發(fā)走了。 兩日后,掌柜將名字和地址都送了來,同時送來的還有盒子裝起來的石頭,陸長亭看了一眼那盒子,淡淡道:“不夠?!?/br> 掌柜咋舌,“不、不夠?” 陸長亭點(diǎn)著頭。 見陸長亭面色冷淡,掌柜心底就是再疑惑也不敢問出口,他忙道:“那、那勞煩小師父再等一等了?!彼ба?,不就是些石頭嗎?既然人家要,那他送上來便是了。只是他心底的好奇也越來越濃了,這人到底要怎么使這些石頭呢?就這些石頭拿出來廉價賣,都實在沒什么人買,若不是看在也是風(fēng)水物的份兒上,掌柜也都不會留著它。 他就且等一等吧,等著瞧這少年,究竟拿這些石頭來做什么。 而陸長亭回到王府中去之后,便又霸占了朱棣的書房,用著他的紙墨筆硯,而在他的毛筆之下,緩緩被繪出來的卻是王府的地形圖,建造圖,其中還多了許多旁人看不明白的線條,這些都是他在模擬氣的路線。 涂涂畫畫老半天,陸長亭揣起最后一張圖紙到了懷中,其余的便都燒掉了。這是朱棣特意囑咐過他的,若是沒用的東西,便是燒掉為好,陸長亭想了想,的確是要小心,很多東西一旦流傳出來,就可能以我們所不知道的方式,傳遞著私密的信息。因而之后陸長亭就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xí)慣,沒事兒都燒一燒,下人們也都見怪不怪了。 燒完之后,陸長亭便回去休息了。 自然,這次他回的卻是自己的屋子了。 畢竟身上的傷好了,在長期的鍛煉之中,他的身體也不如過去那樣畏寒了,至少他不是必須要朱棣為自己擋風(fēng)的了。陸長亭洗漱之后,便早早上了床鋪。他白日里去了營地訓(xùn)練,回到王府又開始做腦力運(yùn)動,現(xiàn)在自然覺得疲累,很快陸長亭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