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四哥?”陸長亭忍不住叫了一聲。 “嗯,你說?!敝扉β劼暎D時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這才慢慢轉(zhuǎn)過頭,重新對上了陸長亭的目光。或許是覺得自己剛才聯(lián)想的實在太過沒邊兒,朱棣擔心露出點什么異樣的情緒,于是便繃緊了面孔。 這一幕落入陸長亭的眼中,他還當朱棣是心中仍舊對那四人不快呢。陸長亭想著自己還是得發(fā)揮一下貼心小棉襖的作用唄,于是出聲道:“四哥還在因那四人而不快?” 朱棣搖頭:“不是?!彼骋娏岁戦L亭關(guān)心的目光,頓時還有些想笑,看起來,陸長亭是將他之前的話當真了?這四人,怎么可能對他造成煩惱?他之前對陸長亭說那些話,都不過是為讓陸長亭跟隨他來營地的調(diào)侃之言罷了。 “這等小人,怎會令我不快?”朱棣笑了笑。 陸長亭從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不屑一顧的味道。 沒有不快就好。 陸長亭舔了舔有些干的唇,道:“四哥,其實今日你不必如此的,若是懲治他們,在你沒回到營地之前,我便已經(jīng)快將他們氣個半死了?!标戦L亭隨即便將自己如何招待那四人的過程,一一說來。 朱棣聽得哭笑不得,他腦子里以為的陸長亭被欺負的畫面全部被打碎了。 其實想一想也是,以他對陸長亭性子的了解,應該早就想到陸長亭并非任人欺負的人。只是當時著實怒急攻心之下,朱棣護短之心本能地占了上風,哪里還能理智地思考問題? 誰知道現(xiàn)在一問,才知道那幾人不僅沒占到便宜,反而還被懟得吃了虧。 陸長亭很快說到了他和劉鎮(zhèn)撫交手的時候。 “其實我沒受傷?!标戦L亭眨眨眼,使自己的目光竭盡真誠:“真的沒受傷,不信你摸摸?” 朱棣腦子里的思想險些被最后半句話給帶得跑了偏。 朱棣的手指不自覺地捏了捏,而后道:“不了,回到王府再說?!?/br> 陸長亭點點頭,問道:“四哥這般為我出頭,會不會亂了計劃?”雖說以朱棣的身份地位,要處置這四人并不難,但難的是如何將對自身的損害降低到最小。若是一個兩個人對朱棣不尊,那也就罷了,膽敢藐視皇家,自然死得不能再死,麻煩的是,北平軍.政勾結(jié),朱棣當然不能硬抗,隨意處置了人,朱棣這個燕王豈不是還會傳出殘暴,待戍邊軍不仁的名聲? 朱棣身為王爺,這等名聲當然不會危及他,可陸長亭知道,日后朱棣是要做皇帝的啊。 若是這般名聲傳出去,哪家軍隊肯給他鞍前馬后? 陸長亭自然不希望朱棣為自己作出這般犧牲,倒不是別的,而是陸長亭不希望日后朱棣回想起來后悔。 陸長亭滿腦子思緒亂飛的時候,朱棣卻道:“怎會擾亂計劃?”他輕笑一聲,對著陸長亭道:“若是在走向勝利前,只準備了一條路,那這條路若是堵住了,豈不是就只有等輸了?” 朱棣的意思其實就是,要想讓一件事萬無一失地成功,那必然是準備了不止一個計劃,方才能順利通達。 陸長亭恍然大悟的同時,看向朱棣的目光也不由得更為敬服了,是他太思維局限了。朱棣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不考慮到意外呢?這些事應當都在他的掌控中才是。何況朱棣身后還有個智囊道衍呢! 陸長亭燦爛一笑:“四哥如此說,我便放心了?!?/br> 朱棣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說了句:“可見長亭是在關(guān)心我的。” 陸長亭忍不住疑惑,難道他平日里關(guān)心朱棣的時候太少了嗎?那以后……再多一些噓寒問暖就是了。 朱棣起身道:“走吧,回王府,我也好瞧瞧你那一身傷?!痹捳f到這里,陸長亭也聽出來了,朱棣是不親眼看見,就不會死心。 陸長亭也只得跟著起身,和朱棣一塊兒往營帳外走。 朱棣那身甲胄倒也并未換下,走在陸長亭身邊,陸長亭都不由覺得朱棣這般模樣著實太過英武了,實在襯得自己有兩分文弱。 朱棣見陸長亭總拿目光來瞥自己,不由一笑,就如同他帶著陸長亭第一次前往戍邊城池和蒙古兵交戰(zhàn)的時候一樣,取下自己的頭盔罩到了陸長亭的頭上。 做完這個動作之后,朱棣感覺到了一股極為強烈的滿足感。 仿佛借由著這個動作,讓他確認了陸長亭屬于他一般…… 當這個念頭漸漸升起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太過習慣彼此的緣故,朱棣隱隱忽略掉了這個念頭的可怕。 他們很快上了馬車。 陸長亭還羨慕地看著朱棣的身材,若是他能長成這般身材,那就太好了! 朱棣不知陸長亭的心情,只覺得著實很享受陸長亭這樣的目光。 很快馬車到了,兩人進了王府,直接朝著陸長亭的屋子而去。陸長亭剛一跨入屋門,便聽朱棣道:“脫了吧。” 陸長亭著實被嚇了一跳。 這句話沒有前言不帶后語,乍然一聽可不是嚇人得緊嗎的? 朱棣見陸長亭一臉錯愕地看著他,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說得太過簡短了,怕是容易引起誤會。 朱棣忙輕咳一聲,道:“長亭快脫了衣服讓我瞧一瞧?!?/br> 哪怕朱棣已經(jīng)補救了一下,但陸長亭聽著這話,依舊忍不住覺得怪怪的,仿佛身上某個點兒被戳著了一樣,他伸手搭在衣結(jié)上,并轉(zhuǎn)頭去看了看朱棣,陸長亭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朱棣的耳根似乎……有點兒紅? 陸長亭著實覺得稀奇,于是連帶著脫衣服的動作也都很爽快了。 陸長亭脫去以后,只留下了褻衣在里頭,這般撩起來就能輕易看到有沒有受傷了。陸長亭將衣袍放好,很是自覺地躺在了床上,口中還問道:“先看背嗎?” “嗯?!敝扉Φ偷偷貞艘宦?,這時候已經(jīng)開始有些不自在了。 陸長亭只著褻衣,其實已經(jīng)大致勾勒出了他的身形,足夠朱棣看個一目了然了,越是這般半遮半掩,朱棣就越覺得口舌有些發(fā)干得厲害。 待到陸長亭躺平以后,朱棣猶豫著伸出手去撩起了褻衣。 白皙的皮膚映入眼底…… 上面只有很輕微的擦痕和青紫撞擊的痕跡,朱棣是練功夫的,也常和人交手,自然知道這些痕跡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朱棣同樣也不可避免地對那四人越發(fā)厭惡了。 朱棣的目光原本是在捕捉擦痕和青痕,誰知道到后頭,他竟然覺得那些痕跡和白皙的皮膚襯起來,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美感。朱棣越看越無法平靜,他的喉嚨里、胸膛里仿佛都有一把火在灼燒。 幸好這會兒是夏天,陸長亭光躺在那兒也都不覺得背心涼。 朱棣好半晌才收回了目光,轉(zhuǎn)而去掀他的褲腿……但是這會兒朱棣徹底沒了那樣沉靜去搜尋傷處的心情了,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黏在了上頭,甚至有種想要一寸一寸慢慢梭巡過去的沖動。 朱棣在意識到自己的不正常的行為之后,忙收回手,從一旁甚至是有些匆忙地抓起了衣袍,蓋在了陸長亭的身上。 朱棣也想不通,明明以前他并未有過如此的想法,怎么突然之間就發(fā)生了這樣的改變? 正巧此時程二在外面又道:“大夫來了?!?/br> 朱棣微微松了一口氣,道:“我再讓大夫給你瞧瞧?!?/br> 陸長亭:…… 朱棣究竟是得有多么的不放心啊! 但是陸長亭也不得不說,他對朱棣這樣的行為,其實還是享受的,從前在吉祥和安喜的面前,他從來都是一個保護者,自然要一直維持自身的強大。唯有在朱家兄弟面前,陸長亭感覺到的,才是他一直以來所缺失的溫暖…… 陸長亭閉上眼,低低地應了一聲:“哦?!?/br> 朱棣也就借機出去了。 而陸長亭因為是趴伏者,所以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朱棣的不對勁。 大夫很快推門進來,也很快給陸長亭檢查完畢,最后自然還是確認沒有傷處。待大夫離去后,陸長亭閉著眼道:“四哥這下可放心了?” 誰知半天半天沒有回應。 陸長亭睜開眼一瞧,才發(fā)現(xiàn)朱棣已然不在屋中了。 陸長亭忍不住疑惑。 四哥怎么突然間跑得這樣快? 第089章 盡管陸長亭并未受傷, 但他也借著這個時候,在燕王府里好生休息了幾日, 一時間什么伏志、齊義的消息都離他遠去了, 而朱棣這幾日倒是也未讓陸長亭跟隨前往。 陸長亭自然就過起了愜意的生活,直到朱棣歸來時,無意中說起了那劉鎮(zhèn)撫近來的情況。 “劉鎮(zhèn)撫生了重病?”陸長亭停止下了進食的動作, 抬頭看向朱棣。 就在這時候陸長亭敏銳地發(fā)現(xiàn),不知為何,朱棣似乎隱約有些躲避他的目光? 陸長亭倒也并未在意,或許是他的錯覺吧,畢竟以朱棣的性子, 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反應才是,而且這種反應也著實顯得莫名其妙了些。 陸長亭打消腦子里的念頭, 笑道:“劉鎮(zhèn)撫會生重病, 不是理所應當?shù)膯幔俊?/br> 朱棣微微詫異:“何出此言?” “從我見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知曉他會生重病了?!标戦L亭狡黠地笑了笑。 朱棣心底不知為何,有些微微的不快,但表面上卻是神色自如, 沒有半分不對勁的地方,他口中問道:“長亭這么快便和道衍學了岐黃術(shù)了?” 陸長亭根本沒聽出來朱棣的那點兒不是滋味兒, 還特別實誠地往下道:“哪里需要什么岐黃之術(shù)?。抗饪看致娘L水知識就能瞧出來了!”說罷, 陸長亭雙眼炯炯有神地看向了朱棣:“四哥可還記得在中都時,我曾教過四哥的那些風水知識?” 朱棣勉強道:“……還記得一些?!睍r間過去這樣久,還記得一些都很是不錯了。而這一些, 也只是因為過去朱棣在想起陸長亭的時候,順帶著作為一段關(guān)于陸長亭的記憶,而漸漸在朱棣的腦海里變得深刻了起來。 只是深刻歸深刻,朱棣不得不說,他確實不擅此道啊。 “那不如四哥仔細回想一下,那時我與四哥說過的話,四哥便自然知曉是如何一回事了?!?/br> 過去這樣久,如何能句句都記得?但是對上陸長亭那張臉,朱棣突然間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他嘴唇動了動,低聲道:“且讓我好生想一想。” 陸長亭也是一時間興致上了頭,于是全然沒想到朱棣會忘記的可能性。 他拋完話之后,還愉快地低頭繼續(xù)吃自己的飯,留下朱棣苦逼地回憶。 少部分深刻的記憶,很快在朱棣的腦海里躍了出來,朱棣借由這段記憶延展開來,竭力喚醒著完整的記憶。而過去也一點點在他腦子里鋪陳開來。平日不思則以,但當他真正開始思考起來的時候,朱棣心底便慢慢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待到陸長亭慢吞吞地喝完了一碗湯,他方才聽到朱棣出聲問:“因為劉山的身上有什么會帶來病災的風水物?” 陸長亭搖搖頭,“四哥可曾留意過劉鎮(zhèn)撫的打扮?” “打扮?”朱棣的記憶力過人,觀察的能力也并不比陸長亭差,他很快就從記憶中截獲了一處不對勁的地方,“他的鞋子和旁人不同,這上面還有什么講究?” 陸長亭眨了眨眼道:“我也正想問呢,你們練功夫的人是不是都有什么怪講究?!?/br> 朱棣拍打了一下他的頭:“你現(xiàn)在不也是練功夫的人?” 陸長亭輕咳一聲,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聽過一些話本里,常說什么江湖人練鐵砂掌的嗎?”陸長亭問。 朱棣嘴角抽了抽:“劉山穿那么一雙鞋,難道還是為了練鐵腳掌嗎?” “當然不是鐵腳掌!”陸長亭很想鄙視地看一眼朱棣,但最后他到底還是壓住了這樣的沖動:“他是為了練鐵腿功吧!在腿上綁上沙袋,不就是為了鍛煉腿的力量嗎?劉山穿一雙鐵靴,自然也是為了鍛煉腿上力量。” 見陸長亭話說到這里,朱棣也一下子就悟了:“從大夫的角度來看,那必然是鐵靴壓迫血脈不暢,出汗倍加濕冷,于是病從腳底起。但從長亭的角度來看,那便是鐵靴沾地,不接地氣,從而也就阻絕了生氣,沒了生氣,人如何會不大病一場呢?便正如當初在中都的宅子里,那天井下的石板鋪得一絲縫隙也無,反倒隔絕生氣,滋生陰氣一般,是也不是?” 陸長亭點了點頭,想著上次朱棣還笑話自己終于關(guān)心他了,于是順手丟了塊rou到朱棣的碗碟里,朱棣無奈,這個他倒不怎么愛吃,不過既然是長亭給夾的……朱棣還是給吃了下去。 陸長亭口中夸道:“四哥厲害,正是如此!”所以那日他見到劉山的時候,就知道劉山會出毛病,后頭朱棣又把人給揍了一頓,陸長亭還有一點淡淡的心疼。 其實從劉山耐不住性子,脾氣暴躁,沖動易怒,非要和陸長亭動手,就可以看出來,劉山這般表現(xiàn)不止是源于他本身的性子,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受了鐵靴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