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朱樉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不過面色總算比去時要好看多了。 陸長亭一睜眼,就正對上他那張臉,陸長亭還著實被驚了一跳。 “抓住了兩個人?!敝鞓镜吐暤溃骸拔易屓讼葘⑺麄兏鷭商m一同關起來了。等過上兩日,再作審訊?!?/br> 陸長亭點了點頭,卻并未在意。畢竟剩下的事,就和他沒什么干系了。陸長亭還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朱樉抿了一口茶水,皺眉道:“長亭,我想將門和屏風都拆去……你昨日說的,只要依靠現有的屏風和門,就能輕松做成這樣的風水陣,我著實放不下心?!边@就好比是留了個天然的把柄給別人,朱樉這樣的人,自然安不下心。 陸長亭能理解他的憂慮,但還是不得不將狀況說得更為詳細:“很早以前我就曾經說過,福兮禍所依,無論是什么東西在風水學中,都可能變成好的,也可能變成壞的。當初做屏風和門上八卦的時候,都是為了秦.王.府好,只不過誰也沒想到,這會被賊人所利用,變?yōu)楹θ说睦??!?/br> “長亭,你這段話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很難從根本上杜絕。至少拿它們開刀,并不是什么一勞永逸的法子。不如先行整頓王府……不過,這也很麻煩?!币粋€偌大的王府,如何能做到每個人都在他秦王的掌控之中?這太難了! “麻煩自然也要做。”對于掌控欲極強的朱家人來說,怎么能允許自己的地盤上有三兩只耗子? 陸長亭點了點頭,不再說什么,這些事,朱樉都會一一解決的。 “還有……” 還有什么?陸長亭微微詫異地看著他。 “白蓮教?!敝鞓炯又亓诉@三個字的讀音。想也知道,如今的朱樉已經對白蓮教憎恨至極了,如果說之前還可以延緩清除白蓮教的計劃,那么此時朱樉就已經是迫不及待的姿態(tài)了。 “長亭,白蓮教如今便是鯁在我心中的一根刺,不拔去它,我著實太難受了。” 人總是在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事上無法松懈半分。 陸長亭揉了揉額角:“本來我也在思考用什么法子,設下什么樣的風水陣。既然白蓮教先行一步了,我們就用現成的好了,正應了那一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朱樉微微一怔,但隨即而來的便是極大的興趣:“如何用還治其人之身?他們可沒有這樣的八卦門,沒有這樣的大屏風?!?/br> “可我們有紙人啊,何況每處建筑,每個屋子都是有五鬼位的?!标戦L亭淡淡道:“去別人家的五鬼位動手腳太難,去一家酒樓動手腳,可不難。” 正是因為白蓮教故意想要隱匿在這么多人之中,所以他們費盡心思將酒樓做到了今日客似云來的地步,而人一旦多了起來,白蓮教的人自然無法時時監(jiān)控他們都做了什么,想要在其中動手腳的機會就太大了。 朱樉雙眼微亮,面上很明顯地出現了喜色:“好!就按長亭說的去做。” “我還得再走一趟酒樓?!?/br> “我陪你……” “不用了,秦.王.府出了這樣大的事,若是二哥還有興致陪我去酒樓,他們就該知道我們是沖著酒樓去的了?!?/br> 朱樉皺眉:“可是你的安?!?/br> 陸長亭心說你堂堂秦王的安危可比我重要多了!但陸長亭最后只是在嘴上道:“有侍衛(wèi)陪同就好了。” “嗯?!敝鞓疽稽c也不希望陸長亭在西安出了事,這不僅僅是危害到陸長亭安全的問題,還會讓他當初在北平鏗鏘有力說出的話,成為一個笑話。同時也只會提供給朱棣一個機會,一個將陸長亭帶回北平去的有利機會。 朱樉心里百轉千回,同時也定下了要派多少個人跟隨陸長亭而去。 “二哥,你不先回去休息嗎?”陸長亭的聲音打斷了朱樉的思緒。 原本沒什么,這會兒被陸長亭一提醒,朱樉也感覺到了極度的疲累,他點點頭,帶上太監(jiān)和親隨回自己的寢殿去了。陸長亭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會兒,倒是又再度入睡了。這一覺又睡到了下午方才醒來。 待陸長亭起身時,朱樉早就已經起了。朱樉正要讓人去備飯,卻是直接被陸長亭打斷了。 “不用了?!标戦L亭低聲道:“我一會兒就去酒樓?!?/br> “這么快?” 陸長亭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人手沒有備齊?” “自然不是,侍衛(wèi)隨時都能陪著你往酒樓去。我只是、只是還有些放心不下……” “沒事的?!标戦L亭也的確是餓了,所以也不想在這里耗時間,他立即就要往外走,口中還道:“侍衛(wèi)在哪里?” 朱樉無奈,只得立即將侍衛(wèi)都招來了。 這回輪到陸長亭無奈了。 “這人……是不是多了點兒?”陸長亭猶豫著出聲道。 “多嗎?”朱樉不以為意:“就是要這么多人才能保護你?!?/br> 陸長亭原本覺得聲勢太過浩大了,搞得他比人家正牌王爺還要張揚,但是隨即一想,越是這樣大張旗鼓,才越發(fā)讓白蓮教的人掉以輕心啊。畢竟那些去做隱秘之事的,才是盡量減少人數。他這樣大張旗鼓,人家看他第一眼,肯定就覺得他做不了什么大事。這樣多好。 陸長亭最終還是點頭應下了。 見他沒有半點排斥的意思,朱樉也才松了口氣。 陸長亭一行人很快啟程往酒樓去了。雖然這次沒有秦王隨行,但陸長亭依舊坐的馬車前往。 就在他們走了之后,又一行人抵達了秦.王.府的城門外。 …… 白蓮教經營的這家酒樓,雖然來往客人很多,但少有陸長亭這般陣仗的,酒樓掌柜一見車駕,便以為是秦王來了,親自迎了出來。酒樓里還有不少人也探頭出來看。畢竟這個陣仗,就算是朱樉出行的時候用得也很少。自然難免引起旁人的注意力。 但是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那馬車門一開,下來的卻是個年輕公子,這根本不是秦王?。?/br> 圍觀的人頓時失去了大半的興致。 但陸長亭這張臉對于那掌柜來說,可是分外難忘的,他不僅沒有失去興致,還仿佛更熱情了一般,將一個生意人的面孔演繹得相當到位。沒錯!在陸長亭看來,他的這些態(tài)度都是為了更符合生意人的形象而偽裝出來的。 將陸長亭帶上樓以后,侍衛(wèi)往他身邊一站,那威懾力還當真非同一般,尤其是在包廂狹小,還有一部分不得不站在包廂外把守,正對著樓下客人的時候,便更叫樓下那些客人咋舌不已了,忙暗地里猜測了起來,這位年輕公子到底是什么來頭。 那些客人想不明白,這頭的陸長亭也想不明白。 這掌柜對他太熱情了,就連端茶倒水都是親手為之。就算是偽裝也不必偽裝到這等地步吧?畢竟他又不代表秦王本人,能得的待遇總不至比秦王還要高。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這掌柜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伤艿玫绞裁矗克B自己具體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哦不,也不一定。畢竟若是白蓮教包藏禍心,想要下手謀害朱樉,只要知道自己是朱樉身邊親近的人不就行了嗎?或許原本他們是指望著鄧妃或者嬌蘭的,但眼下鄧妃失.寵.,嬌蘭被關押,另外的人也都被搜羅出來了。所以他們才打算走另外的路子了吧。不過他們這樣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陸長亭暫時壓著腦中翻滾的想法,低聲問那掌柜:“掌柜待每個來這里的客人,都是這般親力親為的服務周到嗎?” 掌柜是一張圓臉,看上去跟個彌勒佛似的。一般這種面相的人,倒是很適合開酒樓的,畢竟這張臉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沒有誰會對一張樂呵呵的臉排斥或者提防起來。 那掌柜搖了搖頭:“您不同,您是貴客?!闭乒駥ⅰ百F客”兩個字重重地咬了下去。 陸長亭挑眉,實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成了貴客了。于是陸長亭笑道:“你這酒樓,想來貴客多的是……” 掌柜笑著搖了頭。 陸長亭總覺得那一瞬間,自己從掌柜的眼底瞥見了什么東西。那是一股狡黠的色彩。 陸長亭想來想去想不出來,問來問去掌柜也不并沒有要透露的意思,既然如此,陸長亭也懶得去計較他這般曖.昧的態(tài)度了。現在是白蓮教上趕著來巴結他,又不是他去巴結白蓮教。若是白蓮教有什么目的,遲早都得展露出來。 定下心以后,陸長亭便安心等待著飯菜盛上來了,他看也沒有再看那掌柜一眼。但掌柜似乎鐵了心地等在了一邊。陸長亭還好,只是他身邊的侍衛(wèi)都忍不住急了。他們擔憂有這掌柜在側,陸長亭根本無法好好查看整座酒樓。 他們哪里知道,陸長亭之前就已經將整座酒樓的模樣記在腦中了呢?此次前來,也不過是為了將自己所想到的法子,結合實地,在腦子里預演一遍罷了。他根本不需要,仔仔細細將酒樓的每個犄角旮旯都瞧了。若真是這樣做了,那不引起酒樓的注意就奇怪了。 很快,菜擺上來了。 掌柜又湊上前來,繼續(xù)給陸長亭端茶倒水,姿態(tài)可謂是放到了極低。 侍衛(wèi)們連個上前去表現的機會都沒有,頓時好一頓郁卒,心底對這掌柜就更為不滿了。 這些王府侍衛(wèi)和鄧妃不一樣,他們可不會猜測陸長亭與朱樉有什么關系,畢竟他們常常跟在朱樉左右,知道他們的王爺對這位陸公子確實非常好,但也確實只是出自兄弟情誼,何況這次風水的事,他們對陸長亭便更是佩服了。當然,他們也就認為陸長亭在朱樉身邊大有造化了,這時候他們自然是希望好好伺候陸長亭的。 誰知道這掌柜跟吃錯藥了一般! 掌柜笑瞇瞇地將湯盛到陸長亭的碗中,然后往前湊得更厲害了。 陸長亭:“……”對方那張臉都湊他跟前去了。 “陸公子,敢問您可是史嘉賜掌柜的好友?” 史嘉賜?多么熟悉的名字,陸長亭當然沒有忘,畢竟他從北平走的時候,人家還送了個牌子給他……此時令陸長亭覺得震驚的是,那史嘉賜是如何和白蓮教扯上關系的?至于這掌柜為何會知道他和史嘉賜相識,陸長亭都不感興趣了。 陸長亭的聲音陡然轉冷:“你是誰?”這當然問的是掌柜和史嘉賜有什么關系了。 那掌柜笑了笑,道:“我是他的二叔。能在此處遇見他的好友,也是一種緣分了?!?/br> 這是……在跟他攀關系? 白蓮教的人在跟他攀關系?陸長亭忍不住嘴角微抽。他沒瘋吧?好好的,攀什么關系? 見陸長亭不僅不為所動,還面色冷淡,那掌柜心底更不肯放棄了。 “陸公子,既然有緣相遇,日后不如多多至此處來用些飯食。陸公子乃是嘉賜好友,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等幫忙的,我們義不容辭。我們生意雖小,但是……卻總有些事是能幫到陸公子的?!边@話就被他說得有些意味深長了。 只可惜這史二叔根本不知道自己表錯了情,因為直到現在,陸長亭都還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呢。 當然,白蓮教的人主動湊上來了,陸長亭也不會就這樣否定了,他點了點頭,別的卻是不多說。 史二叔只當他是謹慎,便也識趣地走開了。 這時候,侍衛(wèi)們忍不住了,罵道:“好大的口氣!難道我們秦.王.府的廚子還比不過你這小酒樓嗎?陸公子自然也是瞧不上的!”侍衛(wèi)只聽見了方才那番話的前半段,而沒有聽見后半段,因而才只是這樣責罵,不然就不止是如此了。 其實這樣一頓斥罵,還反倒說明了目前秦.王.府沒有懷疑上酒樓。史二叔忙笑著賠了罪。 陸長亭還在仔細觀察那史二叔,他發(fā)現這人的笑似乎分外的真誠,他是真的在高興,就高興秦.王.府沒有盯上他們嗎?陸長亭覺得他所高興的應該不止這一點。 陸長亭將注意力挪回來。此時什么都不比吃飯來得重要。陸長亭慢慢享用起了這些食物,時不時才往樓下掃上一眼,像是被樓下的說話聲吸引了一般,動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很快,一個時辰過去了,陸長亭也吃得差不多了。當他站起身來,史二叔便跟著動了,還殷勤地將他送了出去。 這廂陸長亭上了馬車,那駕車的侍衛(wèi)便忍不住道:“這人什么毛病?上次也沒見這掌柜這般模樣!難道他已經開始防備我們了?陸公子剛才什么也沒能瞧見吧?”那侍衛(wèi)的聲音滿是憤怒和遺憾,現在想想,侍衛(wèi)甚至覺得當時他們就應該直接將那掌柜驅趕出去的。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侍衛(wèi)便聽馬車里頭傳出了極為冷靜的聲音:“沒事,該看的我都看到了。” 侍衛(wèi)差點驚掉了下巴:“您什么時候看的?” “吃飯的時候,我吃上一會兒便會向樓下看去,難道你們沒注意到嗎?” 那侍衛(wèi)笑了:“我們還當您是被樓下那些人說的話吸引了呢?!?/br> 陸長亭也跟著微微笑了:“那正好,估計那掌柜也是這樣想的。” 侍衛(wèi)嘿嘿笑了起來,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陸公子厲害!” 很快,他們的馬車便進了城門。當然馬車也就只能再行駛一段路,想要完全駛到大殿跟前去,那是不大可能的。每當這個時候,陸長亭就不得不感嘆,這還不如燕王府呢。雖然燕王府小,但它好走??! 陸長亭一下馬車,便有個小太監(jiān)湊上來道:“陸公子,王爺在等您了?!?/br> 陸長亭以為朱樉是等著聽他的結果,也不耽擱,快步便前往了。 等一進大廳,陸長亭卻是先見到了兩張陌生的面孔。 一張面孔有些蒼老,因為這個時代的人普遍早衰,看上去的模樣總比實際年齡要大,若是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他多大年紀,但這卻難不倒陸長亭,陸長亭只粗略打量上幾眼,便知道眼前的人乃是五十來歲的年紀。而另一人呢,面孔稍微年輕些,面上表情嚴肅,一看就是做學問的。 此時能出現在這里的還會是什么人? 陸長亭腦子迅速轉動,最后定格在了朱樉為他請的老師上面。 只有這一個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