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jié)
馬三保笑了笑,竟是露出了與有榮焉的模樣來:“陸公子的風水本事最是厲害了!” 陸長亭愣了愣,隨即有些哭笑不得。從前他怎么沒看出來馬三保身上還具有著迷弟潛質(zhì)呢! 很快,陸長亭走近了。 里頭的人聽見腳步聲,當即便迎了出來。只是來人卻并非計寶山,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小子,那小子殷勤地笑了笑:“客人來買什么?” 陸長亭掃了一下那小子,心道,這人應(yīng)當是計寶山請來的伙計吧。陸長亭正要開口,那小子卻是盯著他慢慢瞪大了眼:“可是、可是陸公子?” 陸長亭到了嘴邊的話不由陡然一變:“是我。” “小的是計掌柜招的伙計,小的從前便聽說過陸公子的大名,不曾想到今日這樣有幸得見陸公子!陸公子,請!請!”那伙計激動得身子都微微顫.抖了。 陸長亭淡淡一點頭,便示意那伙計帶路,隨后跟著往里走去。 馬三保此時面上也涌現(xiàn)了笑容,那與有榮焉的味道更甚了,看得陸長亭覺得陣陣好笑。 剛一踏足到鋪子中,陸長亭便聽見了一道驚呼聲。 隨后便見計寶山大呼小叫地跑出來了。 “小、小師父!”似乎是因著近來鋪子生意太好了的緣故,這計寶山心寬體胖的,竟是又圓溜了一圈,跑動起來的時候,頗為像個球,而且就這么短的路程,他竟然額上還滲出了汗水。 等計寶山到了陸長亭的跟前,再看陸長亭的模樣,是越發(fā)的姿容出眾了。 計寶山登時就生出了一股自慚形穢的感覺來。 “小師父?!庇媽毶接种Z諾地喚了一聲。 那伙計看著往日很是威風嚴肅的掌柜,在陸公子跟前卻是這般姿態(tài),一時間不由也瞪大了眼,暗暗嘀咕,這位陸公子果然是本事高強,怕是什么人到了他的跟前,都會不自覺低下頭來吧? “近來如何?”陸長亭問。 好歹在計寶山的鋪子上,他也花了不少的功夫,陸長亭自然要掛心兩分。 說到了鋪子,計寶山身上的自慚形穢方才褪了個干干凈凈,轉(zhuǎn)而變得眉飛色舞起來:“極好極好!正因為小師父一雙妙手,鋪子方才能有今日!這段時日鋪子里雖算不得上財源廣進,但比之過去,已經(jīng)得到了大大提高!” “可有異處?” “沒有的沒有的!半點也沒有的!”計寶山忙否認道。 “嗯。風水本就是見效緩慢的手段,唯有長久經(jīng)營下去,方才能越發(fā)體會到風水帶來的好處?!?/br> “是,我都聽小師父的!”計寶山對陸長亭早就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此時自然也是如此。 陸長亭微微一笑,對計寶山的知恩圖報很是受用。 “我就過來瞧一瞧,順便……” 順便什么?計寶山豎起了耳朵,等著聽陸長亭繼續(xù)說下去。 “順便,計寶山,你應(yīng)當減一減你那一身的rou了?!标戦L亭淡淡道,語氣倒是不帶半分嫌惡的味道,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極為客觀的事一般。 計寶山頓時漲紅了臉:“我……我……” “長這么多rou有害無益,日后若是有我需要你的時候,你這般模樣又能成什么事?”說到這里,陸長亭方才微微一皺眉。 見到他皺眉的動作,計寶山頓時如同被電打了一般,忙道:“是!小師父說的是,我定然……定然甩了我這一身rou。” 聽他口吻堅定,陸長亭的面色方才恢復(fù)了溫和。 那伙計小心地看了看計寶山的背影,掌柜當真要減rou嗎?這……這怕是不容易吧……不讓掌柜的吃rou,怕是比殺了他還要痛苦…… 陸長亭轉(zhuǎn)身在鋪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鋪子里就來了個客人。陸長亭自然也不愿意多打擾了計寶山鋪子里的生意,他沖計寶山微微一點頭,轉(zhuǎn)身便要離去。計寶山瞪大了眼,哪能這么輕易就讓陸長亭離去,忙伸手要攔…… 正當這時候,那客人大步走進來,笑道:“我道今日天氣怎的這樣好,原是因為陸公子在這里!” 馬三保在一旁暗自腹誹,這二者可沒有半點關(guān)系,這拍馬屁的水平還不如我呢。 陸長亭轉(zhuǎn)頭看去,卻見是個陌生面孔,當即只看著他,卻是連口都沒有開。 果然,就算陸長亭半句話也不說,那生面孔也忍不住先開口了:“常聽史掌柜提起陸公子的本領(lǐng),令我等向往不已,今日終于得見陸公子,實乃我之幸也!”那生面孔也是個精明人,他哪里看中人家的本事,他看中的是這位陸公子不僅與燕王交好,還與秦王有幾分交情。至于那史嘉賜夸大其詞的本領(lǐng),他自然是不信的。有燕王做后臺,誰知道他搗鼓出的這些事背后,有多少水分呢。 史掌柜?史嘉賜? 陸長亭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 若不是這男子提起,陸長亭一時間還真記不起他來,畢竟陸長亭從回到北平便滿腦子都是湯家父女和邊塞軍務(wù),哪里還記得這么個小嘍啰……那白蓮教是被他坑完就順手扔一邊了。 陸長亭暗暗將這男子的模樣印在眼眸中,口中卻仍舊沒有發(fā)聲。 那男子對上陸長亭冷淡的目光,這才有些緊張了。但他到底對陸長亭的外貌懷著兩分輕視,所以隨后笑道:“陸公子若是有空,勞煩陸公子也為我瞧一瞧宅子如何?” 陸長亭:“……”盡管這人已經(jīng)極力掩飾了,但陸長亭還是能充分感覺到他掩藏起來的那一絲輕視,以及那點兒莫名其妙的優(yōu)越感。 這人竟然在他的跟前玩兒優(yōu)越?他是覺得他來找自己去瞧風水,是在對自己施恩?是在給自己一樁大生意? 陸長亭還當真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那林老爺在北平地位不低吧?他算是家底豐厚吧?他在自己跟前不也是小心翼翼,萬分感激嗎?這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男子,倒是還先拿喬起來了。 陸長亭事情那樣多,堪稱事務(wù)繁忙,他哪里還有時間擠出來去給人瞧什么風水?就算有,那也是別人三催四請才是。至少這男子是一輩子也別想請到他的。 陸長亭懶懶地啟唇道:“沒空。” 那男子愣了愣,似乎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結(jié)果,大概是他覺得,自己該拍馬屁拍了,該送上門的生意送了,怎么……怎么這陸長亭會不答應(yīng)自己呢?男子暗暗皺眉,心底卻是認定了陸長亭不好接近。不就仗著燕王和秦王兩位殿下嗎?男子的不快一閃即逝。 可也就是這么一瞬間的功夫,也已經(jīng)足夠細致入微的陸長亭發(fā)現(xiàn)了。 “三保,走吧?!标戦L亭道。 “是?!瘪R三保低眉順目地跟了上去,但是卻在走過那男子身旁的時候,馬三保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那男子一眼。馬三保也是極為擅長察言觀色的人,只一眼就看出了這男子的真實想法,自然因為陸長亭的緣故,對這男子也極為不滿。 計寶山這會兒也看出來了點兒端倪,他更不敢留陸長亭了,甚至連半句話都不敢多說,只畢恭畢敬地跟在后頭將陸長亭往外送。 男子這才清晰地認識到,人家真的半點面子都不給自己,他忙轉(zhuǎn)身道:“陸公子等等!我是誠心相邀陸公子,陸公子為何不肯前去一看呢?” 陸長亭毫不保留地展露出了自己倨傲的一面,道:“誠心邀請我去的人多了去了,我豈是每個人都會答應(yīng)的?” 男子再度愣住,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其他人沒有什么分別,但……“可,可陸公子不肯看在史掌柜的面子上……” 陸長亭直接打斷了他:“史掌柜是史掌柜,你是你,我從前見也沒見過你,單憑你在我跟前說了兩句話,我便要應(yīng)下你?”陸長亭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他,目光冷漠,語氣緩慢得頗有些慢條斯理的味道:“你算什么東西?”個中傲慢盡顯無遺。 那男子徹底地怔住了,他根本沒想到跟前這看上去仙風道骨,姿態(tài)高潔的少年,會在他的跟前陡然展現(xiàn)出這樣一面來,巨大的轉(zhuǎn)變讓男子語塞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著陸長亭遠去了,男子才趕緊追了出去:“等……等等!陸公子,陸公子!” 陸長亭根本沒搭理他,其實正如他自己所說,那么多想要通過他和燕王府攀上關(guān)系的人,難道每個人他都要去理會嗎?那豈不是反將累得夠嗆? 陸長亭上了馬車,車夫驅(qū)動馬車。 而馬三保掀起車簾朝那男子看了一眼,那冷漠的一眼將男子釘在原地。 男子先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隨后卻是忍不住埋怨道:“若是沒了燕王,看你還能擺出什么架子來?”他哪里知道陸長亭靠著的自己本事絕對不會過得差呢?他又哪里知道,這哪個王爺都可能沒有,但唯獨不可能沒了燕王。所以他也只能逞一時口舌之快了。 這廂上了馬車后,馬三保便忍不住蹙眉道:“這人實在太沒眼色了?!?/br> 陸長亭低聲道:“這世上總有人自視甚高,理所當然地去要求別人。不必理會,我們也沒這個功夫去理會他。” 馬三保這才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來。 看著他這副模樣,陸長亭便越發(fā)無法將他和后世那個鄭和聯(lián)系起來了。 不過陸長亭也沒想太多,此時他經(jīng)那男子一提醒,便不由想起了那史嘉賜該如何處置。一個在北平,一個在西安,那史二叔不可能無端端地拉著人下水,若非是真有牽連,怎么可能會提到一個千里之外的人?再想一想史嘉賜之前的表現(xiàn),陸長亭便不由覺得這人實在城府極深,半點也不顯露出來。也正因為如此,才要快些處置了他才好。 只是史嘉賜也是北平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因為他向來行事討喜,又為人仗義,進退舉止都極為有分寸,所以在城中風評相當不錯。要處置這樣一個人,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 陸長亭輕嘆了一口氣,這便是自己手中沒有權(quán)勢的弊端了。他還得等朱棣回來再說。 不過至少這人在他心底掛了號,之后總能騰出手將他解決了。 陸長亭向來很少為這等事煩惱太久,所以他很快便自動將事情排解到腦后去了。 馬車很快停在了燕王府外,陸長亭一掀起車簾就看見管家站在外面一副竄頭竄腦的模樣。那是在等什么人?等他?還是等朱棣?陸長亭下了馬車,快步走了上前:“可是府中發(fā)生了什么事?” 明明這管家也才與陸長亭熟悉起來沒幾日,但此時見到陸長亭,他卻有種終于有了主心骨的感覺,管家松了一口氣,道:“又有圣旨來了!” “又有?”陸長亭微微一怔:“可是給王爺?shù)???/br> 管家先是驚訝,而后點頭不已:“是,正是給王爺?shù)?,但是宣旨的太監(jiān)說王爺沒有歸來,便不能頒,要等王爺回來才行……這、這該怎么辦啊?” 陸長亭頓時哭笑不得,這管家還真是遇見大事就不頂用了。 “該怎么辦便怎么辦??!可給那位公公安排住處了?” 管家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不知道安排在哪里……” “前頭老管家沒教過你嗎?你仔細回想一下,仔細想想,他定然是說過的。”陸長亭道。 陸長亭的語氣太過沉著冷靜,那管家漸漸在這種語調(diào)之中得到了安撫,整個人也就跟著沉靜了下來,他仿佛跟隨著陸長亭的話語回想起了過去義父與他說的話…… “有,有說過若是王府中來了貴客應(yīng)當如何,但……但沒說過若是來了宣旨的公公該怎么辦啊?!惫芗铱嘀樀?。 從前朱棣確實不太受.寵.,就在北平這樣的地方,平白無故的哪里會得什么圣旨?或許老管家出于這個考量,便沒有與管家說到這一點。 “賜婚圣旨頒下來的時候,前來的公公是住在何處的?”陸長亭倒是陡然想到了這件事。 管家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對對!還是陸公子高智!小的這便去安排……”這想不到該以什么規(guī)格接待,但依葫蘆畫瓢他還是會的。 陸長亭無奈地看著他轉(zhuǎn)身,忙又叫住了他:“既然你連住處都沒安排,那么這位公公如今在何處?” “在廳里,小的讓人沏了茶,奉了點心。公公旨意說要等燕王殿下回來……” 陸長亭知道這管家并非什么八面玲瓏、處處周到的類型,自然是指望不上他了。陸長亭前世看過不少影視作品、文學作品,他知道宮中的太監(jiān)最是不能得罪的,哪怕是個傳旨太監(jiān)呢,你若怠慢他,誰知道他回去后會與皇上說什么話。慢待任何人,都會讓你為之付出代價,哪怕對方只是個小人物。 陸長亭沒再與那管家說話,只是暗自加快了腳步,很快,他便進入到了大廳之中,一眼就見著了坐在里頭的傳旨太監(jiān),而那太監(jiān)也一眼就見著了陸長亭。 當初陸長亭救朱標的時候,在皇宮中可著實是個紅人,皇宮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尤其是越是伺候皇上的宮人,便越是知道這位陸公子。盡管這次這位傳旨太監(jiān)和上次那位不相同,但他卻依舊一眼認出了陸長亭。 “陸公子。”太監(jiān)站起身來,盈盈笑道。 陸長亭也多少知道些傳旨的規(guī)矩,所以他沒有問旨意是什么,只是嘆了口氣道:“要勞煩公公等上一兩日了,燕王到宣府去了,宣府出了點意外,要耽擱些時間呢?!?/br> 這太監(jiān)也是通文墨的,平日里耳濡目染的,也知道這宣府是個什么地方,頓時面孔嚴肅了起來,道:“原來燕王殿下是去宣府了啊,別說一兩日了,就是再多兩日也是等得的?!边@般軍事要塞,那太監(jiān)哪里敢說什么?他也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陸長亭笑了笑,自然地與那太監(jiān)攀談起來:“公公是何時到的……” “上午到的,也是不湊巧,那時陸公子也不在府中……”若是換在從前,這太監(jiān)定然瞧不上陸長亭這樣的身份,但此時卻不一樣,太監(jiān)清楚地見過太子如何待他,皇上如何待他,且不說這人身上的恩.寵.能有多久,只要在一日,那么他便要客氣一日。 在雙方的有意識維護之下,他們聊得很是愉快,那太監(jiān)半點也沒覺得自己被怠慢了。 待到日落后,兩人一同在外頭亭子里用了飯,然后陸長亭便讓下人送太監(jiān)回屋去歇息了。 那太監(jiān)只有一瞬間覺得不太對勁,這燕王府里的下人似乎還挺信任這陸公子……但是細細一想,那太監(jiān)又想不到究竟是哪里不對勁,于是干脆搖搖頭,將之拋到腦后去了。 陸長亭坐在亭子里,沒有挪動位置。 管家湊上前來問:“陸公子,小的沒出差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