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jié)
“你不想知道是誰害得你變成這樣的嗎?”陸長亭低聲問。他的聲音很好聽,很輕易的便能將人蠱惑了去。 但呂氏卻半點不為所動。 陸長亭忍不住在心底輕嘆了一聲,呂氏如今的腦子和認知根本是不清醒的,方才能與呂夫人說話,都已然是她心底隱藏已久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出來的東西。 但除去剛才的意外以后,她便再度沒有了和外界對話的欲.望。 陸長亭實在無奈了,只得走出去。 “如何?”朱標又是第一個迎上來的。 陸長亭搖了搖頭,還不待他開口,朱標便已然是一臉如遭雷擊的表情:“無藥可醫(yī)?” 陸長亭想了想?yún)问夏悄樱刹皇怯行o藥可醫(yī)嗎?若是個配合的對象都好,偏生呂氏如今半點也不肯配合。風水手段固然有用,但本人的求生欲.望卻更為重要。 陸長亭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朱棣卻突然從背后輕輕地捏了一把他的手,隨后便聽朱棣道:“大哥莫要太過傷心,身體為重。” 陸長亭到了嘴邊的話自然就被咽了下去,他回頭看了一眼朱棣,朱棣面上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上去分外的自然。但陸長亭卻知道,朱棣這是順著往下,直接阻絕了太子再要求他救呂氏的可能。 也許朱棣是為了他,也許還有著更深的用意。陸長亭斂去眼底的眸光,選擇了不再開口。 朱標見陸長亭如此表現(xiàn),面色愈加見白。 “回去吧,你們回去歇息吧……”朱標輕嘆了一口氣,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上還展露了幾絲茫然。他拼命遮掩,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陸長亭頗有些同情,但當他掃到朱棣面上的表情時,卻發(fā)覺到朱棣眼底一片冷漠,顯然朱標和呂氏,甚至是朱允炆,誰死誰活,他們的安危都不被朱棣看在眼中。 陸長亭抿了抿唇,道:“太子保重,我和四哥便先行離開了。”說完,陸長亭還是忍不住道:“若有其它異狀,太子派人前來告訴我便是?!本退悴粸樘渝鷧问?,陸長亭也要揪出那背后的小人方才能安心。 朱標揮了揮手,示意宮人將他們送到殿外去。 待走到了殿外,陸長亭和朱棣身后便沒什么跟著的人了。朱棣這才低聲道:“長亭可是覺得我冷酷?” 陸長亭搖了搖頭。畢竟他胳膊肘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朱棣握住了陸長亭的手,低聲道:“長亭先與我說說,呂夫人進去說了什么話吧。我瞧你出來的時候,臉色不對?!?/br> 陸長亭也不隱瞞,當即便將呂夫人和呂家姨娘說的話,都在朱棣耳邊說了一遍。 朱棣面色不改,沒有半點震驚之色,像是早就預料到這個結(jié)果了一般。 “太子不僅受母后教養(yǎng),還受皇父教養(yǎng),他懂得民間疾苦,能體會臣子之難。但正因為有兩者不同的教育,所以除卻表面上的慈和仁善之外,他也有著兼愛的毛病。” 陸長亭聽朱棣緩緩說完了這段話。 “兼愛?” “什么送到他跟前,他什么都愛。太子妃呂氏嫁給他時,他擔負起了丈夫的責任,對呂氏多有尊重。次妃柳氏入東宮后,他也疼愛有加,不偏不倚,半點不曾冷落。還有無數(shù)的侍妾,或許在太子跟前占不了一席之地,但總能得太子一個好臉。太子繼承了母后的善良,所以他變得誰人都能愛?!敝扉︻D了頓,又道:“但他也繼承了父皇的冷酷,這一點或許太子自己都沒能意識到。在他看來,擁有如此多的妻妾,都是正常的?!?/br> “若說太子妃為何死在誰手,那必是死在太子之手。”朱棣面無表情地劃上了總結(jié)的句號。 陸長亭禁不住沉默了。太子妃當真毀在了他的博愛上! 他看似一視同仁,但實際上他的妻妾們性子各有不同。呂氏隱忍,柳氏張揚,呂氏在呂家便吃了不少苦楚,進了東宮還被人壓一頭。太子待她好,所以哪怕是病了她眼中也只有太子一人,但太子卻對別人也好,所以呂氏受了刺激,在風水影響之下便病得更加厲害了…… 如此一相比,太子朱標雖然品性高潔仁善,但倒不如洪武帝來得好,洪武帝至少強力捍衛(wèi)了馬皇后的地位尊嚴。雖然這也不過是從矮子里頭拔高子。真論起癡情好男人來,誰都當不得! 就連歷史上的明成祖縱算一生只與徐皇后生下了兒子,但他仍舊還有什么貴妃張氏,王氏……想到這里,陸長亭便不由得冷颼颼地瞥了朱棣一眼。 原本說著朱標說得好好的,朱棣哪里想得到陸長亭會朝自己投來這樣一眼。 “長亭可是……也懷疑我了?”朱棣握著他的手緊了緊,聲音放得更低沉了些,全然沒有方才的冷漠了。 “自然是信你的。”陸長亭想也不想便道。雖然他是不可避免地聯(lián)想了一下,但是此時站在他跟前的朱棣,就一定會像歷史上的明成祖那樣行事嗎?有朱標為例在前,朱棣怕是不一定會變成那個模樣。 只要不是百分百肯定朱棣花心,陸長亭便選擇相信他。 反正他胳膊肘往內(nèi)拐得越來越厲害了。 朱棣頗有些受寵若驚,他頓足在那里,一時間有些沒能從這個沖擊中轉(zhuǎn)過彎兒來。 “……長亭?!焙冒肷?,朱棣方才從喉嚨中擠出了兩個字。 陸長亭的手被握得緊緊的,甚至讓他有種,似乎脖子都喘不上氣兒的感覺。 “四哥?!标戦L亭連忙掙開了,等抬起頭來,正對上朱棣那雙眼,陸長亭卻是微微怔住了。 朱棣的眸色深沉,顯得那雙眼像是深壑一般,在你不小心往過去的時候,便不自覺地沉溺在了深壑之中。只是此時他的眼底還有著什么呢? 像是激動像是隱忍……但是等陸長亭再仔細看的時候,又恢復了平靜無波,仿佛什么情緒都不曾出現(xiàn)過。 方才那股凝重的氣氛已然消失了,朱棣牽動嘴角淡淡一笑:“有長亭信我,足矣?!?/br> 話音落下,朱棣這才拔腿繼續(xù)往前走。 陸長亭抿了抿唇,心道,誰談戀愛的時候還不腦殘一下呢?總得有一個人付以足夠的信任吧……至于以后的事,那便是以后了,眼下是管不著了。當然,他也不會因為那點兒虛無縹緲的懷疑,就不愿朱棣再登基為帝。 陸長亭跟著朱棣走了好一段路,等途中一個宮女沒能掩住詫異的目光,朝他們看了一眼的時候。陸長亭這才想起,他和朱棣還牽著手! “四哥?”陸長亭忍不住低聲提醒。 朱棣倒是神色鎮(zhèn)定:“沒事?!闭f罷還捏了捏他的手背。 那宮女見他們神色自如,當即斂去了眼底的驚訝之色。 等走得遠了,陸長亭才再度聽見了朱棣的聲音:“放心吧,沒一人會往那方面想的?!?/br> 陸長亭也知道燈下黑的道理,他們也是坦蕩,便越是無人能想到他們之間的關系。如此他們還可大大方方地親密,不必避開他人。畢竟要真正做到隱秘的地下戀,可著實是不容易的,也有著更大的風險。 想了想之前的鄒筑墨。 陸長亭還是沒有多說什么。 朱棣應當能把握好分寸。他不至為了鄒筑墨便畏手畏腳起來。 “還回那邊宮殿嗎?”陸長亭出聲問。 “不了,我們直接出宮回燕王府吧。”朱棣是分外不愿意陸長亭再待在此處的。 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他們才堪堪走到宮城門口,便被攔下了。 “燕王殿下,您和陸公子今日是不能出宮的?!蹦鞘爻情T的士兵也沒想到他會被分配來攔燕王,于是他雖口中強硬,但面上卻帶了點兒恐慌之色。 這雖說是皇上的吩咐,但得罪了王爺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啊! 陸長亭心思何等敏銳,當即便意識到,這應當是洪武帝的吩咐。 陸長亭拉著朱棣退了回去,口中低低地道:“難道朱允炆還沒有找到?” 朱棣搖頭:“未必,也許是因著太子東宮出了事,總要封鎖消息的,此時不愿讓你我出宮……”也許就是單純的不夠信任。但這話朱棣便沒有明著講出來了。 既然出不了宮,那便只有安心回去待著了。 朱棣心情不大好,但陸長亭倒是分外想得開。若是此事過去,待到洪武帝冷靜下來以后,若他沒猜錯,洪武帝屆時只會給他更高的獎賞……此刻與其發(fā)愁,倒不如猜想一番,洪武帝會給他什么樣的獎賞。 陸長亭見朱棣興致不高,便特意將猜想與朱棣說了出來。 朱棣低低一笑:“若他的獎賞便是將長亭安置到太子身邊去呢?長亭也去?” “去?!标戦L亭話剛說完,便毫不意外地見到了朱棣那張瞬間黑沉下來的臉。 陸長亭只得故意往朱棣身邊蹭了蹭,低聲道:“四哥,我是到太子身邊去做個jian細啊。那時雖身在東宮,心卻在燕王府啊?!?/br> 朱棣反怒為笑,忍不住抬手狠狠摸了一把陸長亭的頭:“胡說什么?”待稍作停頓后,朱棣才又道:“什么jian細,日后不得說這樣的胡話了。我也不愿你去什么東宮。不過你有句話倒是說對了。” “什么?” 朱棣捏了他的腰:“不管身在何處,心都得在燕王府才行?!?/br> 陸長亭腰頓時一軟,差點跌倒在朱棣懷里。 朱棣堪堪一把扶住了陸長亭的腰:“長亭站不穩(wěn)了?”說完,朱棣又隱隱笑了笑:“這下知道厲害了吧?” 陸長亭:“……” 雖然是他吃了點虧,不過……讓朱棣占個便宜倒也是劃算的,至少……至少此刻朱棣的心情不至像之前那樣壞了。 只是這時候的陸長亭根本沒想到,這高興來得太早了點兒! 當他們走回到宮殿外的時候,里頭正慌慌張張躥出了一行人,這行人和陸長亭撞個正著,當即便頓住了腳步,隨后臉上便揚起了極為濃厚的喜色,與他們眼底的焦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燕王,陸公子!方才奴婢們?nèi)チ藮|宮,卻遍尋不得二位……總算是找著了……皇上請您二位過去呢?!睘槭椎奶O(jiān)并沒有要寒暄廢話的意思,而是當先就挑明了話。 陸長亭心底剛升起的那點兒喜色,這會兒也退干凈了。 這時候叫他們過去,當然不會是為了給他封賞的?,F(xiàn)在看來,多半當真是皇太孫朱允炆……還沒有下落。 既然是洪武帝有請,陸長亭和朱棣都沒有拒絕的余地,他們還不等休息,便又馬不停蹄地跟著那太監(jiān)往洪武帝那處去。 同一時刻,在陸長亭看不見的地方,洪武帝還派了一隊人到了那處關押太子妃的偏殿。 洪武帝忍不下去了,既然遍尋不得皇太孫,那便只有不顧兒子的面子,從太子妃這里問出來了。至于使什么手段,誰管呢? 陸長亭和朱棣很快便被帶到了洪武帝的跟前。 除卻他們之外,還有一撥人,也都是陸長亭的老熟人了——欽天監(jiān)的官員們。 雖然許久不見陸長亭,但他們卻怎么也不敢忘了陸長亭。畢竟陸長亭打他們的臉時之痛,讓他們永久也難以忘懷。何況陸長亭還有著一張叫人絕對過目不忘的臉。 因而當陸長亭走進去的時候,欽天監(jiān)的一行人面上多少都閃過了難看之色,心里忍不住瘋狂地吶喊,這個砸人飯碗的家伙,怎么又來了? “長亭,過來?!焙槲涞勖碱^微皺,顯然很是擔心朱允炆的安危,不過也許是因著要禮賢下士的心理,此時洪武帝的態(tài)度又溫和甚至是親近了不少。 仿佛昨日對著陸長亭威脅恐嚇的不是他一樣。 第179章 堂堂一國之君, 卻找不見自己的孫子,說出去怕是都沒什么人肯相信。偏偏事實就是如此, 朱允炆當真在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蹤了, 就連洪武帝親自派出人去尋找,竟也沒能找到他。 這已經(jīng)是失蹤的第二日了?;侍珜O年幼,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 也難怪, 洪武帝會再次將他請過來,態(tài)度更是驟然轉(zhuǎn)變。 “你們應當也知曉,朕為何會將你們叫到此處來?!焙槲涞勖嫔溉灰幻C,沉聲道。 當然,這個強硬的態(tài)度并非對著陸長亭, 而是對著欽天監(jiān)表現(xiàn)出來的。 當這么多人都搜尋不到下落的時候,洪武帝也只能選擇讓欽天監(jiān)來進行占卜, 死馬當活馬醫(yī), 當然那邊找人也不落下,如此才可令洪武帝覺得安心些許。 陸長亭緊閉著唇,沒有開口說話,自然更不會拍著胸脯表示此事沒問題。他在風水之上是有些造詣, 但別的卻并不精通,將他和欽天監(jiān)的叫到一起來, 實際上全看欽天監(jiān)的便成了。陸長亭非常有奉獻精神地想。 而此時欽天監(jiān)眾人的心思卻一點也不輕松, 他們緊緊地盯著陸長亭,生怕這次再被陸長亭奪去了風頭,反襯得他們沒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