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jié)
程二苦笑道:“小長亭這是罵我心志不堅定呢?”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若是你當(dāng)真心志不堅,早該一頭扎進(jìn)林子里去再也不回頭了?!标戦L亭笑了笑,毫不掩飾言語間對朱榑的鄙夷:“那朱榑方才是個心志不堅的……” 朱棣笑了笑,卻是抬手捂了捂陸長亭的嘴:“后面還有人,先莫說了?!彪m然朱棣也厭惡朱榑,但到底這里不是在燕王府中,不是什么話都能說的。 陸長亭習(xí)慣性地舔了舔唇,便要閉嘴。 哪里知道正巧舔到了朱棣的掌心。 朱棣跟陡然被燒著手了一樣,匆匆將手收了回去。 陸長亭僵了僵,心說我可不是故意的。但當(dāng)他移動目光落到朱棣身上時,他便發(fā)現(xiàn)朱棣的臉色陡然變得怪異了起來,像是在極力隱忍什么。陸長亭只得裝作什么都看不見,默默挪回了目光。 此時身后的人都已經(jīng)趕了上前來,見他們都駐足在那里,塔娜不由出聲問:“燕王可是在等我?” 雖然眾人都知曉塔娜所言許是指在等她領(lǐng)路,但是當(dāng)聽見這句話后,大家的神色都顯得有些怪異,若是從個男子口中說出來,大家定然不會覺得有什么,但從這柔美的女子口中說出,本就引得人浮想聯(lián)翩。 陸長亭的面色冷了冷,正待要說什么,朱棣卻更先比他開口了:“皇妃還是謹(jǐn)言慎行為好?!逼渲欣淇嵬{的味道,半點不作掩飾。 “我可是說錯了什么?”塔娜淡淡道。 朱棣卻未再理會她。 而王府親衛(wèi)們也看不出了這位北元皇妃得了自己主子的厭惡,當(dāng)即便將塔娜圍得更緊,儼然就是看管犯人的架勢。這一刻,陸長亭注意到一直掩藏得很好的塔娜,臉上閃過了惱恨之色。 雖然只有一瞬……不過也足夠令陸長亭想笑了,看來剛才之所以能鎮(zhèn)定自若,是因為沒被戳到痛腳??梢娺@位北元皇妃也并非他之前想象的那樣鎮(zhèn)定不懼。 陸長亭甚至從塔娜的表現(xiàn)中,隱約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初時他覺得塔娜是見朱棣年輕俊美,又貴為大明王爺,于是塔娜自然便瞧不上藍(lán)玉了,畢竟藍(lán)玉就算再有權(quán)勢地位,又如何抵得過大明的皇室呢?何況朱棣正值年輕的時候。所以對于塔娜想要勾搭朱棣的心思,陸長亭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到這一刻,他突然又有些不確定了。 塔娜的目的當(dāng)真這樣單純嗎? 陸長亭的目光飛快地掃過了塔娜,最后將目光落到了跟前的林子上。 “大家先不要妄動。”陸長亭道。 親衛(wèi)們對他的行事風(fēng)格早已熟悉不已,此時聞言,都紛紛站穩(wěn)了身子,半點沒有要前行的意思。塔娜沒想到陸長亭說話也這樣有效,不由得朝陸長亭多看了兩眼。 許是見陸長亭模樣實在太過出挑,甚至更勝于她,塔娜便又匆匆收回了目光,眉目間還頗有些惱火的味道。 陸長亭注意到了塔娜的這一連串動作,毫不客氣的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而后陸長亭微微后退半步,看了一眼跟前的山林,又看了一眼身后來時的路。隨即他出聲道:“這是一處天然墓xue,稍作改動便可成風(fēng)水陣?!?/br> 程二立即好奇地問:“什么天然墓xue?” 陸長亭指向身后:“你們看來時的路。這一片一空無際,蕩然寬廣,最能眩人目光,以其寬闊,多見遠(yuǎn)秀。是為曠野明堂者?!?/br> “何為曠野明堂?”程二問。 一說到這些東西,陸長亭的耐心倒是極好的,他低聲道:“相風(fēng)水陰宅,便要瞧明堂。有古話說,尋得真龍與的xue,須把明堂別?!?/br> 程二點頭不已,隨即道:“曠野明堂,聽上去倒是個好的風(fēng)水?!?/br> 塔娜插聲道:“燕王,我們不去尋齊王,便在這里聽風(fēng)水之論?”對于塔娜來說,顯然風(fēng)水屬于她難以理解的范疇。 朱棣斜睨了她一眼。 后面的王府親衛(wèi)立即冷聲道:“主子未問話時,還請皇妃先閉上尊口?!?/br> 塔娜沒想到自己不過提了一句話,就引來了這樣大的反彈,于是只得憋屈地閉了嘴,尤其在見到方才對她冷酷至極的程二,此時沖著陸長亭微笑不已的模樣,其中巨大的反差更讓塔娜意識到了自己如今的地位,再看向陸長亭的時候,塔娜的目光就顯得極為不是滋味兒了。 陸長亭再度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陸長亭并不想分太多注意力到塔娜的身上,他很快就轉(zhuǎn)回了注意力,搖頭沉聲道:“恰恰相反,曠野明堂者最能眩人目光,是以昧者惑焉?!薄岸鴮嶋H曠野明堂者,風(fēng)飄氣散,安有融結(jié)?!?/br> 程二立刻點頭道:“便是無法聚氣的意思,是也不是?” 陸長亭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這個地方它風(fēng)水不好,但還迷惑人?”程二又問。 陸長亭再度點頭。 “那這天然墓xue……是指面前的山林為xue嗎?” 陸長亭又一次點頭:“這里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埋過人了,未埋過人的xue和埋過人的xue大有不同。” 眾人都是常在戰(zhàn)場上和死人打交道的,此時聞言當(dāng)然不會覺得有什么。倒是塔娜面色有些發(fā)白,勉強(qiáng)道:“這里怎么可能埋過人呢?” “為何不可能呢?”陸長亭的目光朝山林中看去,山林中樹木密密,一眼望過去,里面似乎什么活物都沒有,顯得安靜極了。連鳥兒都沒有? 縱然是風(fēng)水陣也不可能這樣。 何況這風(fēng)水陣本身的效果只是惑人前往。 這其中只是利用這個天然墓xue本身的作用,然后再加上一些可以增大其作用的風(fēng)水物,以達(dá)到更高的效果。它可不具備驅(qū)散林中鳥蟲走獸的作用。 陸長亭不由得看向了朱棣,朱棣也正巧在看他。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長亭道:“不如還是請皇妃在前面引路吧?” 朱棣道:“嗯。” 程二卻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地方都是個墓xue了,咱們還能進(jìn)去嗎?” “活人還能怕了死人嗎?”陸長亭好笑地看了一眼程二。 程二馬上辯解道:“我可不是怕鬼啊小長亭,這話咱們得說清楚了!我這不是想著里頭會不會風(fēng)水不好,影響到咱們嗎?” “無事?!痹捯袈湎碌臅r候,只聽得“刺啦”一聲,陸長亭拔出了一直懸掛在腰間的長劍。 塔娜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差點往后倒去。 眾人頓時感覺到若有若無之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壓在了他們的身上,但是細(xì)細(xì)去尋的時候,卻又怎么都找尋不到。他們不由得齊齊朝陸長亭手中的長劍看去。 反正由陸公子握在手中的,定然是好東西吧! 這方塔娜堪堪站穩(wěn)了身軀,這才知道陸長亭此舉并非是要殺了誰……但塔娜的臉色依舊不大能好看得起來,畢竟她方才的表現(xiàn)實在有些狼狽,使得她之前表現(xiàn)出的風(fēng)姿大打了折扣。 “走吧?!标戦L亭若有若無地勾了下嘴角,當(dāng)先走了進(jìn)去。 程二小聲嘀咕了一句:“這長劍有什么講究嗎?也是風(fēng)水物?” 這廂朱棣瞥了一眼陸長亭微微翹起的嘴角,心底頓時仿佛被什么輕柔地?fù)徇^了一般……實在讓人有些心緒難平。朱棣冷硬的嘴角微微軟化,也微微牽出了一個笑容。 陸長亭腳下踩上了松軟的泥土和枯枝殘葉。 枯枝殘葉在腳下發(fā)出了細(xì)微的聲響,如此在寂靜的山林中顯得更加清晰入耳了。 塔娜道:“這里當(dāng)真有墓xue嗎?” 陸長亭沒理會她。塔娜自詡對這邊的路線極為熟悉,此時又來裝什么無知呢?是因為她有什么東西不愿意讓他們知道? 早在剛才陸長亭和朱棣對視那一眼的時候,他們兩人就幾乎同時肯定,這山林中是有埋伏了。只有當(dāng)人進(jìn)入到了林子里之后,山林中的鳥蟲走獸都能消失個干凈。其實只要稍微聰明些的人,都能知道這一點。 如此看來,朱榑被誆騙進(jìn)入到這里來,也是早有預(yù)謀的了。 不過就算是如此,陸長亭也依舊頗為鄙夷朱榑的智商。 若非朱榑在這里面,他還真不愿進(jìn)入到這山林中來……畢竟他可沒穿重甲呢,就這模樣,還經(jīng)不起人家的穿心一箭。想到這里,陸長亭倒也微微有些緊張。他不得不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他們一行人緩緩前行著,然后沿路發(fā)現(xiàn)了些隨身的配飾,和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應(yīng)當(dāng)是朱榑那行人在慌亂之中留下來的。 塔娜在一旁分析道:“齊王怕是不慎遭遇了山林中的野獸?!?/br> “什么野獸?”陸長亭毫不客氣地嗤笑道:“這分明是遇上了人,而且還是遇上了一些窮兇極惡的人。” 話說完,陸長亭還冰冷地橫了塔娜一眼。 塔娜沒想到跟前長得比女子還要美麗的少年,一眼橫過來,竟讓她有些心驚的感覺。塔娜不自覺地就緊緊抿住了唇。這少年一身氣質(zhì)實在太過鋒銳了……塔娜不愿就這樣和他對上。 陸長亭用腳勾了勾地上掉落下來的穗子:“不用往前走了?!?/br> “怎么又不走了?”程二驚訝地問,同時還轉(zhuǎn)頭用請示的目光看向了朱棣。 朱棣也淡淡道:“不必動了?!?/br> 塔娜再度開口了:“不去尋齊王了嗎?” 陸長亭輕嗤道:“一會兒他就自己送上門來了?!?/br> 塔娜笑道:“這位公子會說笑,這失蹤了的人如何能自己送上門來呢?” 陸長亭轉(zhuǎn)過頭,目光銳利地盯著她:“不信?不信不妨我們來打個賭?!?/br> 塔娜沒有說話,不過她的態(tài)度很明確,顯然對陸長亭表現(xiàn)出了幾分瞧不上。 陸長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愿打賭嗎?” 塔娜瞥了一眼朱棣,見朱棣正關(guān)注著這方,于是她笑了笑道:“那不如我們都往前行,公子在此處等齊王?” 朱棣冷聲道:“皇妃倒是會替我做決定?!?/br> 塔娜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馬上道了一聲:“不敢?!钡葘ι详戦L亭笑意更濃的眼眸,塔娜馬上改了口道:“那這個賭我便與公子堵了。我認(rèn)為要前行方才能尋到大明的齊王殿下??晒诱J(rèn)為要留在這里……”塔娜的口吻有著很明顯的誘導(dǎo)意味,這是在將陸長亭往不懷好意的柱子上面釘。 可惜朱棣根本沒有要聽她說完的意思,直接一口截斷道:“在此等候?!?/br> 王府親衛(wèi)們聽令,沒有一個人露出疑惑或是懷疑的神色。只有那幾個跟來的士兵,面帶疑惑,但到底不敢反駁了燕王的命令。 塔娜這才意識到,這個大明的王爺在士兵的跟前威望究竟如何深厚,她同時還意識到了那個看上去纖弱的少年,在這大明王爺心底的地位幾何。若非地位高的話,這大明王爺怎會對他深信不疑? 塔娜掩去了眼底的光芒,低聲道:“那便聽王爺?shù)陌伞羰堑炔坏剑慌逻€是要往前行的。”塔娜依舊不死心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陸長亭繼續(xù)嗤道:“若是等不到?我們怎會等不到?只怕是另外的人等不到那時候去?!?/br> 塔娜張了張嘴,最后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干脆閉嘴站在一旁。 她的周圍都是糙漢子們……當(dāng)塔娜姿態(tài)優(yōu)美地站在那處,還頗有些孤高清冷的味道。是有幾個王府親衛(wèi)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幾眼。然而陸長亭等人對她展露出的優(yōu)美姿態(tài)連看也沒看一眼。 因為此時他們在注意山林中的動靜。 陸長亭說在這里等待,并不是大放厥詞。而是看地上的行跡,朱榑分明是被抓走了。就朱榑那一行人的打扮,普通百姓誰敢抓他們?就是山匪也不敢!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天元帝一行人不僅沒跑遠(yuǎn),他們還抓走了朱榑,甚至還準(zhǔn)備等著營救朱榑的人前來,好談條件。 而這群人若是能將天元帝最為寵愛的皇妃也帶來那便最好了。 哦,還有。若是來的又是一個王爺,那便更是好了! 因為這將是他們翻身的一個機(jī)會! 抓了王爺在手,談條件是很容易的事。 他們被逼到這等地步,與其慌亂逃竄,還不如干脆破釜沉舟…… 當(dāng)然以上只是陸長亭的推測,不過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和朱棣想得差不多之后,陸長亭就可以肯定基本就是這樣了。 所以現(xiàn)在,他們不急著去救朱榑,本來陸長亭就不急,反倒是那些抓了人的北元軍會焦急起來,他們恨不得立即將抓住朱榑的事捅到明軍來。若非直沖沖地往明朝大軍而去,很有可能全軍覆沒,連辛苦抓住的齊王都留不住,恐怕他們也不會辛苦在這里設(shè)下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