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節(jié)
門卻就在這瞬間突然被打開了,何子友面無表情地站在了門口:“作甚?” 男子一把推開何子友, 他身后的幾人緊跟著入了何子友的屋子。 何子友沒有關門的意思, 他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想做什么?” “你可是有那陸長亭的把柄?陸長亭借用風水手段取得第一甲頭名,實在令人不齒!我等有識之士,自然不能如此眼睜睜地看著他作亂?!?/br> 何子友冷笑道:“我就算有, 自也不會給你們。” 那幾人臉色都有些難看:“果然,何子友,你是想占這首告之功!” “首告之功?我看是沒命享!” 那幾人驚疑不定:“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們大可去試試,滿天下嚷嚷, 說他陸長亭靠風水手段得了狀元,去吧, 你們?nèi)ピ囋?。?/br> “我們自然是要去說的, 但卻缺了你手里的證據(jù)?!?/br> “我手里什么也沒有?!焙巫佑牙渎暤?。經(jīng)過吳觀玄那么一提醒,何子友也不敢說木牌的事了,免得將自己牽連進去了。他說得對,不過再等兩年。那時候沒了陸長亭阻路, 他還能得個好名次。若是這時候不知死活,那以后不管什么美好前程, 他都沒命去享了。 “怎么可能沒有?”說著那幾人便圍了上來, “搜他!” 這幾人是當真被嫉妒染紅了眼,此時竟是完全丟棄了讀書人的風度,恨不得就此撲將到何子友身上, 將何子友拆開來才好。然而他們忘記了那門還不曾關上,門外有人經(jīng)過的時候,便看個正著了。 “你們在做什么?”陸長亭也是正巧路過,便不由挑了挑眉。 這讀書人還會打架? 那幾人本就做賊心虛,驟然聽見陸長亭的聲音,險些直接昏倒過去。當然,個個都是大男人,哪會那么容易暈過去?他們僵直著身子,忙躲到了一旁去。 陸長亭這才看清被壓在床上的是……何子友! 他們這是玩兒什么呢?陸長亭看他們的目光登時就變了。何子友還有這樣癖好? 何子友一見了陸長亭,幾乎是立刻就從床上坐了起來,“陸長亭!” “嗯?”陸長亭疑惑地回望了一眼,他怎么覺得何子友看見他的表情是喜悅呢? 其他幾個人見勢不妙,忙轉(zhuǎn)身就往外跑。 何子友五官都因為憤怒而扭曲了,他抓起手邊的枕頭重重砸了出去。枕頭“啪嗒”落在地上,當然絲毫沒有傷害到那幾人。“蠢笨jian猾之徒!”何子友破口大罵。 陸長亭緩慢地眨了下眼。 這蠢笨jian猾,說的難道不該是他自己嗎? 陸長亭沒打算摻合進何子友的事兒里來,當即便拔腿要離開。何子友蹭地站了起來:“等等……” 陸長亭沒理他。 “等等!”何子友直接沖了上來,一把抓住了陸長亭的袖袍,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何子友又立刻撒開了手,冷著臉說:“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磥碚椅覇???/br> 陸長亭淡淡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br> 何子友急了,再度一把抓住了陸長亭:“他們是想來我要你動用風水手段的把柄!” 陸長亭這才頓住腳步,點了點頭:“嗯,那便多謝你前來告知了?!?/br> “你難道不會害怕嗎?” “行得正坐得端,我為何要害怕?何況,你手里本也沒什么把柄啊。” 何子友臉色一變,登時變得神色復雜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早被對方窺了個通透。 “總之……”何子友頓了頓,沉聲道:“總之日后若是出了事,你須得知道,不是我何子友說出去的。” 陸長亭點了點頭:“好,我記下了。” 何子友臉色更加復雜,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在陸長亭的跟前,從來沒有占過半點上風。他一直都處在劣勢上,偏偏那時候眼睛不知道被什么糊住了一般,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 陸長亭沒再與何子友多說。 他不相信一個心思jian猾的人,能這么快就轉(zhuǎn)好了。當然何子友為了自保而說出這些話是有可能的,但這并不代表他就立即要對何子友感恩戴德了。雙方離得遠些,對誰都好。 陸長亭回到了屋子中后,紀紫藍幾人便進門來了。 紀韻手里捧著兩個紙包。陸長亭見狀,不由問了一句:“這是什么?” 紀紫藍低聲說:“不知道,從宮中送來的?!?/br> 陸長亭猜測多半是老御醫(yī)開的藥,一想到元陽虧損四個字,陸長亭就忍不住嘆了口氣,他伸手將那紙包接了過來,打開來聞了聞,果然是熟悉的味道。沒錯,就是老御醫(yī)開的藥。 陸長亭將紙包還給了紀韻:“這是我的藥?!?/br> “藥?”圍在身邊的四人臉色都變了:“公子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這幾日累得狠了,太子便讓御醫(yī)為我開了方子,要了些藥來喝?!标戦L亭當然不好意思說出真實的原因。 那四人這才松了口氣。 瀟瀟笑著道:“公子要是出了事,咱們也不用回去了,回去了肯定會被主子把腦袋給擰了?!?/br> 陸長亭:…… 虧瀟瀟還能面帶笑容地說出這么血腥的話來。 “我去熬藥吧?!奔o紫藍說著便立即拖著紀韻出去了。紀韻笑了笑,甜滋滋地跟著走了。 陸長亭頓時更不想說話了。 他突然想起來一事,忙轉(zhuǎn)頭問瀟瀟:“信呢?都送出去了嗎?” “都送了,王府的人快馬加鞭往北平送去了?!?/br> 陸長亭這才舒了一口氣。但隨即又覺得心底某個地方似乎變得空蕩蕩了起來。 陸長亭揮了揮手:“沒事了,你們都下去吧。” 三子點了點頭,擔憂地看了一眼陸長亭,這才和瀟瀟一塊兒退了下去。瀟瀟倒是少年心性,全然沒察覺到陸長亭這會兒興致不高,還滿面笑容地走了出去。 陸長亭倚著椅子發(fā)了會兒呆。 科舉就這樣結束了,一切順利極了,但突然間他卻有種不知該做什么的感覺了。 他還要在應天留幾年呢……陸長亭突然間好像能夠體驗到朱棣的心情了。 陸長亭按了按胸口,忍不住又拿出了紙筆。 不然再……再寫封信? 陸長亭想到這里,頓時來了精神,下筆如有神…… 等紀紫藍端著藥碗進來的時候,陸長亭剛好寫到了結尾處。 “公子?!奔o紫藍將藥碗遞上前。 陸長亭頭也沒抬,就這樣本能地伸手去接,奈何藥碗有些燙手,陸長亭忙收了手,不小心將藥碗撞偏了些,有些藥汁就灑了下來,落到了紙上…… 陸長亭呆了一瞬。 紀紫藍見狀,忙想用袖子去擦:“公子,是我太笨手笨腳了……” “無事?!标戦L亭一把將紀紫藍的手按住了:“不用擦了。就這樣吧……” “就這樣?”紀紫藍微微愕然:“可這樣……” 陸長亭低聲道:“藥碗放在一旁,你下去歇息吧?!?/br> 紀紫藍以為陸長亭是生氣了,臉色不由微微白了,一句話也不敢說便要往外走。 陸長亭突然轉(zhuǎn)過頭道:“對了,下次端藥碗時,手里捏個濕帕子吧,免得將手燙了?!?/br> 紀紫藍愣愣地點了點頭,等走出去之后,她才陡然意識到,陸公子根本沒有半分責怪她的意思。紀紫藍松了一口氣,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也是,陸公子的性子本來也不是會隨意撒火的…… 只是等紀紫藍一出來,便正好看見紀韻站在外頭等她。 紀韻上前挨著紀紫藍,小聲說:“你在里面說什么?” 紀紫藍揉了揉她的發(fā):“沒什么,我差點將藥碗打翻了。我們回去吧。” 屋子里,陸長亭收好分別給朱棣和朱樉的書信,放到了鎮(zhèn)紙下壓住。他站起身轉(zhuǎn)過頭,就正好瞥見一點也不遮光的窗戶外,紀紫藍抬手溫柔地揉了揉紀韻的頭發(fā)。 陸長亭:…… 這時候藥涼得差不多了,陸長亭端起藥碗一口飲盡。 苦澀的味道直沖口鼻,陸長亭頓時覺得難受極了…… 將藥碗推到一邊去,陸長亭就這么躺倒在了床榻上。才送出去書信,這么快便又送出去似乎有些不大好,不如等明日讓瀟瀟送出去吧……想到這里,陸長亭頓覺安心不少,不知不覺地就閉上了眼。 陸長亭沒想到,自己一覺醒來,就翻了天了。 三子焦灼地敲響了他的門,將他驚醒了過來。 陸長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昨晚竟然就這樣合衣睡著了,他爬起來,慢條斯理地洗漱完畢,而后還換了一套新的直裰,又戴好了那個會把額頭勒得極其丑陋的網(wǎng)巾,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三子正要繼續(xù)敲門,見門突然開了,忙收住了手。 “公子?!比釉G訥道。 紀紫藍和紀韻面色冰冷地站在三子身邊,而瀟瀟的面孔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哦……原來如此。 陸長亭的門外擠滿了人,他們都神色冰冷,甚至還有神色激憤的…… 看來是那幾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將他運用風水手段的事,宣揚出去了? 三子面帶怒色,恨不得沖上去和他們干一架似的。當然,對面的人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們也都恨不得撲上來,將陸長亭捶打一頓似的……陸長亭的目光越過他們往后看了一眼。 哦,人并不多啊。 陸長亭微微挑眉。 并且,他可以肯定的是,眼前攔住他的人們,并不是之前居住在這個客棧中的舉子。畢竟舉子數(shù)量眾多,自然不是一個客棧便能住得下的,其中不少就住到了別的客棧去。 陸長亭雖然很少在客棧中走動,但他卻大致記得那些人的面孔。 這些人的面孔明顯是陌生的。 看來那幾個人還不蠢,還知道去煽動別的客棧里的舉子……不過這些人也著實有些好笑,他們難道沒注意到,這客棧中的其他舉子分毫未動嗎? 陸長亭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看了他們一眼,問:“諸位找我可是有事?” “別裝傻!陸長亭,你做了什么事,我們都知道了!”有個愣頭青當即就出聲厲喝道。令陸長亭實在有些驚詫,這樣的人也能為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