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節(jié)
陸長亭聽完只覺得好笑。就這智商,難怪中不了進(jìn)士。 吳觀玄突然伸出手來,捏了捏陸長亭的手腕:“沅茝不必與他計較?!?/br> 陸長亭被他的動作驚了一跳,本能地掙開了吳觀玄的手。雖然他知道吳觀玄此舉是為安撫他的情緒,但是他日日和朱棣親昵習(xí)慣了,這時候突然有人這樣親近他,陸長亭是真不大習(xí)慣。還是隔開距離更好。 吳觀玄微微松了手,倒是沒露出什么尷尬之色。 那頭衙役面露怒色:“不用你說,我們也是要帶你們回府衙的!吵吵鬧鬧,哪里有讀書人的風(fēng)范?” 舉子冷笑道:“你等粗鄙之人,怎能明白?” “走!帶他們回府衙!”衙役冷下臉來,再不給這些個舉子留面子。 舉子不甘地指著陸長亭的方向,大喊道:“他也要一同帶走才是!我們要狀告他!” 衙役推了他一把:“先跟我們回去再說吧!” 一群舉子全然沒想到,鬧還不曾鬧起來,自己一行人就先被帶走了。果然……果然是那陸長亭運(yùn)用了手段,不然他們怎會被衙役帶走? 等他們被帶走以后,客棧內(nèi)的眾人都還有些懵:“就這樣?就這樣便解決了?” 陸長亭這才轉(zhuǎn)過身去:“當(dāng)然不會,他們怎么會死心?在他們看來,落第不是他們的過錯,定然有黑幕在其中才是。不找出這個黑幕來,他們怎肯罷休呢?他們有舉人身份,又不是尋常人等,可以輕易處置。且再往后看看吧……” 其他人都忍不住低聲罵道:“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陸長亭挑了挑眉,沒說話。 這樣厚顏的人,倒是并不少見,沒甚稀奇的。從一開始他就沒將他們看在眼中,那么之后也不會。要解決他們或許麻煩,但絕對不難,何況此時他背靠洪武帝和太子,他需要畏懼誰? 吳觀玄此時也出聲道:“沅茝大可放心,他們這幾人,著實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來?!?/br> 陸長亭聽他口吻篤定,還微微有些詫異。難道吳觀玄還拿他們有法子? 其余人也跟著附和起來。 倒是讓陸長亭感覺到了一絲暖意。大家不過平凡人,從前這些人或許在背后議論過他,不過現(xiàn)在調(diào)轉(zhuǎn)態(tài)度也很快嘛。別的舉子鬧上門來,他們也有維護(hù)的時候,這便差不多夠了。 陸長亭正欲往回走。 圣旨突兀地到來了。 當(dāng)看見傳達(dá)圣意的太監(jiān)到來時,整個客棧都沸騰了起來,客棧掌柜畏縮到了角落了里去,生怕觸犯了貴人。 在這里宣讀圣旨,可謂是給足了陸長亭這份榮耀。畢竟這一讀出去,要不了半天整個應(yīng)天府都能知道。 那太監(jiān)念了一大段……陸長亭都紛紛無視了,直到太監(jiān)停頓了一下,說:“茲特封爾為兵科給事中……” 兵科? 六科之一? 給事中他是知道的,這個官職自前朝起便有了,從前這個位置上的官員,能貼近皇帝,在皇帝左右顧問應(yīng)對。唐朝時似乎還是門下省的要職掌封駁之事,封是封還詔書不行下,駁是駁正詔書之所失。這個官兒品級不大,但在明初卻成為了一股相當(dāng)活躍的力量。 他可處理詔旨章奏,可規(guī)諫皇帝、充任言官,還可參與議政,甚至是監(jiān)督六部中央官署,考察官吏…… 這個官位說起來小,但其職權(quán)范圍可一點也不小啊。 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天子近臣了! 陸長亭忙壓下心中的驚異,先接了圣旨。 宣旨太監(jiān)沖陸長亭微微一笑,這才離去。待宣旨的人走得遠(yuǎn)了,他們方才敢大聲議論起來。雖然他們還未得官職任命,想來也是到時候一同接受任命了……但他們卻在面對陸長亭的時候,跟著爆發(fā)出了喜悅,都忍不住上前來對陸長亭恭賀連連。 陸長亭這會兒還處在震驚之中,只簡單謝過了他們的恭賀。 吳觀玄立即說要請他飲酒,陸長亭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陸長亭回到了屋子里,令三子和瀟瀟守住門口,不得令任何人來打攪自己。 待吩咐好了之后,陸長亭才緩緩松了一口氣,在桌子前坐了下來。洪武帝大概完全沒想過,自己就是來應(yīng)天府當(dāng)間諜的吧……他全然沒想過自己的長子會早早病逝,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會和孫子爭奪位置。所以他絲毫沒有提防自己。是因為那篇策論嗎?所以讓他全然放心地給了自己六科給事中的位置? 處理詔旨章奏,規(guī)諫皇帝、充任言官,參與議政,監(jiān)督六部中央官署,考察官吏…… 這幾個職權(quán)范圍,隨便拿一個出來,都足以大做文章了。 尤其是對于原本就“心懷叵測”的陸長亭來說。 陸長亭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 而到這時候,陸長亭也徹底地放心了。洪武帝果然是積攢著前頭的功勞,準(zhǔn)備給他一個大的!而既然給了他給事中的位置,那以洪武帝的脾氣,就絕不可能再容忍那些舉子在外胡亂抹黑。 陸長亭忽然有些同情他們。沒有足夠的學(xué)識,偏偏還沒有個智商在線的腦子…… 想到這里,陸長亭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叫來紀(jì)紫藍(lán),正要讓她點些飯菜去,伙計突然跑了上來:“狀、狀元公!您,您去門口看看……有人在等您?!?/br> 陸長亭差不多已經(jīng)猜到是誰了。 怕是東宮來的人。 陸長亭快步走了下去,候在客棧門外的果然是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東宮里的人。 那人笑了笑,忙請了陸長亭上馬車:“主子請您一敘?!?/br> 陸長亭立刻上了馬車。 正好,他也好奇洪武帝是如何給他炒作的。 第208章 陸長亭到了東宮外, 就見外面守了不少的宮人,個個都面容肅穆, 半點玩笑也不敢。陸長亭便猜測, 洪武帝應(yīng)當(dāng)也在里頭。陸長亭頓了下腳步,然后加快步子走了進(jìn)去。 “長亭來了?”洪武帝的聲音在殿內(nèi)響起。 陸長亭大步走了進(jìn)去:“見過陛下?!?/br> 洪武帝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 “長亭還有幾日可清閑了?!焙槲涞坌Φ? “再過幾日,便不能如這般輕松了?!?/br> 陸長亭笑了笑:“我等這一日許久了?!?/br> 朱標(biāo)在一旁笑道:“我等這一日也許久了?!?/br> 洪武帝面色更為和緩,他站起身來,欲離開東宮。陸長亭忙出聲道:“陛下??墒悄鷮⑽业奈恼路帕顺鋈??”若無洪武帝允許,怕是無人敢作如此行為。 洪武帝頓住了腳步, 笑道:“長亭文章出色,何不邀天下人共享呢?” 陸長亭心中底氣頓時更足了, 他朝洪武帝的方向躬了躬:“謝陛下?!?/br> 洪武帝畢竟年紀(jì)大了, 加上朱標(biāo)身體又算不得如何好,處理奏章事務(wù)的時間難免要花上更多。所以在看過朱標(biāo)后,洪武帝便很快離去了。 待洪武帝一離開,殿中的氣氛登時便放松了不少。 朱標(biāo)示意陸長亭坐下來, 隨后才問道:“我聽父皇說有許多舉子不滿你奪了一甲頭名,企圖鬧事?” 陸長亭心道, 看吧, 果然這些都掌握在洪武帝的手中。那些舉子竟然還妄圖鬧事,實在顯得可笑了些。 “不過落榜之人心有不甘罷了。”陸長亭淡淡一笑,道。 朱標(biāo)點頭:“這樣的人, 也掀不起什么浪來。你過來,我聽聞父皇將六科給事中的位置給了你。你可有覺得不了解亦或是不合適的地方?” 陸長亭心里一驚。這樣大方?朱標(biāo)這是全方位服務(wù),力求到位啊! 斂去心底的驚訝,陸長亭問:“沒覺得不合適,不過給事中是幾品?”陸長亭是真不知道是幾品官。畢竟官制整改是常有的事。尤其在明初,洪武帝對一些官職都進(jìn)行了改動。 朱標(biāo)忍不住笑了:“沒想到長亭先關(guān)心的竟然是這個?!闭f完,朱標(biāo)倒是很認(rèn)真地回答了:“六科給事中,從六品?!?/br> 六品官啊,職權(quán)范圍還如此之寬廣,對于一個剛剛踏入大明官場的人來說,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shù)碾y得了! “如何?可滿意?若有不滿意之處,你告訴我,我還能說動父皇變更?!敝鞓?biāo)的口吻倒是滿滿的縱容。 這倒是讓陸長亭覺得極為不自在了起來。 “這樣便很好了!”陸長亭道。很符合他的需要,也符合他對自己的定位。只是這個位置肯定沒那么好坐就是了。這會兒,陸長亭倒是有幾分想念道衍了。若是道衍在身邊的話,再處理起給事中這個位置上的公務(wù),想來會更加駕輕就熟。 朱標(biāo)點了點頭,將點心推到了陸長亭的面前:“長亭滿意便好?!?/br> 陸長亭剛捏了塊點心起來,就見朱標(biāo)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似乎陡然變得正經(jīng)了起來:“太子可是有什么話要說?” 朱標(biāo)道:“長亭,如今呂氏究竟是如何死的,白蓮教中究竟安插了多少人,都還沒有個完整的結(jié)果。也許還有不少人在朝堂之中……” 陸長亭覺得這個可能性倒是比較小。 畢竟現(xiàn)在還是明初,如今能得重用的,必然都是當(dāng)真得洪武帝賞識的。而在洪武帝手下的其他官員,換得那多勤啊,不是被抓去坐牢,就是被搞去流放……白蓮教安插人能追得上這個速度嗎?如果是得洪武帝重用的,那么……不得不說這個潛伏期夠久的,這個功夫也足夠厲害的。 但陸長亭并沒有出言反駁朱標(biāo),他只是靜靜地等著朱標(biāo)往下說。 “長亭,你馬上便要入朝了,許多我無法去親力親為的事,我想交托與你?!敝鞓?biāo)道。 陸長亭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朱標(biāo)這是希望他去幫忙,將白蓮教安插在朝中的釘子都拔出來。陸長亭當(dāng)然是樂意的,當(dāng)然,他不是為了朱標(biāo),也不是為了洪武帝。他只是為了朱棣。 希望等到朱棣上位的時候,就沒了這么些麻煩。 所以陸長亭很是干脆地點了頭:“好。” 朱標(biāo)放下了心,面上這才再度展露了微笑:“長亭,便要辛苦你了?!?/br> “如何能算得是辛苦?”陸長亭淡淡道:“本是我該去做的事。” 朱標(biāo)面上的表情更見溫和:“這不是長亭該做的,是我托付于長亭的。若長亭能圓我此心愿,我定然重謝長亭!” 陸長亭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只聽朱標(biāo)又道:“長亭也不必如此生疏。我早便說過,你既然稱老二與四弟為兄長,便也可稱我為兄長?!?/br> 陸長亭心說,太子和王爺能一樣嗎?任哪個白身也不敢喚太子為“兄長”,這不僅是身份卑微所帶來的不敢喚,此舉從禮一道上來說,也是違背了規(guī)矩的。 “怎么?長亭可是有其它的考量?長亭全然不必在意?!敝鞓?biāo)道:“長亭若是不嫌,私下喚我便好?!?/br> 陸長亭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頭,道:“大哥?!?/br> 朱標(biāo)臉上笑意更濃,道:“長亭真乖?!?/br> 這句話一出,倒是叫陸長亭覺得臉上發(fā)燒了,朱標(biāo)這等親近、甚至如同哄小孩的口吻,讓陸長亭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幸好,朱標(biāo)很快就掠到了別的話題上去。 朱標(biāo)的執(zhí)政理念雖與洪武帝有所出入,跟朱棣更是大有不同。但這并不代表朱標(biāo)在政事上便是個愣頭青了,相反,他為人老練得很。三言兩語便與陸長亭說清楚了六科職權(quán)所在,并點到了陸長亭應(yīng)當(dāng)做什么,又應(yīng)當(dāng)規(guī)避什么。 待說完這些,朱標(biāo)方才道:“不過長亭行事也不必如何循規(guī)蹈矩,只要不是什么捅了天的大事,便都是有法子解決的?!毖韵轮獗闶?,你哪怕鬧出點麻煩來,也有人在你后面收拾爛攤子。 陸長亭這下是當(dāng)真受寵若驚了,朱標(biāo)這樣的承諾可真敢做啊!自己真捅出什么爛攤子來,他都敢收? 陸長亭猶疑地看著他:“太子如此說,我是會當(dāng)真的?” 朱標(biāo)點頭,給了陸長亭肯定的目光。朱標(biāo)清瘦了不少,目光肯定的時候,看上去倒是精神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