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窘然：“你叫我小陸就行了……”

    “陸教授?！绷_瀛冷著臉打斷陸離的熱絡(luò)，對著工作人員揚(yáng)揚(yáng)下巴：“關(guān)于海豚的治療，暫時交給他負(fù)責(zé)。”

    “陸教授，您可真年輕！一會兒有什么需要的，您交代就好。” 工作人員果然變得更畢恭畢敬了。

    陸離瞥了一眼羅瀛，對這個人不分時宜的獨占欲非常的無語。

    陸離做了徹底的消毒并換上潛水服走到水池邊，池水平靜無波，他隱隱可以看到海豚的輪廓，它們很安靜，但絕對不是因為乖巧。剛剛聽工作人員說這兩只海豚，自從它們的伙伴死了之后一直在絕食，現(xiàn)在它們恐怕體力已經(jīng)透支，急需補(bǔ)充一點食物。

    陸離對身后的工作人員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慢慢滑入池水中，池水因為加入了一些消炎的藥物，有些嗆人，陸離皺起眉，剛沉入水下，兩只海豚忽然充滿攻擊性地朝他撞過來，他沒有防備，直接被撞到池壁上，肩胛骨折斷似的一陣劇痛，他吐出一大串氣泡。

    海豚卻依舊非常暴躁，發(fā)出恐嚇的啾啾聲，朝他再次撞過來。

    羅瀛在水池邊看不清水底的情形，只能看到忽然洶涌的水面，和海豚憤怒的叫聲，他猛地上前一步，工作人員也忙沖到池邊，企圖下水解救被海豚輪番撞擊的陸離。

    “啾——”水池下忽然傳來一聲哀鳴，工作人員聽不出，但羅瀛立刻分辨出這是陸離的叫聲，他眉頭皺緊，對著工作人員壓了壓手掌，示意他們再給陸離一點時間。

    此刻陸離在水下也是發(fā)愁，這兩只海豚很聰明，明顯能分辨出他穿著人類的潛水服，所以對他并不友好，即便是他用海豚的叫聲試圖和它們溝通，兩只已經(jīng)受驚的家伙，雖然暫時停止了攻擊，卻依然對他充滿了防備。

    如果能變成小海豚就好了……

    陸離浮出水面，對著羅瀛詢問道：“可不可以清場？”

    羅瀛一愣，工作人員立刻說出了他的擔(dān)憂：“陸教授，這太危險了！那兩只是成年海豚，如果真的發(fā)起狂來，我們根本不是對手，不能清場！”

    羅瀛眉頭皺緊，表情也是拒絕的。陸離明白他在想什么，索性從池水里爬上來，走到羅瀛跟前，緊盯著他的雙眼：“相信我，清場吧?！?/br>
    羅瀛沉默了許久，陰沉著臉看向工作人員：“聽他的，清場?！?/br>
    “可是羅總……”

    “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zhǔn)進(jìn)來?！?/br>
    大家見羅瀛堅持，只好紛紛撤出，f館漸漸安靜下來，陸離對羅瀛笑了一下：“你去關(guān)一下攝像頭吧？”

    羅瀛黑著臉被他差遣著走到控制室，很快對他比劃了一個ok，陸離便放心地脫掉潛水服，全身赤裸地跳入池水。

    昨晚激活酶水平早就爆炸了，幸虧成熟期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形態(tài)，才不至于變成床上的一條“魚”，但也正因為如此，現(xiàn)在才能輕松地轉(zhuǎn)換為小海豚，陸離在充滿藥水氣味的水池里游了一圈，發(fā)出不滿的叫聲，那兩只成年海豚先是疑惑地看著他，漸漸地也應(yīng)和著啾啾叫起來。

    這個水池是什么鬼！簡直太臭了！

    海洋館的水池畢竟不是大海，即便是帶有循環(huán)系統(tǒng)，還是需要加入殺菌消毒的藥劑來維持水質(zhì)，但這對于敏感的海豚來說，并不舒服。陸離也是變成海豚才察覺到這一點，忽然就對海洋館里的動物充滿了同情。

    他鉆出水面，用尖尖的吻部掃倒了小魚桶，接著將小魚掃入池水中，自己也叼起一只，朝著那兩只海豚游過去。它們雖然也在困惑陸離是個什么鬼，但明顯已經(jīng)不是對人類的敵意，陸離發(fā)出示好的叫聲，將小魚給它們叼過去，兩只海豚猶豫了一下，終于肯吃東西了！

    不僅如此，陸離因為剛剛成年，比它們都要小一截兒，它們竟把陸離當(dāng)成新來的小海豚，親昵地蹭了蹭，還想要照顧起他來。

    陸離在池水里足足消磨了將近一個小時，小魚喂得其實蠻快的，其他時間都是在陪兩只海豚玩耍。其實放養(yǎng)池也就那么一丁點地方，也沒有珊瑚和礁石，根本沒什么可玩的，正是因為這樣，因為新朋友加入而漸漸興奮起來的海豚們，才顯得特別可憐。海豚的叫聲并不像人類的語言那么復(fù)雜，只能簡單地表達(dá)情感，它們喜歡人類，但卻不喜歡海洋館。

    “我能不能每天都過來一趟？”陸離再次從水里鉆出來，已經(jīng)是人類形態(tài)，這一次，兩只海豚不再對他持有敵意，反而是舍不得他走似的，在他身邊蹭著，陸離趴在水池邊和羅瀛抱怨：“它們要在這個臭水池里生活，也是可憐……”

    “臭水池？”

    陸離撇撇嘴：“一股化學(xué)試劑的味兒……”

    羅瀛明白了陸離的意思，解釋道：“它們和你不一樣，是人工繁育的，并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br>
    陸離嗯了一聲，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海洋館的產(chǎn)業(yè)已經(jīng)成熟，雖然這些海豚很可憐，但也不是羅瀛的錯，即便是把它們放生大海，也并不能改變這個現(xiàn)狀。他能做的，也只是對這些“養(yǎng)殖海豚”好一點，就像那些飼養(yǎng)員做的一樣。

    “我能做這里的飼養(yǎng)員嗎？”陸離期待地看向羅瀛，后者點了點頭：“你一開始，不就是我招來的飼養(yǎng)員么？”

    陸離愣了愣，隨即甜甜地笑了起來。

    *

    因為對于海豚有著與生俱來的親切感，陸離直接在海洋館跟著工作人員熟悉了一整天的工作流程。羅瀛也便由得他去，他則是更關(guān)心水質(zhì)的問題，整整一下午都在調(diào)查這件事，等到彼此忙完，都已經(jīng)快到了晚飯時間，羅瀛本是和家人約好吃晚飯，就順便帶著陸離一起回去。

    陸離坐在副駕上，難免緊張，尤其是昨晚上和羅瀛“同居”了，現(xiàn)在頗有一種新婚回門的感覺。

    “第一次去你家里，我得帶點禮物吧？不行不行……你找個超市停車，我買點東西……那個……最好是進(jìn)口超市！”

    “你不用考慮這些?！绷_瀛空出一只手，抓住陸離因為緊張冰涼的手，捏了捏：“有我在，沒人會挑你的毛病?！?/br>
    羅瀛說著，指了指副駕前面的儲物盒：“打開?！?/br>
    陸離依言打開來，里面是一只香檳色的心形禮盒，這次不用羅瀛再說“打開”，他也知道是給自己的，立刻拆開上面的蝴蝶結(jié)，打開蓋子。

    禮盒里堆滿了香檳玫瑰，中心是一個水晶八音盒，好像是太陽能的，自動開始演奏卡農(nóng)的旋律。陸離盯著那只八音盒發(fā)愣，這是一只用淺粉色的水晶雕刻的小海豚，隨著音樂聲，在底座淡藍(lán)色的浪花上慢慢旋轉(zhuǎn)。這只八音盒做得極其精致，但讓他吃驚的是，那只小海豚，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就連背上都被刻了淺淺的疤痕……

    羅瀛見陸離驚訝的樣子，嘴角微微勾起來。他本來還準(zhǔn)備了更多的節(jié)目，但是卻因為早上的一個電話全部沒能成行，所謂的求婚儀式，也只得簡化成了送禮物。

    隨著音樂接近尾聲，小海豚轉(zhuǎn)著轉(zhuǎn)著，漸漸升高，海浪中出現(xiàn)了一個凹槽，那對戒指就被安放在凹槽里，熠熠奪目。

    陸離拿起戒指，發(fā)現(xiàn)羅瀛的那只內(nèi)圈刻著ll eternality，而自己的卻刻著 ly’s treasure.

    “eternality… ”陸離念著這個代表永恒的美好單詞，忽然攥緊了戒指，金屬隔得掌心一陣頓痛，他的心跟著疼了起來。

    羅瀛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對勁，立刻靠邊停車，伸手去托起他的臉：“怎么了？要哭了？”

    “羅瀛，”陸離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他，定定望著他的雙眼：“我愛你，永遠(yuǎn)?！?/br>
    不論經(jīng)歷多少次輪回。

    我都愛你。

    你是我陸離，永恒的摯愛。

    第87章

    “當(dāng)然了?！绷_瀛低頭親了親他，然后挑出他那枚戒指，抓著他的手，幫他帶好：“戴上就不許摘了?！?/br>
    陸離嗯聲，把羅瀛那只也帶在他手上，然后抓住他的手，翻來覆去地看，總覺得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特別好看。

    [小雪，這個世界結(jié)束的時候，戒指可以拿走作紀(jì)念嗎？]

    [你覺得呢？]

    [小氣……]

    陸離撇撇嘴，那就把戴著戒指的樣子，牢牢記在心里吧……

    羅瀛帶著陸離回家時，阿姨正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陸離剛到玄關(guān)，就聞到了香氣，今晚的菜里有魚！他偷笑一下，被羅瀛拉著走進(jìn)客廳。

    “陸離來了？”秦青熱情地朝他招手：“快過來坐?！?/br>
    “伯母?！标戨x乖乖打著招呼：“伯父?！币暰€落在羅父身上，只見他冷著張臉，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

    “聽說你能教我們潛水？”羅父冷不防冒出這樣一句，陸離差點不會接話了。

    “啊……是！伯母說您和他都想學(xué)來著……”

    “我給你買了套裝備，還制定了日程表！今年我非要贏過那個姓李的！”

    “李總，萬華的老總，每年都約著我們老羅去海釣，還特別擅長潛水，”秦青解釋著，跟陸離擠擠眼：“你伯父，特別好勝?！?/br>
    陸離：呵呵……

    這頓飯下來，本以為被三堂會審的場景沒有出現(xiàn)，沒人問他車子房子學(xué)歷家庭，也沒人考驗他對羅瀛的真愛，反倒成了潛水技巧座談會。陸離一時也不知要如何評價他這第一次“見家長”了。

    直到回家的路上，陸離收到了秦青的短信，才知道今晚的真相。

    【陸離，希望今天晚上伯父伯母沒有給你留下怪印象，你伯父并不是不關(guān)心你的情況，我們也不是那么地?zé)嶂杂跐撍皇橇_瀛把你保護(hù)得太好了，只給了幾個話題讓我們選擇。

    我們其實已經(jīng)從羅瀛那知道了你的情況，知道你家世普通，但善良、勇敢、有責(zé)任感，是個好孩子。羅瀛從沒在我們面前這樣夸過誰，他那么喜歡你，我們做父母的，無可挑剔，只希望你們能幸福。

    羅瀛這孩子太強(qiáng)勢了，伯母本來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卻讓這小子逼得一句話也沒說成，所以，未來他如果欺負(fù)你，有做的不對的地方，盡管跟伯母說，我替你撐腰！但希望你也能多包容他，陪著他一直走下去，等到我們不在了，羅瀛有人照顧，我們也就放心了。

    別嫌伯母啰嗦，以后一定要常來家里玩，伯母還給你做魚吃！】

    “坐車別總盯著手機(jī)看?！标戨x正看得入神，忽然被羅瀛兇了，他撇撇嘴，飛速發(fā)了一句回復(fù)，忙把手機(jī)收了起來。

    “我媽？”

    “嗯。”

    “高興么？”

    陸離望著羅瀛平靜的側(cè)臉，想到他安排好的一切，胸中被感動和幸福脹滿，只覺得即刻能打出一個飽嗝來，還是散發(fā)著愛情的酸臭味的。

    怎么會有這么好的人呢！

    怎么這么好的人搶都不用搶就來到他身邊了呢！

    怎么可以這么幸福呢……

    “改天我們?nèi)グ莅萆癜桑俊?/br>
    羅瀛一挑眉，側(cè)目看他：“拜什么神？”

    陸離眨眨眼，甜甜地笑起來：“那個把你送到我身邊的神唄！”

    羅瀛一愣，隨即勾起了嘴角，陸離跟著他傻笑起來，羅瀛空出一只手拉住他的手，一路上，只要不需要掛擋，兩個人就這么十指交扣著，仿佛怎么握住都還覺得不夠。手是暖的，空氣是甜的，就連車窗外的霓虹都變得夢幻起來，明明只是拉著手回家，卻是約會一樣的氣氛，陸離腦子里亂成一片，好感度、親密度、幸福感、激活酶輪番轟炸，他簡直覺得自己都要變成一朵煙花，直接在心愛的人身邊炸開算了。

    *

    盡管這些天，為了樂園的事情，羅總裁忙得腳不沾地，小夫夫同出同進(jìn)，依舊秀得一手好恩愛。尤其是陸離進(jìn)入成熟期之后，精力旺盛，還為了能自如地變換形態(tài)，需要長期保持激活酶水平偏高的狀態(tài)，因此在某些難以描述的方面，無論從頻率還是質(zhì)量上，都可圈可點。

    于是，“婚后”的陸離身上漸漸地就多出一股特別的情韻，讓人看了心癢，但又說不上來他是哪里招惹人了?？傊戨x在海洋館工作了短短一周，就得了個“陸美人”的外號，而這個外號，在有人見過陸離在放養(yǎng)池里游泳之后，又改成了“魚美人”，傳來傳去的，最終定名為，美人魚。

    而當(dāng)事人陸離，卻一心撲在照顧海豚上，對此一無所知。

    陸離為了能變成小海豚陪大海豚玩水，走羅瀛的后門，讓海洋館的工作人員的下班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大家當(dāng)然是樂意至極。陸離則是等人都走了，關(guān)掉攝像頭，直接化身粉海豚，和兩只飼養(yǎng)海豚在水池里撒歡兒。

    他教它們?nèi)绾尾遏~，和它們比賽游泳，還和它們一起唱歌……羅瀛偶爾也會過來，陸離就帶著兩只大海豚賣萌給他看。自從被陸離照顧，兩只大海豚痊愈得很快，而且比以往也開朗了許多，唯獨是表演節(jié)目的技巧，被陸離慣的，生疏了很多。

    “開園的海豚表演，能讓我負(fù)責(zé)么？”陸離玩累了，變回人形在水池邊趴著，和羅瀛打商量：“我想讓它們覺得，表演是在和我玩兒，而不是為了獲得食物獎勵，賣力氣?！?/br>
    “你這里，都快被海豚塞滿了?！绷_瀛無語地戳了戳陸離的腦門。

    “羅醋王，你吃吃瓜員工的醋也就算了，現(xiàn)在連海豚的醋都吃嗎？”陸離故作驚訝地對著羅瀛瞪眼睛，后者無奈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別跟我嬉皮笑臉！”

    “不開玩笑，我想帶著它們表演一支海豚的舞蹈，我希望觀眾們看到的，是海豚真正的樣子，而不是被海豚的雜技取悅?！标戨x忽然正經(jīng)下來，這些天，他想了很多，既然不能讓海豚們回到大海，起碼讓人們?nèi)チ私夂ｋ?，而不是單純地只來看一場娛樂表演?/br>
    羅瀛看著他認(rèn)真的樣子，只囑咐了一句：“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是你晚上十一點之前，必須去睡覺?！弊詮拈_始飼養(yǎng)小海豚，陸離幾乎每天都要看這方面的專業(yè)書到很晚，甚至……有時候兩個人做完那種事，他都還要拿著書，翻上兩頁才困倦不堪的睡著……對此，羅瀛早就看不下去。

    他也非常贊同陸離更改表演的形式，之前水質(zhì)污染的事情查到最后，發(fā)現(xiàn)是有員工被競爭對手買通，惡性競爭。實際上，羅瀛也需要這個樂園能做出些其他樂園沒有的特色，陸離提出的表演，他相信今后一定可以成為海洋館的亮點。

    但他不想看到陸離為了研究這個，一晚上一晚上不肯睡覺。

    “答應(yīng)么？”羅瀛催促道。

    陸離撇撇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