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兩邊一起問。

    “沒事?！眱蛇呌忠黄鸫?。

    “方才真是太可怕了！”武玥心有余悸地道，“那雷就像響在我耳朵邊兒似的，震得我好半天都聽不見其他聲音，頭一個勁兒地發(fā)懵。”

    “山里的雷就是這樣，一響震得山都跟著搖?！毖嗥叩馈?/br>
    “外面雨下得這么大，今天咱們還下得了山嗎？”武玥到底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再加上方才有人掉下了崖去，她十二叔現(xiàn)在還不知安危如何，不由得就擔心起來。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快，耐心等等?！蔽洮E安慰道。

    一陣狂風(fēng)夾著雨片刮進來，直吹得女孩子們連連打著哆嗦，就有人道：“這洞挺深的，咱們往里面走走吧，里面有風(fēng)吹過來，應(yīng)該不是死洞，總好過站在這兒被風(fēng)吹雨淋，若是因此傷了風(fēng)，一時又下不得山，那可就不妙了?！?/br>
    眾人聞言紛紛應(yīng)和，就有人持著火折子在前引路，一行人慢慢摸索著向洞深處行去，武玥就問武珽：“咱們要不要也跟著往里走走？”

    武珽卻道：“不，咱們就等在這兒，萬一十二叔找到此處，正好可與他會合?！?/br>
    待眾人往洞里一走，近洞口處的地方便寬敞起來，只剩下燕七他們這六個人，洞外白閃劃過，給洞內(nèi)帶來一片短暫的光亮，而后很快又重新陷入黑暗。

    元昶看見武珽沖他一臉地似笑非笑，不由哼他：“你干嘛？！”

    “呵呵?！蔽洮E只笑不語。

    “有??！”元昶惱火。

    “是啊，我手癢。”武珽道。

    元昶正要譏嘲，卻忽然反應(yīng)過來他這話中之意——自個兒這手里還握著一團胖饅頭呢！元昶臉上不由一熱，下意識地就想甩開燕七的手，然而這念頭卻又突地被他打消，反而將那小胖手握得更緊，仰起下巴來，帶著挑釁地看向武珽。

    武珽好笑地挪開目光，望向洞外已形如傾盆的雨幕，忽而喝了一聲：“十二叔！”

    未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便見一個水淋淋的人眨眼出現(xiàn)在洞中，背上還負了個不知生死的女學(xué)生——是方才被嚇軟了腿掉下崖去的那一個！竟然被武長戈撈了上來！

    “她怎么樣？”武珽忙迎上前問。

    “嚇暈了?！蔽溟L戈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掃了眼面前這六個人，“此洞就你們幾個人？”

    “都往洞深處去了。”武珽指了指黑暗處道。

    武長戈將那女學(xué)生放下來靠著洞壁，和武珽道：“看好他們幾個，我進去找人，未聽我招喚，不要往深處走?！闭f著便一頭鉆進了漆黑幽長的洞中。

    還沒走出多少步去，忽聽得洞內(nèi)遠遠地傳來一片尖叫，緊接著便是紛亂的腳步聲，驚惶萬狀地向著這廂跑過來，武珽與元昶對視一眼，一個護在武玥陸藕身前，一個將燕七和燕九少爺擋在身后。

    燕七將弓與箭拿在了手里。

    武玥在旁邊看見，也把背上的弓拿下來，然而看了看聲音傳來的方向后，又默默把弓背回了背上……洞里太黑了，她可沒有那么大的本事放箭不傷人。至于燕七怎么就有那樣的自信敢用弓箭招呼……誰知道，反正小七那家伙自從進入錦繡書院上學(xué)之后就不斷地讓她和陸藕感到驚訝，也許是因為上學(xué)之前大家總是被關(guān)在家里，頭頂上是井口那么大的天，想展開翅膀都展不開，而進入了書院，有了更廣闊的天空，是麻雀還是鷹，一下子就顯現(xiàn)了出來。

    腳步聲伴著尖叫越來越近，幾人終于能聽清那些人嘴里喊的究竟是什么：“——鬼??！有鬼啊！有鬼——”

    第108章 配合    冷靜兇殘，配合無間。

    “一群蠢貨，這世上哪里會有鬼！”元昶哼道，卻將身后的燕七姐弟兩個護得更嚴了。

    片刻功夫便有人奔了出來，見著洞口處這幾個人，張惶地喊道：“快逃！快逃！鬼來了——鬼追來了——”也不停腳，竟是一直沖出了洞去。

    “太危險了！回來！”武珽向外吼道，可那些人哪里肯聽，轉(zhuǎn)瞬就跑不見了蹤影。

    六個人被這突發(fā)狀況弄了個面面相覷，還沒覷出個究竟，又有一撥人尖叫著奔了出來。

    “攔下！”武珽向著元昶喝了一聲，閃電出手，連砍帶劈，照著這撥人后脖頸斬下，同元昶一起輕松將這伙人砍暈在地。

    五六七三個連同燕九少爺一起幫忙將暈了一地的人扶著靠坐在洞壁兩側(cè)，元昶不由皺眉：“里頭究竟有什么鬼東西？不若我進去看一看?！?/br>
    “不可，十二叔說未聽招呼不要擅入?！蔽洮E道。

    “嘁，他是你十二叔，可不是我十二叔，”元昶撇嘴，“再說不管里面是什么，這群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嚇亂了心神，你十二叔一個人再厲害也護不了這么多人?！?/br>
    武珽還是有些猶豫，武家人世代尚武，祖祖輩輩出過不少的武將，一直以來都是以軍紀治家，所以武家的孩子們都習(xí)慣了對長輩的絕對聽從，這會子讓他違背叔叔的吩咐，很有些令他為難。

    元昶見狀哼了一聲，道：“那你留在這兒守著他們，我進去救人！”說著邁步就要往里沖，卻見武長戈正從里面大步奔出來。

    “十二叔，里面怎么回事？”武珽武玥忙上來追問。

    武長戈背上又背了個暈過去的女孩子，腋下還夾著一個，將兩人放到地上后方沉聲道：“此洞深處是吸血蝙蝠的巢xue。”

    “啊——”武玥陸藕齊聲驚呼。

    吸血蝙蝠。昨晚看到的影子原來是它。

    被吸血蝙蝠咬到的人，很易傳染狂犬??！

    “小五元昶燕安，隨我進洞救人；剩下的你們幾個，將眾人行李包袱中能燒的東西聚集起來生上火，熏蚊蟲的艾草等物投入火中燒，莫要進洞?！蔽溟L戈迅速布置完畢，率先邁步重新往洞中行去。

    “喂——里面危險，為什么要讓燕小胖進去？！”元昶喝道，然而武長戈已經(jīng)消失在洞深處，元昶便和燕七道，“你就留在這兒，我和武五進去就行了！”

    “不要緊，”燕七道，“我們進去把蝙蝠都殺死吧?！?/br>
    眾人：“……”要不要這么兇殘啊喂！為什么要用“我們進去吃點東西吧”的語氣說出如此血腥的話！

    外面的雨很大，短時間內(nèi)無法下山。

    如果要在洞中避雨，就必須殺光攜帶狂犬病毒的吸血蝙蝠。

    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燕七看向燕九少爺：“用防水油布把頭臉罩上，別被蝙蝠咬到?！鞭D(zhuǎn)而又和武玥陸藕道：“你們也是?！弊詈罂聪蛭洮E和元昶：“走吧，別怕?！?/br>
    武珽元昶：“……”怕你個羊駱駝??！比起吸血蝙蝠來你這兇殘的小胖子更可怕一點好嘛！

    “那你跟緊我，不許亂跑，聽見了嗎？”元昶盯著燕七道。

    “放心。對了，你們的箭借我用一下?！?/br>
    燕七背了滿滿一大簍箭，舉了根武珽做的簡易火把就跟在兩人身后沖進了洞中。

    山洞很有些深，七拐八繞，甚至還有兩三條岔路，那些學(xué)生們四下里逃躥，此時不知都逃去了哪條岔路，還有七八個瑟縮在角落里，連逃都放棄了，只管抱著頭縮成一團，不住地哭喊，地上還有三四個不知是嚇暈的還是撞暈的，或趴或躺地一動不動。

    “別哭了！背上他們幾個往外走！”元昶不耐煩地吼道，聲音在洞中嗡嗡回響。

    三個人也不停留，只管繼續(xù)向洞深處行去，繞了兩繞，前面豁然開朗，一處籃球館大小的天然石洞出現(xiàn)在眼前，火光照耀下，一大片相貌丑惡的蝙蝠正在狂亂地飛轉(zhuǎn)。不遠處的地面上，一團黑黢黢的物件在痛苦蠕動著，乍見火光映來，登時爆炸一般四散開去，竟是數(shù)十只蝙蝠在摁著一名學(xué)生吸血！

    洞中還有十數(shù)名學(xué)生，原本在黑暗中正慌亂地亂躲亂撞，如今有了火光方稍定下心神，哭喊著跌撞著向著這廂奔來。

    “小五救人，元昶接應(yīng)，燕安掩護?！蔽溟L戈正將一名剛遭受了蝙蝠襲擊而暈厥在地的學(xué)生背到背上，迅速且清晰地對三人發(fā)出指令。

    武珽毫不猶豫地飛身沖上，沖的過程中已然拔劍在手——本次進山旅游是允許會武的學(xué)生們攜帶武器的，不會武的學(xué)生也可以攜帶弓箭，武珽揮劍挽出十數(shù)個劍花，劍花過后，七八只蝙蝠如同破碎的爛布片般被斬做了兩半紛紛墜地，武珽隨即奔向仍被其它蝙蝠包圍襲擊的學(xué)生，趕散蝙蝠，拽出學(xué)生，丟給元昶，元昶接住后直接背到背上便往洞外沖，卻也不走遠，只將暈過去的人員堆放到來時觀察好了的較為安全的岔洞中，而后便折返剛才那群蝙蝠的聚居山洞，繼續(xù)接應(yīng)武珽從蝙蝠嘴下救出來的學(xué)生。

    燕七將手里的火把插到洞壁的凹凸處，而后搭弓上箭，有條不紊地對蝙蝠進行射殺。這些蝙蝠大約長久以來在這山中作威作福慣了，非但不懼怕人類這種大只且智能的動物，反而撲得愈發(fā)兇狠，不斷地從四面八方的孔洞中鉆出新的成員來，組成鋪天蓋地之勢向著洞中的人類撲殺而至！

    武長戈雖然沒有武器，一雙rou掌的威力卻絲毫不遜于武珽手中的劍，掌風(fēng)所到之處，蝙蝠紛紛被拍成了rou屑，武珽的劍勢也愈加迅疾，在周身幾乎劃出了一張劍網(wǎng)，兩個人不斷地將被蝙蝠包圍的學(xué)生拉出來丟給元昶，元昶也不停地背著這些學(xué)生撤離到安全之處。

    突地一只蝙蝠鬼魅般地從武珽的劍網(wǎng)縫隙中鉆入，張開生了尖尖獠牙的利口，照著他那咽喉處便狠狠咬了下去——

    “嗖——！”

    武珽只覺一道冰冰涼的東西擦著自己喉嚨處的皮膚飛了過去，下意識地順著那東西飛去的方向看，卻見一支烏黑長箭上正穿著一只還在張著嘴的丑惡蝙蝠，連箭帶蝠一齊釘在了旁邊的洞壁上，那箭尾不顫不動，一如它的主人般平靜，有力，果斷，兇殘。

    武珽這時才覺身上衣服在一瞬間就被冷汗給浸透了，揮劍劈死幾只蝙蝠，沖著那廂道：“燕小七我跟你有仇??？你那箭擦著我喉嚨過去的知道嗎？”

    “那不是正好？”燕七一邊說著一邊手上沒停，才放出的一箭正擦過元昶的屁股，直接穿了兩只蝙蝠。

    “正好什么啊正好？！我寧可被蝙蝠咬一口！”武珽好氣又好笑地道。

    “信任呢？我箭法如何你很清楚啊?！毖嗥叩?。

    “……”怎么又提這事？！武珽噴出一口老血，他算是看明白了，這小胖子哪里是特么不茍言笑??！她特么根本就是面癱心污，蔫兒壞蔫兒壞的啊！

    “別理他！”元昶一巴掌拍飛正要撲向燕七后脖頸的一只肥丑蝙蝠，哼聲和她道。

    “好的?！毖嗥叩?。

    “……”好的你妹啊好的。武珽縱劍，一招氣貫長虹劃起一片劍光，將罩在頭頂上亂飛的蝙蝠趕得四散，元昶趁機將下頭縮成一團的兩名學(xué)生拽起來向洞外帶去，燕七的箭恰到好處地飛至，一箭射向武珽背后，一箭射向元昶背后，登時便有兩只正欲偷襲二人的蝙蝠被分別射中，燕七的第三箭已經(jīng)向著武長戈去了，擦著他的耳輪掠過，結(jié)果這位非但沒有像武珽那樣被嚇一跳，反而閃電般地一伸手將這箭撈在手里，隨手拋出，將兩只蝙蝠釘在了洞壁上。

    有了燕七的掩護，武珽和元昶得以放心地施展，一個殺退蝙蝠給被困之人解圍，一個見機配合將人救出，不過半個多時辰的功夫，洞內(nèi)的蝙蝠已所剩無幾，紛紛由孔洞中逃得不知去向，只剩下了滿壁滿地的死尸。

    將一眾被困學(xué)生救出蝙蝠洞時，外面的雨竟已停了，果然是來得快去得快，幾個教頭碰上了頭，而后帶著幾名功夫不錯的學(xué)生去找那些因驚慌跑丟了的學(xué)生，所幸后來全都找到了，連同此前那一組遲遲未登上七竅峰的學(xué)生，原來是他們選的那條路不大好走，走了一多半的時候好些個女孩子已經(jīng)無力再爬，只得原路返回，又重新選了條路，因而耽擱了大量的時間。

    最終眾人一番清點，見因磕碰或崴腳而受傷的學(xué)生有八九名，被蝙蝠咬傷的有十三四名，以及雖然無傷但是受了不小驚嚇的也有十好幾名，值得慶幸的是所有人都還肢體俱全地活著。

    待眾人艱辛地回到露營地時，已經(jīng)到了月上中天時候，好在原本留在營地的下人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晚飯，熱騰騰的姜湯在鍋里翻滾著，人人灌了一大碗方覺得緩過些元氣來。

    隨隊而來的大夫卻先進入了緊張的救治傷員階段，在幾名醫(yī)藥社成員的攜助下給傷者們清洗傷口和敷藥，武長戈同幾名教頭再度上山，去附近采了些草藥回來給傷員們熬上，所有的學(xué)生都很疲憊，驚魂一下午過后都沒了精神，一個個勉強混飽了肚子后就萎靡地鉆進了各自的帳篷自我治愈去了。

    “今夜的值夜人員要重新安排?！币幻填^道，“這些家伙們怕都頂不住了?！?/br>
    “就讓各自帶來的下人們值吧，”另一名教頭道，“我們幾個少不得辛苦些，輪流帶班。”

    商議定了便去安排，很快整個營地就陷入了沉寂，只有幾處火堆在噼噼啪啪地燃著。

    “娘的，此前上山踩點的人究竟是怎么踩的點？”幾個教頭暫時沒有什么睡意，就圍坐在火堆旁閑聊，“那七竅峰上有吸血蝙蝠的洞xue，這么重要的事居然沒有告訴咱們！”

    “哼，那幫家伙膽小如鼠，怕是只在洞口轉(zhuǎn)了轉(zhuǎn)，根本沒往深處去！”

    “聽說派來踩點的人都是副山長了院監(jiān)了等等那些人的親戚？”

    “這種事當然要派親戚來了，你想，又能游山玩水，又不必自己花錢，銀子都是書院出的，這樣的好事不先照顧自家親戚還先照顧誰？”

    “他娘的險些把這幫孩子給折在這一出上！傷了的那幾個還不定怎么樣，聽說都不過是八九品官家的，縱是當真出了事也未必敢聲張，只能自認倒霉?！?/br>
    “說這個又有甚用，哪里沒有幾件任人唯親的事？人情如此，事道如此?！?/br>
    ……

    這一宿不知學(xué)生們有幾個能睡得踏實的，反正燕七頭一沾枕就著了，眼兒一睜就已是黎明時分。

    坐起身，左邊拍拍武玥，右邊拍拍陸藕，隔著陸藕拍拍杜蘭：“起來吧，不是要看日出嗎？”

    天從昨夜就晴了，雨水洗過愈顯清透，正是看日出的好時機。

    杜蘭半晌才揉著眼睛起身，見五六七三個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不由搖了搖頭：“整片營地也就你們?nèi)齻€不知愁不識憂的，這會子有心情看日出的估摸著也就咱們這個帳篷了?！?/br>
    帶著各人的丫鬟從帳篷里出來，方知還是小看了年輕人們的心理承受力和自我治愈力，卻見遠遠近近的又從其它幾處帳篷里紛紛鉆出人來，有的披散著頭發(fā)，有的只隨意裹著件外袍，牙不刷臉不洗，立到帳外齊刷刷地向著東方看。

    元昶三步兩步地奔過來，抬手先在燕七腦門上彈了一指頭，咧著嘴笑：“還說叫你起床呢，昨晚沒做噩夢吧？”

    “沒，睡得挺好的，你呢？”

    “躺下就睡著了！”元昶拍拍胸口以證明自己的大心臟，“這地方看視野不好，我?guī)闳ド项^看！”說著便拉了燕七往遠處跑。

    “阿玥她們也……”燕七回頭看武玥陸藕，兩個人一起甩手，一臉的“跟他走吧走吧我們早都習(xí)慣了不要來煩我們”的神情。

    跑到一處山壁近前，元昶胳膊一兜箍住燕七的小rou腰，緊接著運氣在足，向上騰躍，幾個縱跳之后便落上一塊突出于山壁外的大石上，將燕七放下來，拉著她坐到石面上，然后轉(zhuǎn)頭沖她露著白牙笑：“此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