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喬樂梓摸著自己的雙下巴陷入思索,雖然被眾人否定了這個思路,但他仍覺得陸藕這個方向是正確的,一定是有什么地方?jīng)]有被想到…… “大人,”陸藕有些抱歉地打斷了他的思路,“其實……未見得是名字里含有‘梨’和‘棗’二字的,也可能是……‘梨棗’?!?/br> “梨棗?”喬樂梓八字眉又是一挑。 “那不是一樣嗎?!”好久沒敢吱聲的閔紅薇忍不住刷了一下存在感。 “《贈毛卓人學(xué)博》詩有云:‘虞山汲古閣,梨棗燦春云?!标懪狠p聲念道。 “民間刻版印書多用梨木或棗木,故以‘梨棗’為書版的代稱,亦代指‘書’,”喬樂梓接道,豆豆眼銳利地掃向下頭眾人,“哪一位的閨名里有‘書’字呢?” 話音未落,已有一部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立在最不起眼角落里的一位小姐身上,這位此刻已是滿臉的驚慌,險些腿軟跌坐到地上—— 果然是她!喬樂梓悄悄觀察了眾人半天從而憑經(jīng)驗相面得來的結(jié)論里,這一位是最具嫌疑的一個! “葛書華!”有人低呼出來,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葛書華此刻的心虛慌張來。 “我不是故意的——”葛書華情緒崩潰地大哭,“我沒想殺她——我——我只是手滑了一下——我沒想到會——會這樣……” “究竟是為的什么要下如此狠手?”喬樂梓問。 葛書華抽噎著道出了前后,原來那高綺珠平日里本就與她有些不大對眼,兩個人雖未上升到明面上口角,暗地里彼此卻都較著勁,時不時你給我使個絆子,我給你下個套,只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無傷大雅。 然而此前葛書華才剛在高綺珠手里吃了個暗虧,心中正不大痛快,今日見高綺珠祖母的遺物給摔壞了,不由暗暗高興,眾人找扳指時她就逮了個無人在房內(nèi)的機會對高綺珠冷嘲熱諷了幾句——落井下石什么的最能讓人出口惡氣了。 結(jié)果高綺珠本就悲傷惱火的情緒一下子就被點燃了,沖上來推打葛書華,葛書華先是躲閃開去,卻見高綺珠不管不顧地就要去拿放在桌上削水果的小刀,登時被嚇慌了,生怕自己遭她殺害,出于自保心理,就手拿過旁邊架子上的花瓶向著高綺珠的頭上就砸了過去…… 葛書華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jīng)在被揭穿的一剎那徹底崩潰了,嚎哭著還未說完話就暈在了地上,喬樂梓令廳中的幾個丫鬟上前將她抬起來放到椅上暫時安頓,至此這件案子算是都弄得清楚了,眾人也都長長地松了口氣,緊張的氣氛漸漸散去,不由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上首的幾人也在說話,宣德侯笑著望向陸藕,問道:“本案多虧了這位小姐冰雪聰明,不知是如何想到那‘梨棗’所含之意的呢?” 陸藕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垂了垂眸,仍是認真地答了:“只因此前我們曾在廳內(nèi)玩過‘你學(xué)我猜’的游戲,那時大家利用廳內(nèi)各樣事物來代表詩中字句的含義,許是當時玩得太過投入了,所以喬大人提到梨和棗的時候我……就不自由主地用玩游戲時的思路去想了一想……” “能靈活變通、舉一反三就是聰穎的表現(xiàn)?!毙潞钚χ陉懪耗樕仙钌羁戳藥籽?。 “同樣是‘紙上談兵’,結(jié)果可是大相徑庭?!绷鴧⒑敛豢蜌獾貙⒛抗馑ο蚰菐又渎犨@邊說話的陸蓮,身為一名軍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紀律不嚴、上下無狀,陸蓮幾次三番插了喬樂梓的話早就讓他感到很厭惡了,而且那位還是自作聰明,可笑至極! 陸蓮聽見這話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剛才的意氣風(fēng)發(fā)指點江山貌讓此刻的她顯得更加可笑難堪,她忍辱負重每日低聲下氣地奉承閔紅薇她們那幫人、死纏爛打地跟著她們到處去,就是為了能等到一個接觸到更上層、更優(yōu)秀、更有遠大前程的青年才俊們的機會,今日她終于等來了這機會,她也如愿以償?shù)刈プ×诉@機會出夠了風(fēng)頭,甚至不惜冒著得罪這幫女眷們的后果,踩著她們的肩膀拼命地將自己的臉露出來…… 然后她就真的這么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徹底露了臉,卻被人一把撕下了臉皮丟在地上,讓每個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那副皮囊下遍布著的無知與自大,她的確忍辱負重過了,然后她拼了命的爬到高處,爬到更多人能看清楚她的地方,再一次自取其辱…… 這下好了,她這張臉已經(jīng)不止丟在了曾經(jīng)的小圈子里,現(xiàn)在連更大的圈子都看到了,林大才子,宣德侯,柳參將,不說旁人,只這三個人就已是分別代表了新一代的文人圈、權(quán)貴圈和武將圈,她的名聲終于可以傳開了,卻不是她夢寐以求的好名聲,也許到了明天時,上層圈子里的每一個人都會知道她有多么的無知自大和可笑……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喬樂梓竟肯同意聽從她的建議去試她提出的那個法子了,她也明白了為什么他還要在話里帶上“深思熟慮”這四個字——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她得到的結(jié)果顯得更可笑,讓她的無知顯得更低級!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她已經(jīng)明白了!她看到了他腰上掛的那個香囊!那是陸藕做的,她當然認得,陸藕做這香囊時她正好去她的房間找她,她看到了! ——這兩個人!——原來如此!——原來陸藕竟是抱了這樣的心思!——嗬!嗬!好??!原來早早開始為著自己的婚姻做起了打算的不止她陸蓮一個,陸藕這個賤蹄子竟然也有了這樣的心思!——好笑!太好笑了!陸藕,這就是你的眼光?!一個大齡的老男人!生成這樣一副可笑的相貌,就算是京都知府也不過才是個四品官,你的要求可真夠低的!果然,果然你和你那個懦弱的母親都是上不得臺面的貨色! 第172章 父親 邪由心起,惡向膽生! 想到陸藕,陸蓮只覺得自己心中這恨頓時找到了個源頭,同樣是在這樣的場合露了回臉,自己被人扒了臉皮,陸藕卻在臉皮上貼了金,明日她姐妹倆的名聲都能被傳出去,不同的是她成了反面角色,而陸藕卻成了被反面角色襯托出更燦爛形象的那一個。 終于有畫舫劃回來接島上眾人了,并且?guī)砹烁咝〗阋蚓戎渭皶r性命保住的消息,只是因頭部傷勢過重,怕是沒個一年半載是沒法子再回書院上學(xué)了。 怎么說也算是個好消息,眾人齊齊松了口氣。 這幫千金小姐們在經(jīng)歷了這一下午的大起大落大波大瀾之后早已是身心俱疲,巴不得立刻離了這里,于是紛紛往外涌去,什么也顧不得了,陸蓮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遠離這個讓她像經(jīng)歷了一場噩夢一樣的地方,她快步跟上閔紅薇那幫人,那幫人卻沒有一個肯正眼瞧她,閔紅薇倒是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那雙微凸的眼睛里布滿著譏嘲和輕蔑:“陸二你這么聰明,以后還是不要跟我們這些粗鄙無知的人混在一起了,免得帶累了你的名聲,再說,你同我們這樣的人在一起本就不合適,我們各自的母親時常帶著我們小聚在一處,到時候且不說你那主母肯不肯賞你這個臉出門應(yīng)酬,便是肯了,這主母和生母之間到底是天上地下,差了十萬八千里,不說你們自己別扭,我們這些人也覺得別扭??!” 閔紅薇說罷此話便再也不看陸蓮一眼,邁出門外時還故意歪頭向著路邊“呸”了一口。 陸蓮搖搖欲倒,極度的憤恨和極度的羞恥在腦子里狠狠地攪動著,讓她痛到幾乎無法呼吸。她步履踉蹌地撐著走完了從軒館到岸邊的這段路,在這個過程里憤恨戰(zhàn)勝了羞恥成為了她的腦子里唯一充斥著的念頭,在她決定貼上閔紅薇這幫人的時候就已經(jīng)拋開了自尊了,羞恥算得了什么,只要有一天她能飛上枝頭嫁得高門郎君,這些人就都得倒貼上來仰頭看她!屆時她也會讓她們知道什么叫做羞恥! 可憤恨卻無法壓抑無法抗拒,她太恨了,恨自己,更恨別人。是眼前的所有人毀了她辛苦經(jīng)營的一切,但她沒辦法將心中的恨意發(fā)散給這里的每一個人,于是這里每一個人讓她產(chǎn)生的恨意,就全都集中在了其中一個人的身上——陸藕。 只能是她,陸藕。 她是她的萬恨之源。 誰讓她是家里唯一的嫡女,誰讓她的存在成了她陸蓮每日里最刺心的對比。 恨她,就是恨她,恨不能她立刻就死! 只要陸藕死了,家里就沒有了嫡出的孩子,那么她陸蓮——本就是父親眼里最受寵的孩子,就可以和她的生母一起壓制整個后宅!她就是孩子們中的頭一個!屆時只要逼著沒了子女的太太把她記在名下,她就是嫡女了! 嫡出,嫡出,她無比地恨著這個字眼,卻又無比地想得到它。 恨意與希冀讓陸蓮重新找回了力氣,她勇敢地迎著眾人鄙視的目光邁上了畫舫。 當畫舫抵達對岸,陸蓮第一個上得岸去,匆匆地離開了后花園,眾人只道她是因丟了臉無顏再多留,沒人理會,三三兩兩拖著疲倦的身軀也去了前頭。 五六七三個倒是不緊不慢,一廂走在喬樂梓的后面一廂還聊著,“我剛才想了想,發(fā)現(xiàn)一件奇怪的事,”武玥用神秘的語氣道,“怎么每次咱仨同時去赴的聚宴上都會出事啊?” 你還好意思說啊?太沒有身為災(zāi)星的自覺性了!喬樂梓在前面聽見,忍不住暗暗吐槽。 “這事兒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別往外說啊。”喬樂梓聽見燕子恪家那小位云淡風(fēng)清地說著——太不自覺了! “不是因為咱們仨,”叫陸藕的那個小姑娘的聲音安靜輕緩地響起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世人千千萬,每個人都在不同的環(huán)境和家庭里長大,生活習(xí)慣和考慮事情的方式自然就有不同,有不同就會有爭端,即便是一母同胞的手足之間還會有不同的想法呢,更莫說與外人、與自己有利益相關(guān)的那些人。 “這么多想法不同的人聚在一起,怎么可能沒有沖突之處的存在?區(qū)別只在于這些沖突和矛盾是大是小、是明是暗、是可以壓抑還是無法抑制地爆發(fā)出來。不是我們?nèi)俗叩侥睦锬睦锞统鍪拢俏覀內(nèi)伺銮梢娮C到了無法被抑制的矛盾,這不是我們的錯,更不是把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人的錯,畢竟人心有多復(fù)雜,連人自己都無法說得清,你又怎么可能拿捏得準別人的心思?你又怎知此時此刻在同一片屋檐下有沒有人正在心里醞釀著更惡毒的陰謀、在籌劃著更殘忍的傷害?” “人可真可怕?!蔽浍h嘆道。 “最可怕的不是人有邪惡的心思,”陸藕也輕嘆,“而是無法控制地將這邪惡的心思付諸實踐。” 說得多好啊,喬樂梓暗暗點頭。 “所以我才想長大做個江湖女俠,將所有邪惡的人都鏟除!”武玥攥拳。 “加油。”燕七道。 “小七你長大想做什么?”武玥問燕七,這問題從小到大她問過燕七不止一次,可是這貨她經(jīng)常沒節(jié)cao地換答案。 “走遍天下,游山玩水啊?!边@貨果然又換答案了,上回還說是吃遍全國來著。 “小藕呢?”武玥又去問陸藕,這問題她也問過陸藕不止一遍,可她每次給的答案都是同一個,而這答案每次都不能讓她感到滿意。 “靜享生活,知足常樂啊?!惫唬€是這個答案。 武玥不滿意,她覺得陸藕不能就這樣知足于現(xiàn)在的生活——她現(xiàn)在過的生活算什么?。∫粋€軟性兒的母親,一個不是東西的父親,家里一個無法無天的姨娘,身邊一個惡毒陰險的庶姐——這樣的生活怎么靜享!豈能知足! 武玥正待開口教育陸藕,忽見前方大步地邁過來一個人,美髯錦衣,五官端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卻帶著怒容,一雙看著就不怎么清明的眼睛直直地瞪在走在三人前面的喬樂梓的大頭上,視線從大頭滑落到腰間,那怒容登時就上升了一級,隨后視線再轉(zhuǎn),立刻就找到了喬樂梓身后的五六七,不由一聲斷喝:“六娘!你與我過來!” 這人燕七和武玥自然都認得,陸藕的父親陸經(jīng)緯。 陸藕一怔,連忙快步迎上前去,人才剛走到父親面前,一只巴掌就半空里掄了下來,“啪”地一聲重重地抽在了臉上,陸藕向著旁邊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眾人皆被這一幕驚到了——父親打女兒這種事除非是女兒犯了什么彌天大錯,否則絕不可能發(fā)生在這樣的官家千金身上,更莫提還當著這么多的外人——縱是自己的親女兒也須顧及她的顏面??! 所幸五六七三個本就走在最后,現(xiàn)場除了那幾位陪同喬樂梓一起走的青年才俊外就沒有其他什么人了——然而即便如此也不能就在這樣的場合下對著自家女兒動手??!還當著男人的面,這讓陸藕顏面何存?! 武玥氣炸了肺,幾步上去攔在了陸藕身前,抬手就架住了陸經(jīng)緯掄過來的第二掌,燕七也不慢,跟著上前將陸藕扶住,順便向后退了幾步。 “陸伯伯!您這是做什么!”武玥沖著陸經(jīng)緯怒目而視,此時此刻她早已顧不得什么以下犯上目無尊長之說,她腦中現(xiàn)在就只有一個念頭:保護小藕,誰也不許傷害她! 尤其是她這個禽獸不如的爹! 宣德侯幾人見這情形連忙加快了步子假裝沒看見地往前走,這種事當然得趕緊回避,給人家女孩子盡量保留些顏面,何況那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也不宜插手啊。 喬樂梓卻還在原地震驚著。 他震驚于這父親竟然大庭廣眾之下傷害自己女兒的行徑。 他震驚于這父親竟然置女兒的尊嚴于不顧的冷漠暴戾。 他震驚于這父親竟然一句不問直接就認定了女兒的過錯的武斷和不信任。 ——她是他的女兒啊!是有血有rou有尊嚴的一個“人”!哪怕是方才那伙任性沖動幼稚驕傲的女孩子們,對待自己恨意滿滿的敵人也沒有做出當眾抽人耳光的舉動,因為哪怕是這些小孩子們都知道,揭人短處和抽人耳光是最折辱人的行為啊! 他怎么就能下得了這個手?!嚴養(yǎng)兒、嬌養(yǎng)女,他就是這個樣子養(yǎng)女兒的?!退一萬步說,就算他不看女兒的顏面也要看信國公的面子?。≡谛艊膲鄢缴袭斨匀说拿鎸ψ约号畠簞哟?,這要讓信國公怎么想?這要讓信國公怎么看他和他的女兒?這個人怎么就能如此的昏聵顢頇?! 是為的什么?喬樂梓想知道。究竟這個女孩子是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要讓陸經(jīng)緯這個做父親的不惜親手毀掉她的自尊和名聲?!她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她是得罪人了還是冒犯天顏了? 她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 她只是個夢想著“靜享生活,知足常樂”的小女孩兒??! 喬樂梓眉頭緊鎖地望向被燕七扶到一旁的陸藕,那么小那么纖弱的一個小姑娘,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精神和rou體上的雙重傷害?! 可喬樂梓再一次驚訝了,他看到這個小姑娘一手捂著被打腫了半邊的臉頰,靜靜地站在那里,沒有惶惑,沒有委屈,沒有怨惱,沒有眼淚。 這淡然沉定的表現(xiàn)并不正常。 是習(xí)慣了? 還是看透了? 無論是習(xí)慣還是看透,形成這樣的心態(tài)要經(jīng)歷怎樣的過程幾乎已可想象! 喬樂梓憤怒了,憤怒里還夾著一些心疼。 這個懂事又安靜的小姑娘所遭受到的一切,沒有人會不心疼! “陸大人,有話好說?!眴虡疯饕黄?,將陸藕和燕七擋在了身后。 “姓喬的!你做下的好事還有臉與我好說?!”陸經(jīng)緯一把甩開武玥架著他胳膊的手,沖上來揪住了喬樂梓的前襟,“我還要與你算賬呢你竟還有臉與我好說?!” 武玥氣翻了,有心飛起一腳踹上陸經(jīng)緯的后心,卻又怕這么一來會讓他遷怒到陸藕的身上,直氣得原地粗喘,想了一想后掉頭就跑——她要去找她爹,讓她爹來把姓陸的拎走!姓陸的不敢惹她爹,因為她爹拳頭硬! 陸經(jīng)緯還在揪扯著喬樂梓:“身為朝廷命官、百姓父母,竟然不知廉恥地與我女暗相往來!欺她年幼不知事,壞她名聲毀她名節(jié)!你——你與我去都察院!我要彈劾你!” “你說的是什么胡話?!”喬樂梓既惱怒又詫異,“陸大人,你是不是喝多了?!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誣蔑本官名聲也還罷了,事關(guān)自己女兒的名節(jié),豈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并宣之于口?!” “姓喬的!到了現(xiàn)在你還敢狡辯?!”陸經(jīng)緯暴怒地伸手將喬樂梓腰間掛的香囊一把扯了下來拿在他眼前,“這是什么?!你告訴我這是什么!是誰送你的?!你敢不敢說!” 喬樂梓一看這香囊,立時就明白了。 ——然而,陸經(jīng)緯在走過來的時候明顯已經(jīng)先存了一肚子的氣,若是他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香囊,那此前那一肚子氣又是從哪兒來的?他就是為著這事才來找他和陸藕的,那么在見面之前他又是從哪里知道這香囊的?! ——有人告訴了他!一定是有人告訴了他!否則他早不氣晚不氣,為什么偏趕在這會子發(fā)作起來? 是誰呢?誰這么無聊又陰險地拿這件事來作文章?!這么做能對誰有什么好處?無非就是敗壞陸藕的名節(jié)和他老喬的名聲罷了,他老喬身為京都知府也許的確樹了不少敵人,可陸藕一介深閨女子又能把誰得罪到非要讓她名節(jié)盡毀甚而無顏再活于世的地步? 再說,知道陸藕送他香囊的人并不多啊!當時在場的只有姓武的丫頭和燕家的小七,另還有崔家的兩位少爺,那兩位少爺和他老喬無怨無仇,崔家小四爺甚至還是這仨丫頭團伙中的一員,更沒理由毀人家姑娘的名聲,武丫頭和燕小七就更不可能了! 是誰?還能是誰?既能和陸經(jīng)緯說得上話并取信于他的,又熟悉陸藕能時常接觸到她的,并且就在今天這宴會場所可以隨時說動陸經(jīng)緯的,還能有誰?! ——陸蓮! 喬樂梓是剛才在畫舫上聽武玥告訴他的那姑娘的名字,也知道了那姑娘就是陸藕的庶姐,眼前這事除了她再沒別人,她在軒館里丟了臉,不去自審欠缺之處,竟是遷怒到了自己的meimei身上!簡直——簡直惡毒至極! 喬樂梓心中對于陸藕的心疼似乎又多了一分,有著這樣一個惡毒的庶姐,這樣一個混蛋的父親,這小姑娘平日在家中是生活在怎樣一種可怕又無助的境地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