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說親

    顧湘和蕭明川太熟，以前不知見過多少回；崔清峰和蕭明川太不熟，殿試之前一回也沒見過。但是這兩人聽到最后的結(jié)果都蠻鎮(zhèn)定的，他們會試之后就認識了，對彼此的實力有自己的判斷。

    反而是年悅?cè)?，面圣的時候一臉驚愕之色，看著蕭明川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其他人都以為年悅?cè)萏o張了，年輕人嘛，二十出頭的年紀，又是頭一回面君，緊張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實不是這么回事，年悅?cè)莶皇蔷o張，他是想起自己在去年的千秋節(jié)見過蕭明川了。

    那日，他去逛書市，在一家書鋪買了本《南洋島志》，那本書是孤本，有對年輕夫夫也看上了，他就把書借給了他們，讓他們拿回家去抄寫，抄好了再還給他就可以。

    那對夫夫說話很算數(shù)，第三日下午就派人把書給他送回去了。年悅?cè)莓敃r還在感嘆，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家里識文斷字的人不少，不然這么短的時間，連字帶畫的可不容易抄。

    這件事說來不大，年悅?cè)蓦S即就拋之腦后了，一心一意備戰(zhàn)起春闈來。

    誰知殿試結(jié)束，欽點名次面圣的時候年悅?cè)菡J出蕭明川了，他就是那日找他借書的人。

    不對，借書的不是皇帝，是跟他同行的人，年悅?cè)葜两裼浀媚莾扇擞H昵的舉止。都說皇帝夫夫感情篤佳，皇帝為了皇后空置后宮，那日是皇后的千秋節(jié)，皇帝應該不至于帶著別人逛街的。

    年悅?cè)菹氲眠h了點，可不就走了神，還是蕭明川輕咳一聲，才喚回了他的神智。

    “微臣君前失儀，還請陛下恕罪！”年悅?cè)菪堰^神，趕緊向蕭明川請罪。

    蕭明川擺擺手，輕笑道：“年探花，你這會兒走神不要緊，要是瓊林宴上走了神，被人灌醉可就跟朕沒有關(guān)系了?！蹦陳?cè)轂槭裁磿呱?，蕭明川當然是知道的，不過是故意逗弄他罷了。

    未來老jian巨猾的年相目前還是個初出茅廬的青澀年輕人，當下不知所措起來。

    殿試結(jié)束便是瓊林宴，顧渝帶著蕭嶺也過來了，他見到年悅?cè)莶唤汇丁?/br>
    “微臣拜見皇后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年悅?cè)莅蛋邓闪丝跉?，關(guān)于皇帝夫夫的那些傳言果然是真的。千秋節(jié)當日，皇帝能帶了皇后出宮游玩，兩人的感情真不是一般好。

    顧渝笑著抬了抬手：“年探花快請起。這般相貌學識，對得起探花的名頭了?！?/br>
    “殿下謬贊，微臣實不敢當?！蹦陳?cè)莺诡?，忙躬身回道?/br>
    蕭嶺扯了扯顧渝的衣袖，貼到他耳邊用年悅?cè)菘梢月牭降囊袅繂柕溃骸暗?，是不是探花必須長得很好看？”他想起之前見過的韓探花，他的相貌也是非常出色的，他家韓世南長得特別可愛。

    顧渝聞言忍俊不禁，頷首道：“探花不是長得好看就可以的，還要學識過人?！?/br>
    “哦?！笔拵X似懂非懂地應了聲，又道：“爹爹，父皇說要從這些人里給我選老師是不是？”

    “是的。”蕭嶺剛啟蒙，蕭明川不打算給他弄一堆大儒，太浪費了，沒那個必要。不如從翰林院找?guī)讉€基本功扎實為人風趣的新科進士，免得蕭嶺被一群白胡子老爺爺嚇得失去了學習興趣。

    蕭嶺眉眼一彎，笑問道：“我能要年探花給我當老師嗎？”

    顧渝愣了愣，小嶺兒這是什么意思，他挑老師還得看長相么。顧渝最終把這件事推給了蕭明川，說只要他同意，他就沒意見。蕭嶺馬上蹦蹦跳跳去找蕭明川了，留下顧渝一臉愕然。

    年悅?cè)菀埠芗{悶，他都沒和小皇子說上一句話，他怎么就看上他了。

    比起參加個瓊林宴就差點成了小皇子老師的年悅?cè)?，顧湘的?jīng)歷更加神奇。

    顧湘不僅是今科狀元，他還是太后的侄子，皇后的兄長，注定會是今晚的焦點。

    瓊林宴是御宴，大部分人都是比較收斂的，畢竟皇帝夫夫也在場，雖說他們不可能全場都在，多半坐一會兒就走了，可萬一沒走呢，要是喝醉了，豈不就是君前失儀，那可是大罪過。

    跟其他人比起來，顧湘算是比較放得開的，有人敬酒更是來者不拒。顧家等他這個狀元可是等了好幾代人，他真是喝高了，顧太后也會幫他收拾攤子，沒什么大不了的。

    事實上，顧湘的酒量很不錯，盡管被人灌了不少酒，腦袋還是保持著必要的清醒。當然，如果有人仔細去看顧湘的眼睛，還是會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有點飄了，沒有平時那么清明。

    鳳寒池就是這個當口找上顧湘的，他是今年主持會試的人，也算是這幫仕子的老師。

    “鳳相找我有事？”顧湘被鳳寒池叫到了窗邊，窗外的冷風一吹，整個人清醒了些。

    鳳寒池擺擺手，神態(tài)溫和地笑道：“阿湘吶，你別緊張，我就是有個事想找你打聽下。”

    “什么事？你請說?！鳖櫦液网P家是拐著彎的親戚，在鳳寒池面前，顧湘沒什么可緊張的。

    “都說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乃人生大喜，你也中了狀元了，婚姻大事是不是該提上議程了？”鳳寒池諄諄善誘，語氣要有多誠懇就有多誠懇，但他自己也是狀元出身，并且終身未婚。

    換成平時，顧湘腦袋里的警鈴已經(jīng)響了，可他今日喝得稍微多了點，腦子難免轉(zhuǎn)得沒有那么快，就給了鳳寒池繼續(xù)說下去的機會，他卻沒有察覺到哪里不對。

    鳳寒池拍拍顧湘的肩膀，毫不見外地道：“阿湘吶，你也知道的，京里這些人家，都是沾親帶故的，有人托我?guī)兔φf親，我也不好推脫，只得過來打聽了?！?/br>
    顧湘茫然地睜大眼睛，有些吃驚地看著鳳寒池，誰的面子那么大，鳳寒池都推不掉。

    “阿湘，我先不跟你說是誰，我就問一問，你有心上人嗎？要是有，我就回去幫你推了；要是沒有，你說說條件，要是符合我就幫忙牽了這根紅線……”

    鳳寒池說得太客氣了，他是長輩又是老師，顧湘不好一口回絕，猶豫了。

    鳳寒池見狀又道：“阿湘你別害羞，有什么話只管說，我那親戚家孩子特別好，相貌長得好，待人又和氣，文采武功都是一等一的，我就是挑不出錯處來，才應下了這樁事的?！?/br>
    顧湘聞言更遲疑了，他搖了搖頭，把“楚楚”這個名字甩出了腦海，低聲道：“婚姻大事，還得長輩做主?！狈凑粫悄莻€人，他也不可能一輩子不成親，只要家中長輩沒意見，他就從了。

    “此話當真？”鳳寒池特意挑了這個時候，就是等著顧湘這句話。

    顧湘點了點頭，莫名感到有點心塞，但他沒有后悔自己做出的決定。

    翌日，南陽王和鳳寒池聯(lián)袂去了顧家。

    路上，南陽王不甚放心地問道：“你確定顧湘對楚楚是有意的？”誠然，他皇兄和侄兒不介意蕭明楚嫁人，可前提必須是那個人愛蕭明楚像蕭明楚愛他一樣。

    “那當然，我觀察顧湘好些天了，我的人還差點被他發(fā)現(xiàn)了。”鳳寒池略顯后怕地道：“秋禛，你是不知道，顧湘有多別扭，不把名分給他們坐實，他就不會承認自己的心?！?/br>
    “為什么？”南陽王略顯不解，他和鳳寒池的問題是誰都不愿意嫁，要是有人愿意妥協(xié)，兩人早就拜堂了。蕭明楚愿意下嫁，顧湘卻不承認自己的心意，他真的是這個意思么。

    鳳寒池嘆了口氣，沉吟道：“他大概是把自己的想法代入了楚楚的。”顧湘對蕭明楚不能說毫無想法，可他不愿放棄仕途遠嫁南洋，自然不會奢望蕭明楚就能放棄王位留在中原。

    聽說南陽王和鳳寒池是來給顧湘說親的，顧毓亞很高興，能勞動這兩位出馬，姑娘的家世人品差不了。要是他也滿意，這件事就能定下了，顧湘的意見不用考慮，不然不知他會拖到何時。

    “你們快說說，到底是哪家姑娘，要是沒什么問題，我就叫兒媳婦派人上門去?！睍r下說親都是男方上門提親，若是姑娘家里先看上了，就托熟人上門遞話，還是得男方提親，故而有此一說。

    鳳寒池搖搖頭，沉色道：“非得是小姑娘才行？漂亮小郎君不要？”

    顧毓亞被問得愣住了，他不是反對男男婚事，他的兒子孫子也都進宮了，關(guān)鍵是時下的世家大族，精心培養(yǎng)的兒子通常不會嫁人，舍得嫁的往往又沒有那么出色，他便沒有想到這一節(jié)。

    很快，顧毓亞就問道：“你們別賣關(guān)子，先告訴我是哪家？”南陽王和鳳寒池說話做事都是有分寸的，這種大事更不會亂開玩笑，還是問清楚人家再說，萬一就是小公子不愿意出仕呢。

    “晉陽王府，門第絕對配得上你們家?！蹦详柾蹙従彽?，表情一本正經(jīng)。

    “他們家不是只有一個世子？”顧毓亞和殷明穎熟得很，哪里不知道晉陽王府的情況。

    鳳寒池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就是世子，師兄你看如何，配得起你們家二公子不？”

    南陽王補充道：“三皇兄一家不在上京，你若差人提親，去我四姐夫府上?！?/br>
    顧毓亞微微張開嘴，一臉活見鬼的表情，這兩位真不是來逗他玩的？

    第101章 爭論

    盡管過程略費了些口舌，可顧毓亞和鳳寒池南陽王畢竟是多年的好友了，他不僅很快信服了他們的話，還認真思考起這樁婚事的可行性來。

    單從顧家的角度來看，可以和晉陽王府聯(lián)姻是非常劃算的，再說他們家也不是沒娶過鐵帽子王的世子，顧毓亞的生父曾經(jīng)就是榮親王府的世子，還不是放棄王位嫁了。

    就是蕭明楚是蕭殊的獨生子，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們舍得嫁，顧家就敢娶。

    以晉陽王府的權(quán)勢，蕭殊不需要靠兒子換取什么，蕭明楚的婚事他自己是有發(fā)言權(quán)的。既然鳳寒池南陽王受人所托來遞話，說明蕭明楚是愿意的，他家長輩也是不反對的，就看顧家的意思了。

    顧湘是四個孫子里頭顧毓亞花了最多心思的，對他的性情也最了解。

    之前顧二太太曾經(jīng)抱怨過，說顧渝為了不成親，故意找理由搪塞她，他提出的條件那么高，誰家姑娘能達到，他分明就是不想成親。

    顧毓亞卻不是這么認為的，他覺得顧湘就是挑剔了點，凡事不愿意將就。如今再想想，顧湘所謂的條件，不就是照著蕭明楚開出來的，難怪其他人不合格了，他是有標準的。

    長相美貌，脾氣溫和算是大眾要求，差不多人家的姑娘都沒問題，可文武雙全就很為難人了，誰家當娘的會這么養(yǎng)閨女，顯然都不會。倒是有人這么養(yǎng)兒子，可這樣的兒子誰又舍得嫁出去呢。

    顧毓亞想到這里，頓時覺得這樁婚事很靠譜了，簡直就是天造地設(shè)。

    當然，顧毓亞沒有馬上就把事情應承下來，他決定隔日就去青陽王府走一趟，親自和殷明穎商量商量，等兩人談妥了，再讓兒媳婦派人上門提親好了。

    南陽王和鳳寒池對此毫無異議，顧毓亞和殷明穎碰了頭，此事豈有不成的。

    禮部的官員最近特別忙，剛剛忙過了春闈，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雍親王和榮親王的冊封儀式又該舉行了。欽天監(jiān)算過了，這個月十六是個好日子，錯過了就要等端陽以后了。

    蕭明川等不及，催禮部的人快點。蕭嶺的老師和伴讀都在挑選了，只等冊封儀式一結(jié)束，小皇子就要正式讀書了。蕭明川打算趁著這個機會把蕭嶺和蕭懿行都搬去慈寧宮，免得他們打攪顧渝。

    坤寧宮孩子多固然熱鬧，但是顧渝已經(jīng)懷孕五個多月了，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沖撞到了可不好。蕭嶺生性沉靜，有朱顏和青鸞帶著總算是活潑了些，蕭明川舍不得約束了他。

    反正蕭睿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幫忙帶帶孫子，省得閑得無聊。

    讓顧太后幫著管教蕭嶺是皇帝夫夫早就商量好了的，可真到了給蕭嶺收拾東西的時候，顧渝又舍不得了，摟著蕭嶺細細叮囑過不停。

    “爹爹，我去了祖父那里就不能回來了么？”蕭嶺皺起小眉頭問道。

    顧渝愣住了，隨即搖頭道：“當然不是了，嶺兒隨時可以回來看父皇和爹爹?！?/br>
    蕭嶺聞言舒展開了眉頭：“那爹爹別難過了，我會經(jīng)常回來看你和meimei的?！?/br>
    聽蕭嶺這么一說，顧渝的滿腔離愁瞬間去了大半，他原本以為蕭嶺會不想走的，畢竟他以前去顧太后那里都是小住兩三日，這回就是長住了，誰知他小人家就跟沒事人似的。

    顧渝哪里知道，蕭明川在背后給蕭嶺做了多少思想工作，說他要當哥哥了，以后就是大孩子了，不能整天膩著爹爹，要專心讀書，要給弟弟meimei做榜樣，不要哭哭啼啼惹得爹爹不高興。

    蕭明川說的道理蕭嶺其實似懂非懂，但是他有蕭懿行了，當著行行的面他是不會哭的。

    轉(zhuǎn)眼到了三月十六，蕭嶺和蕭懿行的冊封儀式正式舉行。蕭嶺下個月就要滿四周歲了，蕭明川沒讓人牽他抱他，只是安排了人給他指引流程。蕭懿行剛滿周歲，則是由乳母牽著參加的。

    冊封儀式進行地非常順利，不僅蕭嶺一絲不茍地完成了，就連蕭懿行都沒有哭鬧。

    顧渝在旁邊看著，低聲感嘆了句：“嶺兒還沒上學呢，我怎么就覺得他懂事好多了?！币膊荒苷f蕭嶺以前不懂事，他主要是跟人接觸太少，乳母嬤嬤又都慣著他，性格難免有些嬌氣。

    蕭明川壓低聲音回道：“看來我們給嶺兒找的小伙伴是找對了?！?/br>
    朱顏活潑好動，對蕭嶺絕對忠誠；青鸞不諳世事，一切隨著本性出發(fā)；年幼不知事的蕭懿行提前讓蕭嶺體會到了當哥哥的感覺。

    顧渝微微一笑，頷首道：“我也這么覺得，這幾個孩子對嶺兒都是無欲無求的?！?/br>
    “先給嶺兒打個底，等他進了宮學，才不會輕易被人騙了去?！睂m學擴招的消息傳出去，文武百官都興致高昂，紛紛把家中年齡適合的子侄送進宮來，唯恐自家孩子輸在了起跑線上。

    蕭明川相信，絕大部分人是沖著宮學的師資力量來的，除了皇家，誰家也請不起這么些人給孩子上課?？蛇@些人只要有機會，誰會放過可以和蕭嶺套近乎的機會，尤其是他的同班同學。

    不先給蕭嶺找上幾個知根知底的小伙伴，蕭明川根本不敢把他小白兔一樣的兒子放出去，被人哄了怎么辦。不過現(xiàn)在他不擔心了，他相信蕭嶺在有對比的情況下分得清誰對自己是更好的。

    “嶺兒上學以后，朱顏和青鸞怎么辦？”顧渝早就想問這個事了，只是一直沒顧得上。

    朱顏是識字的，跟著蕭嶺去上學不存在跟不上的問題，可他是蕭明川給蕭嶺培養(yǎng)的影衛(wèi)，讀書好不好不是重點，武功好不好才是關(guān)鍵，他要是陪著蕭嶺去讀書，感覺有點本末倒置了。

    青鸞本來也是被當成影衛(wèi)苗子的，他到現(xiàn)在見了青龍也是叫的師父。不過蕭明青都同意出降了，甭管他和溫弦的婚事辦得是快是慢，青鸞早晚是要回家的，影衛(wèi)肯定是當不成了。青鸞今年就要七歲了，論年齡正該是去讀書的，可他說話還不利落，多數(shù)時候用的都是短句，說不了很連貫的句子，聽人說話也只聽得懂大白話和簡單的詞句，讀書顯然是不成的，怎么也得再緩緩。

    “朱顏回云浮齋，出師了再回來跟著嶺兒。青鸞基本可以和人溝通了，我專門找人教他，希望趕得上和行行一起讀書?！鼻帑[錯過的六年是小孩子學東西最關(guān)鍵的六年，蕭明川只能盡量彌補。

    蕭明川對青鸞的安排顧渝很滿意，可是就這么讓朱顏回去，顧渝不禁遲疑道：“突然見不到朱顏了，嶺兒會不會難過？”不算顧夏的話，朱顏是蕭嶺的第一個玩伴，還是一起吃一起睡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