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惻隱之心
這次扳倒楮家是難得的機會,云舒很清楚,皇帝容她不得,遲早集權(quán),到那時只怕腥風血雨,要剪去司馬家羽翅,楮銘就留不得,她面上中立,實則之前的許多事都有推波助瀾。 可想起那日在瑞葉閣,他為何還救自己,一時猶豫起來,她按下手里的東西。 “先這樣吧,就給他說本王手里的證據(jù)也不足以造成威脅,再等些時日?!?/br> “是。” 暗衛(wèi)領(lǐng)命而去。 她是想打壓楮家,卻也不想正中了丞相等人的下懷,白白讓世家得了便宜,要如何做,才能讓楮銘不再效忠司馬凌? 夜里弟弟過來交賬本,譬見那只漂亮的木盒,“這是什么?” 云述拿起云舒按在紙下的木盒,卻見里面竟是一只女子的簪子。 微微一愣,他何時會有這些東西。 云舒劈手奪了,不動聲色的揣入長袍里:“好了,不是過來說賬冊的,這半年王府開銷不少,還能挪點銀子出來嗎?” 云述也不再追問,哪怕云舒不說,他也知道那是誰給的。 送走他,云舒才把簪子拿出來,在燈下細細的看,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這些東西,她不該留下的,卻舍不得扔掉。 忽然發(fā)現(xiàn)上面好像刻了字,用手輕輕摩挲也有觸感,云舒?zhèn)壬矸旁跓粝?,卻見果然是刻了字的。 ‘叢云本無定,今為蒼山留。’ 蠅頭小字,在玉簪下泛著光,感覺有什么擊中了她的心,整個人都籠罩在眩暈里,她微微扶著案角才站穩(wěn),這是……那支簽? 與楮銘的種種過往襲來,自己是他的叢云嗎?他們之間的山海,真的可以跨越嗎? 只怕一望可相見,一步入重樓,情如荊棘,不動不傷,妄動則蝕骨鉆心吧。 楮銘,你是怎樣的悲哀,喜歡她這樣的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楮銘通敵的證據(jù)越來越多,從狎政弄權(quán)到私蓄兵力,什么構(gòu)陷忠良,排除異己反而是小罪了,懷恩侯還下了一劑猛藥,彈劾武安侯涉及秦國內(nèi)政,引兵入侵,伺機攬權(quán)…… 云舒看著線報,冷笑一聲,江昌這貨別的不擅長,這些不三不四的構(gòu)陷倒是做得精彩,從證人到證據(jù)一應俱全,簡直讓人大開眼界,無恥jian臣做到他這份上的,云舒自愧不如。 朝會上,一位衛(wèi)尉府驛口口聲聲說曾偷偷截獲過楮銘遞給秦國的私信,還頗為機智的調(diào)包了信件。 楮銘禁足府中,全憑他們拿捏,從他私通外國到意圖謀逆,怎么嚴重怎么來,皇帝又默許,看樣子是想讓他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既然如此,先收押武安侯,聽候發(fā)落吧!” 江昌為首的抓住機會添油加醋,“陛下圣明,武安侯積威猶在,確實不該繼續(xù)放縱……” 楮家黨臣使勁嚎,“陛下不可啊,武安侯勞苦功高,如此含冤受屈,天下寒心…” “武安侯還有何冤屈,如此明明白白武安侯手書,難道還有假不成!” 眾人爭論不休,角落里的云舒突然開口:“就是有假?!?/br> 嗯?……什么玩意兒。 眾人一時沒了頭腦,云王,也想插一腳? 云舒不管他們,徑直拿過地上那府衛(wèi)手中的信件看了一眼,她沒記錯的話,剛剛瞟到這信上,是有貓膩的。 云舒淡定的翻動那信件,時不時瞟一眼地上的人。 那府衛(wèi)沒有躲避她的目光,坦然得很。 不一會兒,云舒停了下來,嘴角一挑,輕蔑的笑道:“你模仿武安侯手跡確實出神入化,可還是留下了漏洞?!?/br> 地上的人錯鄂抬頭,就這幾下,云王就找到了漏洞? 云舒指著一個地名問他:“這個地方讀什么?” 他微顫的接過,定了定神:“閩丘、桐木關(guān)等地?!?/br> 司馬凌也不想節(jié)外生枝,冷冷的問道,“云王可是有什么異議?” 云舒分明看出他眼神里警告她不要多管閑事。 偏偏云舒這傻孩子又是個不開竅的,聞言拱手:“陛下,臣本不該置歡此事,可實在難看小人構(gòu)陷,這信件上的‘閩丘’中的丘字,但凡高門世家,為避先師孔丘名諱,皆去‘丘’中一筆,武安侯亦是,不信眾位大臣可回想與武安侯往日信件,是不是有所避諱,而這小人雕蟲小技,能模仿武安侯筆跡,卻沒有諱字,這么拙劣的陷害,臣實在不忍看?!?/br> 她剛剛打量這人,分明出身下階,哪怕有機會習字,想必也沒有高門士族對子弟的苛求,果然還是破綻百出,文化涵養(yǎng)這種東西,不是模仿得來的。 一席話說的丞相等人無地自容,這找的什么人,模仿個手書都會被識破,不過這云王那日不是保持中立嗎?現(xiàn)在又干什么。 司馬凌看被識破了,一時臉上也有點掛不住,這不是明擺著走過場而已,還被云舒給截胡了。 “既然…還有冤屈,就再下去徹查,這個人,杖斃!” 云舒簡直想呵呵了,小皇帝打又打不過她,看又看不爽她,陷害個人還這么不給力,送一句草包都冤枉。 拜云舒所賜,楮銘雖然沒吃上牢飯,可是沒了兵權(quán),就像老虎沒了爪子,治罪更加簡單,不久就被奪了攝政之位,禁足侯府,黨羽也被控制住了,楮銘也是乖乖受著,沒有一絲反抗,整日在府中撫琴練劍,仿佛楮家是真的樹倒猢猻散,丞相那廝順利得不像話。 裴越稟告云王來的時候,他還在后院的桂花樹下挖前幾年埋下的桂花釀,聞言笑了笑:“她倒是會趕時間。” 云舒正立在窗邊看著后面的一片荷塘,沒想到這里竟也像清思居般有一片荷塘,只是更寬闊,還有臨水的棧頭游廊,坐在廊下,旁邊就是一片清幽的荷,觸手可及的,這樣的月色朦朧,田田的荷葉間浮著一層白霧,空靈悠遠,蟲鳴陣陣。 夏日觀星攬月,冬日臨湖煮酒看雪,當真美哉,能有這樣的書房,可見主人品味不俗。 一雙手環(huán)住她的腰,楮銘高大的身影便覆了過來,云舒也不躲,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桂花香,閉上了眼睛。 兩人都是一身白袍,這般靜謐的依偎,竟生出些許安寧來,云舒幾個月來的慌亂,似乎都找到了寄托,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對這個男人生出依靠了。 “怎么過來了?!?/br> 還是楮銘先出聲,在云舒的耳邊輕輕說,又吻了吻她粉紅的耳垂。 “想見你就來了。” 感覺身后的人笑了,寬闊的胸膛微微震動,云舒轉(zhuǎn)過身來,他還摟著,認真的看著她的臉,幾個月沒見,她竟如此瘦了,一雙大眼更加的黑白分明。 云舒也不知道今日為何會過來,只是真的,很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