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莊太后臉色緩和了,“下回可要小心些,記住了么?” 江蕙恭敬的答應,“是,太后娘娘?!?/br> 阿若和江蓉沖著太后甜甜蜜蜜的笑,莊太后一樂,也就不說什么了,命江蕙坐下陪她說說話。 莊太后見淮王還沒走,便吩咐淮王道:“小颎,你親自差人把李穎送回深州,路上要好生服侍,把他送給他父王,有他父王管教,祖母也就放心了?!?/br> 江蕙懷里抱著兩個meimei,暗暗搖頭。敢情莊太后還當她的寶貝兒子穆王是什么好人不成,把永城王帶回深州讓穆王管教,這永城王本身就是穆王教出來的啊。從前穆王教不好他,難道現(xiàn)在就可以了么? “是,皇祖母?!被赐醮饝?/br> 淮王雖答應了,卻站著不走,“皇祖母,翰林院有幾位老先生是深州人士,上書要求致仕回鄉(xiāng)。不如您老人家從中挑出一位兩位,做為永城王的老師,如何?多讀圣賢書,對永城王有好處?!?/br> “不用了?!鼻f太后面色不悅,“把李穎交給他父王管教就行,祖母不會多管。祖母若是給李穎挑了老師過去,好似祖母不放心,認為你穆王叔叔不會教兒子,這多不好?!?/br> 淮王微笑,“怎么會?皇祖母您為李穎找老師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沒人會說什么的?!?/br> 莊太后眉頭皺起來了,“小颎啊,祖母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過你還是年紀太小,慮事不周到,祖母如果真挑了老師送過去,一定會有人認為你穆王叔叔無能,連這樣的小事也做不好,一定會有人認為祖母在打你穆王叔叔的臉?!?/br> 江蕙略一思量,小聲跟阿若、江蓉說了句什么。兩個小姑娘乖巧的點頭,從jiejie懷里下來,到松樹下玩耍去了。 “太后娘娘,有句話我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苯ト崧暤?。 莊太后看了江蕙一眼,實在不知道這位看上去纖弱嬌柔的安遠侯府大小姐要說什么,想了想,勉強道:“你有什么話只管說?!?/br> 江蕙盈盈下拜,“臣女斗膽,求太后娘娘摒退左右?!?/br> 安國夫人和寧國夫人心中惴惴,這位姑娘是要說什么啊,連我們也不讓留在太后身邊了?好姑娘,你正是好年紀,花朵一般,可千萬不要太冒險了啊。 莊太后板起臉,“事無不可對人言,你直接說便是?!?/br> 江蕙輕聲的道:“事情和穆王殿下有關(guān)?!?/br> 提到穆王,莊太后煩惱頓生,疲倦的揮揮手,“你們下去吧。” 安國夫人和寧國夫人恭敬的答應著,后退幾步,緩緩離開。 淮王卻道:“我是孫子,不是左右?!辈豢献?。 莊太后也不管他,“你愛留著,便留著好了。你穆王叔叔沒做虧心事,不怕人說?!闭f著話,看著江蕙的眼神嚴厲了,雖然已是年過六旬,卻是眼神如刀,“江蕙,你不必拘禮,有話只管直說,哀家聽著呢。” 做母親的人想要保護孩子,就要母雞想要護著雞仔兒一樣。這時候的莊太后,令人望而生畏。 江蕙和她父親安遠侯一樣膽大冷靜,緩緩的道;“太后娘娘,有些話我就算見了陛下也沒有明言,卻要向您坦白了。您知道么?本來我和我母親、繼父、meimei生活在一個小山村里,奉公守法,一直過著風平浪靜的日子,可是有一天我母親和繼父外出去了市集,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 莊太后讓江蕙不必拘禮,江蕙也就真的老實不客氣,目光誠摯的看著莊太后。 莊太后心中一緊,“為什么?” 為什么不過是去趟市集,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呢。 江蕙一聲嘆息,“因為他們被穆王府的人給抓去了。太后娘娘,我在深州的時候聽說過,深州近兩年來無故失蹤的人有近百人之多,還有些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穆王府抓走的。這件事并非我危言聳聽,單是陛下的龍案之上,類似的彈劾折子便至少有一摞……” “你胡說!”莊太后怒極,霍的站起身,大聲道:“你這是在誹謗!” “孫兒作證,這真的不是誹謗?!被赐跬ι矶觯盎首婺?,孫兒辦事經(jīng)過深州,曾親耳聽聞,親眼目睹?!?/br> “你們,你們聯(lián)合起來氣我……”莊太后頭暈腦脹,啰啰嗦嗦。 “我們并不是要氣您,而是真心實意在為您著想?!苯ヒ荒樥\懇,“太后娘娘,您對我兩個meimei這么好,我心中感激,因此才冒昧斗膽,向您說明實情。您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啊?!?/br> 淮王道:“是啊,皇祖母,我們也是敬愛您,才敢跟您實話實說的。要不然,您一直以為穆王叔叔公平正直,從不做壞事,那些彈劾折子全是官員們嫉妒他、中傷他?!?/br> “我,我以為他就是任性了些,就是愛胡鬧……”莊太后心神大亂,喃喃的道。 做為母親,她一直把穆王想得太好,從不認為穆王真的壞,從不認為穆王直的在亂紀違法。可是江蕙這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她面前,直言不諱的告訴她,她本來是一家四口奉公守法安穩(wěn)度日,因為穆王府的驕橫不法,家破人亡,顛沛流離。 江蕙柔聲道:“太后娘娘,父母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您若真愛穆王殿下,也應當為他做長遠打算啊。如今有您在,彈劾穆王的折子堆積如山,陛下也能為了您壓下來,如果有一天您駕鶴西去了呢?彈劾穆王的折子再堆得這么高的時候,他是不是還能安枕無憂?” 莊太后愣愣的呆坐到了椅子上。 是啊,有她在,皇帝能一直容忍穆王。到她百年之后,穆王繼續(xù)這樣,皇帝難道還受得了?就算皇帝有生之年都能寬容善待穆王這個親弟弟,下一任皇帝呢?下一任皇帝還能允許穆王橫行霸道? “來人!”莊太后揚聲叫道。 安國夫人小跑著就過來了,“奴婢在。” 莊太后咬牙,“你在永壽宮挑一名老成女官,命她即刻啟程到深州,代哀家申斥穆王!告訴穆王,他要是再敢橫行不法,欺壓良民,這輩子都不要回京城見我了!還有,阿若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不管她父母做了什么,都不許有人傷害她,穆王也不例外。如果穆王再要對阿若生出壞心,加害阿若,哀家第一個不饒他!” “皇祖母,我父皇有旨意,不管杜隴有罪與否,都赦免阿若。有復言此事者,殺無赦。”淮王告訴莊太后。 “有復言此事者,殺無赦。”莊太后這時正在氣頭上,來不及細想,便順口復述了淮王的話。 “是,太后娘娘?!卑矅蛉艘坏暤拇饝?,提著裙子下去,傳喚女官去了。 “小颎,你到翰林院挑兩名飽讀名士送去深州,教導永城王讀書?!鼻f太后接著吩咐,“你挑的人不光要學問好,還要是位嚴師,明白么?永城王該有位嚴師、明師指導?!?/br> “是,皇祖母?!被赐趵事暣饝?。 莊太后這個決定一經(jīng)做出,整個宮庭、朝廷都為之震驚。 多少年了,莊太后第一次派人申斥穆王啊。 就連皇帝聞訊也是愕然,“母后差人申斥穆王?她老人家怎么想通的?” 這天江蕙和丹陽郡主一起帶著江蓉、阿若兩個孩子出了宮門,意氣風發(fā),英姿颯爽,“咱們先不回家,到賭坊收收賭債,如何?我壓了一萬兩白銀呢,賭我自己贏!” “收賭債,收賭債?!眱蓚€小姑娘樂了,一齊有節(jié)奏的拍著車廂。 江蓉撲到j(luò)iejie懷里,“jiejie,一萬兩白銀有多少?” 江蕙一樂,“很重很重的,就算蓉蓉和苗苗、阿若加一起,也抱不動一萬兩白銀?!?/br> “這么多呀。”江蓉驚呼。 阿若興滴滴的盤算,“jiejie,我不怕重,我想親手拿回家,一趟不夠就拿兩趟。” “親手拿回家?!苯嘏氖仲澇桑耙惶瞬粔蚓湍脙商?,兩趟不夠就拿三趟。” “瞧把你倆給高興的,收個賭債,都這樣了?!钡り柨ぶ鲊K嘖。 阿若和江蓉在jiejie懷里撲騰笑鬧,江蕙一手一個攬住,笑吟吟的和她倆商量,“咱們要張銀票好不好?那樣多好拿?!?/br> “不要?!眱蓚€小姑娘異口同聲,“銀子才好拿!” 輕飄飄的一張紙怎么能行呢,當然是要銀子啊,沉甸甸的銀子! “好,要銀子。”江蕙一樂。 丹陽郡主也笑,一行人沒有直接回安遠侯府,而是拐道去了賭坊,要賭債去了。 ☆、053 馬車走的一直是大道, 雖然車來車往,行人摩肩接踵,但道路寬闊, 走起來倒也順暢。 到了廣林大街, 前邊的路卻被堵住了,一群老百姓圍攏在前面, 指指點點,也不知在看什么熱鬧。丹陽郡主命人前去打聽, 沒過多大會兒, 那人便回來了, 恭敬的道:“郡主,穆王府的侍衛(wèi)騎馬經(jīng)過,撞著輛馬車, 車里是幾位閨秀,好像有人受了傷,兩方正在交涉呢。” “穆王府的侍衛(wèi)么?撞著哪家的姑娘了?”丹陽郡主皺眉。 “有人受傷了么?傷得重不重?過去問一聲,看看需不需要幫忙。”江蕙關(guān)切的道:“告訴她們, 我略通醫(yī)術(shù),或許可以幫上忙?!?/br> 那人陪笑答應,“是, 大姑娘?!毖劬s看著丹陽郡主,見丹陽郡主沖他微微點頭,方才小跑著過去了。 阿若得意的炫耀,“jiejie可能干了。要是有人受傷了, jiejie會治?!?/br> 江蓉瞅瞅江蕙,覺得jiejie又好看又能干,心里很以jiejie為自豪,拉拉丹陽郡主的衣襟,咧開小嘴笑得很開心,“娘,jiejie是咱家的呀?!?/br> “對,jiejie是咱家的?!钡り柨ぶ魑⑿?,輕柔的替江蓉掠起散落的頭發(fā)。 江蕙也笑,一手攬過江蓉,一手攬過阿若,兩個小姑娘愛嬌的依偎在jiejie懷里。 “郡主,那輛車是仙游公主府的,車里坐的有公主府的二姑娘和黃家的幾位姑娘,二姑娘胳膊受傷了,另外一位姑娘傷到了腰,好像有些嚴重,一直在哭,又不便找男大夫來看,正為難著。二姑娘說,如果咱家大姑娘能幫著看看,那就太感謝了。”丹陽郡主派去的人很快回來了。 “是黃予時?!钡り柨ぶ鞒料履槨?/br> 江蕙在齊王府遇險,當時在場的人就有這個黃予時。事發(fā)之后齊王妃很生氣,重罰了李錦治,現(xiàn)在李錦治還在她房里禁足反省呢,但黃予識是仙游公主的二女兒,卻不便怎樣。現(xiàn)在被撞的人是黃予時,丹陽郡主便不愛理會了。 “我過去看看。”江蕙聽說黃予時胳膊受傷,也不愛理她,但除了黃予時之外還有人受傷,而且可能傷得重,還不肯叫男大夫,便決定過去一趟。 “我也去?!卑⑷袅⒓磽Ьo了江蕙。 “我也去?!苯匾脖еゲ环?。 “我和你一起過去?!钡り柨ぶ魑⑿Φ溃骸稗マ?,我知道你心腸好,不會見死不救,所以我不攔著你。不過,這些閨秀心眼兒一個比一個多,我可不放心你一個人去和她們打交道。” “好,那便一起去?!苯バ闹懈袆?,柔聲說道。 丹陽郡主見這里是鬧市,人又多又雜,便取了帷帽給江蕙戴上,她自己和江蓉、阿若也各自戴好,方才不慌不忙的下了車。 有侍從開道,丹陽郡主和江蕙一行人順順當當?shù)搅它S家的馬車前。 馬車上地方有限,丹陽郡主便沒上去,抱著江蓉在外面等。阿若是離不開jiejie的,和江蕙一起上了車。 江蕙取下帷帽,“哪位受了傷?”阿若嘻嘻一笑,伸出小手,靈動自如的把帷帽也取下來了,笑咪咪看著車里這些人。 “江姑娘,多日不見?!秉S予時見江蕙容色嬌艷,猶勝昔日,心里一陣嫉妒難受,勉強笑了笑,酸溜溜的說道。 “六丫頭受了傷?!币晃晃男闵倥行┗艔?,有些著急,“江姑娘你會醫(yī)術(shù),你快來看看她吧,求你了。六丫頭這會兒疼得直流汗,又不好在這里哭出聲來,憋得實在辛苦?!?/br> 江蕙見黃予時胳膊上只是擦破了皮,傷得很輕,淡淡笑了笑,蹲下身子替那個六姑娘看視。那六姑娘年紀十二三歲的樣子,豆蔻年華,相貌清秀,見江姑娘低頭看她,竭力擠出絲笑容,“江姑娘,勞煩你了。” 那文秀少女應是這六姑娘的jiejie,含淚道:“她痛得很,附近醫(yī)館只有男大夫,如果沒有你,我只能硬忍著了,或者是隨便買膏藥涂上,也不知對癥不對癥。江姑娘,拜托你了?!?/br> 江蕙仔細檢查過六姑娘的傷勢,說出幾味膏藥的名稱,那文秀少女忙命人買藥去了。這條街上就有藥鋪,沒過多久膏藥買來,江蕙親手替那位六姑娘涂上包扎好,六姑娘感激莫名,“我好多了。江姑娘,多謝你?!?/br> 那文秀少女也一迭聲的道謝,黃予時卻似笑非笑的,還有另外一名身穿淡黃衫子的少女也時不時的瞟江蕙幾眼,眼神很不友好。 “江姑娘,這回真是多謝你了。我是黃家三姑娘,小字予暖,六丫頭小字予白,這位是我四meimei,名叫予晰?!蔽男闵倥笄诘牡?。 “我是江家長女,單名一個蕙字。”江蕙也很客氣。 “江大姑娘,勞煩你替我也看看?!秉S予識老實不客氣的把胳膊伸了過來,“醫(yī)者父母心嘛,不能厚此薄彼,我也受傷了。” “是啊,江大姑娘你可要好生替我二jiejie醫(yī)治。這是你身為醫(yī)女的本份,對不對?”四姑娘黃予晰一臉笑,語氣中卻帶著說不出的輕蔑之意。 醫(yī)女,在目前的這個時代地位可不高,黃予晰這是故意在寒磣江蕙了。 “四meimei,你怎么能這樣?”黃予暖面紅耳赤。 “四jiejie!”六姑娘黃予白吃了一驚,失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