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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記在線閱讀 - 第278節(jié)

第278節(jié)

    “說起來,食材不稀罕,但燒起來委實好吃?!庇嘈业?,“一道蝦米豆腐。豆腐去了外頭了的老皮,切細片,用素油略煎。用桃花酒一杯,大蝦米一百二十個,用高湯一滾,即可出鍋。”

    何子衿笑,“大蝦米本就是極鮮的東西,何況要放一百二十個,已是極鮮的了。而且,豆腐既用素油煎過,可見香鮮已全,要我說,倒不必用高湯,過猶不及,反是不美。”

    余幸道,“是啊,我也這樣說,用高湯有些過,倒不若出鍋時放撮細糖,便提了鮮味兒?!?/br>
    當(dāng)天吃過午飯,余幸又請何子衿看她正在建的園子圖,指著正中軸的院子道,“我與相公商量好了,正院是祖母的居所,這院里我移種了一株百來歲的大椿樹,祖母喜歡吃香椿呢?!奔氈碌闹搁g輕輕一劃,放到離正院不遠的另一處與正院規(guī)格相仿的院子里,余幸道,“這里是父親母親的院子,種的是桃花,花落了還能結(jié)果子。我與相公住這里,還有好幾套院子,就是小叔子們成親,也足夠住了?!?/br>
    所以說,大家閨秀,也有其素質(zhì)所在。哪怕余幸的作派實在是令婆家不大喜歡,大面兒上說起話來一點兒不差。何子衿笑道,“你有這份心就好,咱們本就是住在一處的。就是咱們這處老院,也與花園子是連在一起的,本就是一家。要我說,花園子里,給長輩們留出院子就好,什么時候長輩們想去住幾日,就過去住幾日。待你蓋好了,請親家老太太過來逛一逛,也是你的孝心。再者,宴樂賓客,也有合適的地方。就是以后有了兒女,住的也寬敞?!?/br>
    “jiejie都說到我心坎兒去了?!庇嘈颐佳蹚潖?,道,“以后jiejie、姐夫來州府,直接就住花園子里?!?/br>
    何子衿含笑聽了,余幸這才問起阿冽在沙河縣念書的事情來。

    作者有話要說: 甭把余幸想成沒腦子的作女,雖然是有一點作,家族素質(zhì)還是有的。

    ☆、第362章 北昌行之五十

    第362章

    何子衿就等著看余幸什么時候問起阿冽呢,好在把閑話說完總算問了一句。余幸輕輕嘆了一聲, 眉間露出淺淺惆悵, 道,“相公在jiejie那里, 自是一切安好的??晌疫@心里仍是牽掛的緊,也不知是怎么了?!闭f著, 潔白而修長的頸項微微放低,臉上露出一抹羞澀。

    余幸這種道行, 真的是太淺, 可能有些女孩子年輕時是有這么一種自以為是的聰明。但在何子衿眼里,明顯是不夠看的。何子衿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柔聲笑道, “就知道你是個懂事的, 阿冽在我那里也惦記你呢, 牽掛你在家里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可見你們是真投緣,成親就這般你牽掛我, 我惦記你的。昨兒同親家老太太說起話來,我還說呢,與其這樣你們互相牽掛,何苦兩地相思, 咱家又不是那等兒子出去念書、非要留兒媳在家服侍公婆的人家,咱們家啊,咱爹咱娘就是一輩子沒分開過,我跟你姐夫, 也是如此。你不就是要留在府城修花園子么,巡撫府里,什么樣能耐的管事沒有,我已替你跟親老太太求了情面,花園子的圖已是畫出來了,請她老人家派個穩(wěn)妥周全的管事,看著把花園子修起來。你呀,就同我一道去沙河縣,與阿冽在一處,豈不好?”

    感受到余幸的手微微一顫,何子衿還把這小嫩手擱手里撫摸兩下,含笑的望著她,“我那里,雖簡陋些,空屋子有的是,花園子也有,雖比不得你這個又大又好,也有幾處景致可賞。就是你慣用的家俱器物,只管都帶去,咱們家,別個沒有,車隊有的是,運個東西極便宜的。就是沙河縣離北昌府,也不過兩日車程,極近的,你要是惦記公婆,不放心親家老太太親家太爺,只管回來看望長輩們就是。其實長輩們疼咱們心,與咱們孝敬長輩們的心是一樣的,長輩們就盼著咱們小日子過好,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哪。meimei說,是不是這個理?”

    余幸可算是知道何子衿的厲害了,就是這大姑子,去祖母那里一趟就害她挨了訓(xùn)。祖母發(fā)了話,余幸還不能不回婆家,到底心里帶了氣,只是沒想到,這大姑娘子在祖母那里說她一回不夠,如今又要把她弄去那窮縣與一幫子山野村夫打交道。

    余幸連忙道,“我自是牽掛相公,只是園子的事,沒我看著還真不成。那些匠人,實不是個伶俐的,我說要個云石的插屏,那云石,倒還成。只是,這樣白如雪的云石,屏座自然也是得素的才好看。匠人一做,就做了個花的,何其俗氣。那磚那瓦,廊上的彩繪,廊下的地磚,錯一眼就要出差子的?!?/br>
    何子衿笑道,“meimei這園子,還得多久才得完工?”

    余幸笑,“這如何曉得,得看工匠進度了?!?/br>
    何子衿含笑道,“聽聞當(dāng)年皇后娘娘隨陛下就藩時,到meimei的老家閩安府,現(xiàn)起的王府,半年就得了。我看meimei這花園子,比王府小的多了?!?/br>
    余幸平日間就愛提個皇后娘娘啥啥啥的,她不是愛提么,何子衿就跟她提了。這么一說,余幸忙道,“彼時,陛下與娘娘建王府,自然是舉全州之力的,這如何能比?!?/br>
    “meimei這話有理,就這樣,聽說當(dāng)年皇后娘娘還嫌閩安府的官員無用,不過一座王府,竟建了半年之久。想當(dāng)年隋朝宇文愷建長安王城,也不過九個月就建好了?!焙巫玉菩πΓ癿eimei在帝都城長大,又是皇后娘娘的至親,當(dāng)知帝都坊間逸事,據(jù)說娘娘與陛下在藩地時,著江伯爵出訪靖江王府,靖江王請江伯爵同游王府花園,江伯爵當(dāng)時就說了,閩王府的花園子與靖江王的園子比起來,那不叫花園子,那就是個菜園子??梢?,大到王城王府,小到一家一戶,修的好建的好,都不如住的人好。”說著,何子衿拍拍余幸的手,笑道,“meimei慢慢修吧。想meimei連日來辛勞,我也不打擾meimei了。meimei早些休息?!逼鹕肀阕吡?。

    何子衿把事同她娘說了,沈氏又是一場氣,道,“這分明是沒把阿冽放在心里?!遍|女還不是好心!

    “真?zhèn)€不識好歹。”何子衿道,“娘你莫要因這不懂事的生氣,以后提也不要提讓她去阿冽那里的事,讓她修園子去吧。這回不叫她服個軟,她眼里是沒有咱們家的!”

    沈氏也動了真心,倘兒媳婦愛花銷建園子什么的,沈氏便是不痛快也能忍,就像閨女說的,人愛花的是自己嫁妝,管不著人家。愛修修唄??蛇@都成親了,完全不將兒子放在心上,叫哪個嫡親的婆婆能忍呢。沈氏同閨女道,“你說,她是不是看不上咱們家,看不上阿冽?”

    何子衿問,“她身邊的丫環(huán)婆子怎么樣,會不會挑撥?”

    沈氏在余幸身邊也是留了心的,沈氏道,“就是上次那龍涎香的事,她身邊一個叫佛手的丫環(huán)嘀咕了幾句,被她那奶嬤嬤罵了一頓,還扣了半月月錢。她那奶嬤嬤看著不錯,奶嬤嬤一家子也還好,只是還陪嫁了一戶人家,就是佛手娘家一家子,算計她銀子,虛報賬目的,就是這一家子。”

    何子衿道,“娘你先不要管,讓她愛怎么著怎么著吧?!?/br>
    沈氏沉默半晌,嘆道,“我有時氣狠了,也是什么狠話都說得出來??上胂?,到底是做了一家子,她還年輕,就坐著不管,吃虧的還是她,還是你弟弟?!?/br>
    “娘你這就想差了,那佛手一家貪她銀子,無非就是買房子置地中飽私囊,我想著,這家人大面兒上還是沒問題的,總不會有吃喝嫖賭的毛病。只要沒這毛病,那一家子貪多少,身契在主家手里。介時算總賬,直接抄了家,多少銀子抄不回來,一樣是阿幸的,還叫她學(xué)個乖,看清什么是小人?!焙巫玉频?,“眼下她瞧不上,先叫阿冽把心擱念書上。阿冽還小呢,待功名考出來,看她怎么服這個乖!”

    沈氏當(dāng)真覺著,女兒就是比她有計謀,這種抄下人家的事,她就想不出來。一想到兒媳婦的銀子還是能弄回來的,起碼兒媳婦不會真的吃下這大虧,沈氏也就放了一半的心,還是同閨女商量道,“要我說,功名的事也沒個準(zhǔn),倒不若先生了孩子,她這心也就安定了?!?/br>
    “娘你看她這去都不去沙河縣,哪里有生孩子的意思?這要是有孩子的緣法,該有就有了。倘沒這緣法,不必強求。她現(xiàn)在不懂事,有了孩子就能懂事?就她這樣兒,看不起婆家,成天以為自己多大本事。那有本事的,是一門心思的把日子過好才叫有本事,她這叫什么有本事,不過是個前倨后恭的貨。等著瞧吧,哪天阿冽有了出息,有她上趕著服侍討好你的時候?!焙巫玉平o她娘出主意,“娘你明兒買幾個水靈丫頭,就說是送給我使,叫我?guī)Щ厝??!?/br>
    “這是做什么?”

    “她只要不傻,一看給我這漂亮丫環(huán),心里定得起疑。大戶人家,多有姬妾之事,這也不過是膈應(yīng)膈應(yīng)她。她要真是個明白的,不派個自己的丫環(huán)過去,自己就得尋思尋思。”

    何子衿一來,沈氏可算是有了主心骨,甭看沈氏過日子是把好手,可何家真是簡單人家,像這種姬妾之事,沈氏是想都想不到的。就是她年輕時與婆婆何老娘幾番都要撕破臉了,婆婆也沒說給丈夫弄個漂亮丫環(huán)什么的,真不是那等家風(fēng),想也想不到。何子衿就有這等手段,沈氏再三叮囑,“可別真叫她們服侍你弟弟,也莫要讓阿念見著。”

    “這不過是敲打她一二罷了,讓她收斂著些。”

    母女倆如此商量一番,這事兒沒偷偷的辦,沈氏是叫了余幸與其奶嬤嬤田嬤嬤過來說的,沈氏笑道,“你jiejie這回過來,我才知道我有多疏忽。阿冽畢竟不比先時沒成親的時候了,媳婦你這里離不得手,我這里雖不需你服侍,可花園子的事也著實要緊。我都曉得??砂①抢?,只忠哥兒一個,我也不放心,想著打發(fā)個丫環(huán)過去??稍蹅兗疫@些,都是粗手大腳的,不伶俐。我就想著,叫牙婆子過來,挑幾個伶俐的。媳婦也看著,幫我挑挑。田嬤嬤你是個老成人,也幫著掌掌眼,多花幾個銀子沒什么,勿必得是個伶俐的?!?/br>
    余幸一聽,臉都變了。

    田嬤嬤到底老成,笑道,“太太說的在理,正趕我們姑娘這些日子也尋思這事兒呢。姑娘眼下就在尋老成管事接手花園子呢。就是丫環(huán),哪里用太太外頭買去?白費了銀子錢不說,還不知根底。姑娘身邊的大丫環(huán)小丫環(huán)的,都是我們太太細心挑的,既忠心又伶俐。倘太太擔(dān)心大爺身邊無人服侍,挑一兩個合眼的,先過去服侍大爺就是。待花園子這里尋到合適的人,姑娘定要親自去服侍大爺?shù)??!?/br>
    余幸面色恢復(fù)了一些,心下立刻明白,這餿主意定是大姑子出的,余幸瞅著何子衿的眼神頗是不善,道,“以往相公去jiejie那里念書,倒沒聽說有丫環(huán)跟著。況相公去的是嫡親的jiejie家里,jiejie家里什么伶俐人沒有,哪里還用太太專門挑人送去。要叫不知底里的知道,還得說jiejie家連個丫環(huán)都不給相公預(yù)備呢?!?/br>
    這話何其蠢笨,何子衿聽了便道,“阿冽以往沒成親,我給安排倒沒什么不好。既成了親,這事自然得跟meimei商量。meimei既這般說,那我就做主給阿冽安排了。meimei放心,一準(zhǔn)兒是極好的女孩子,尋常那些粗手大腳的不成,meimei也曉得,阿冽要念書,丫環(huán)就得會服侍文墨,不指望尋個通詩書的,也得是個能識字的才好?!?/br>
    余幸真是氣的臉都變了,她在婆家向來是要怎樣就怎樣的,就是婆婆、太婆婆都不說她一句,結(jié)果,這個大姑子一來,就處處要她的強。余幸笑都成了冷笑,道,“jiejie這般善解人意,姐夫真是有福了。”

    “可不是么,你姐夫也常這樣說?!焙巫玉撇患辈恍斓慕酉逻@話。

    田嬤嬤忙道,“不敢勞煩大姑奶奶,我們姑娘身邊的大丫環(huán),個個通得文墨,服侍姑爺再好不過?!?/br>
    余幸哪里忍得了這口氣,她自覺下嫁,本就委屈,這如今新婚不過兩月,婆家就要給丈夫身邊安排丫環(huán),這如何忍得!余幸冷冷起身,道,“jiejie有的是好人,隨jiejie去吧?!敝苯右凰π渥幼吡恕?/br>
    田嬤嬤還圓場,“唉,太太、大姑奶奶,唉,姑娘這……”

    沈氏也氣變了臉,唯何子衿面色不變,道,“嬤嬤過去看看meimei,可別叫她想歪了才好?!?/br>
    田嬤嬤忙追著自家姑娘去了,余幸當(dāng)天就回了巡撫府,在祖母面前哭的淚人一般,直說婆家欺負她,婆婆要給丈夫妠小。余幸泣道,“當(dāng)初說什么家風(fēng)清白,為人寬厚,都是騙咱們的。要是清白人家,哪里如此不講究,我不過是這里忙不開,他們就要給相公身邊送妾去?!?/br>
    余太太一聽,臉色也變了,連忙問孫女究竟,余幸哭道,“婆婆以往雖嚴苛些,待我也沒什么。就是大姑子一來,處處生事。她不來的時候,婆婆根本提都不提妾的事,她一來,婆婆立刻就要買人,還要必要身家清白,通文曉字的?!?/br>
    余太太上回同何子衿過過一回招了,知道不能再聽孫女一家之言,先讓丫環(huán)服侍著孫女洗臉,扶孫女去常住的院里歇了。這才叫過田嬤嬤來,一問究竟,田嬤嬤是個明白人,并未編造什么,更不會火上澆油,田嬤嬤道,“昨兒姑娘回去,親家大姑奶奶就跟姑娘說了半晌的話,話里話外的,是想姑娘過去,同姑爺在一處。姑娘,就不放心這花園子。親家大姑奶奶沒說納妾,就說姑爺這成親,與以往不同了,身邊沒個丫環(huán)服侍不成。叫了我和姑娘過去商量,這說著話的,姑娘有些沉不住氣。其實,依老奴看,親家沒有給姑爺納小的意思,不過是拿這個敲打姑娘,想叫姑娘過去與姑爺一處。”

    田嬤嬤是個老成人,道,“這親家大姑奶奶,也著實有手段。說的話,句句光明正大,沒一句不在理上的。好在不是惡意,也是想姑娘同姑父好的?!?/br>
    余太太問,“阿幸與阿冽相處的如何?”這新婚小夫妻,按理正是蜜里調(diào)油的時候。孫女婿說走就走,孫女也奇,別的剛成親的新媳婦,只怕婆家分離夫妻二人呢。如今是婆家盼著夫妻兩個在一處,孫女這死活不愿意去是什么個緣故。

    田嬤嬤道,“挺好的。就是為著當(dāng)初建園子的事不大痛快,后來親家太太勸了幾句,也好了。每天早上給姑娘畫眉,晚上看姑娘睡了才去念書,一用功用功半宿,姑爺這般上進,以后前程錯不了的。”

    “那阿幸這是怎么了?跟阿冽在一處有什么不好?”

    田嬤嬤面露難色,良久方輕聲道,“姑娘是奴婢奶大的,這話,原不該老奴說,只是,老奴實在擔(dān)心這樣下去傷了姑娘與姑爺?shù)那榉?,便多嘴一回?!?/br>
    “你只管說就是?!?/br>
    田嬤嬤輕聲道,“姑娘,自小在帝都錦繡叢里長大,要是讓姑娘去縣里,姑娘怕是服不了的。”

    余太太嘆道,“外任為官,富饒之地畢竟少數(shù)。就是以后阿冽有了功名謀得前程,倘是外放,也是天南海北??h里雖是小地方,多少大員就是由一地縣令做起來了。這些道理,你記著,以后好生與阿幸講一講?!?/br>
    田嬤嬤連忙應(yīng)了。

    余太太這才去勸孫女,余太太就一句話,“是你這花園子要緊,還是孫女婿要緊?”

    余幸洗過臉,胭脂未勻,眼皮猶是腫的,道,“他要真是忠厚的,什么樣的狐貍精也勾不走他。他要是起了別的心,我就是天天守著也沒用?!?/br>
    “世上的理不是這樣講的?!庇嗵溃罢贻p的小伙子,一個人在jiejie家念書,你要在他身邊,他眼里看到的是你,心里想著的也是你,自然不會給人可乘之機。你要不在他身邊,不要說親家還沒那個心,可要是有個水靈靈的丫環(huán)日日陪著,再忠厚的人,時間長了,也保不準(zhǔn)兒?!?/br>
    余幸氣苦,“當(dāng)初他家可是說過的不納妾的。”

    “倘你能服侍,親家自然不會給阿冽納小,你們不在一處,叫你去你不去,難不成人家安排個丫環(huán)都不成?別說妾不妾的話,就是現(xiàn)在叫了親家來對質(zhì),人家說過一句納妾的話嗎?是你自己說的。現(xiàn)在沒什么,你要總這樣,不與阿冽在一處,我心疼你,親家難道不心疼兒子,再寬厚的家風(fēng)也不能讓兒子絕了后。你這樣犟著,對自己有什么好處?”

    “我都說了花園子建好就過去,今兒就這樣逼我,要是我這么去了,以后他們有什么不合意的,必要拿妾室威脅我。”余幸道,“成親前說的天花亂墜,成親后就換了嘴臉。要是好好兒的同我說,那也是我的相公,我如何不心疼他。偏生拿丫環(huán)來唬我,看他敢碰一下,我非與他拼命!”

    “你如何這般犟啊你!同婆家處好關(guān)系,你以后才能順當(dāng)?!?/br>
    “祖母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的。眼下我要是被大姑子拿住了,以后她手還不伸到我房里來。”余幸氣道,“祖母不曉得,再沒見過這樣的大姑子,成親多少年了,來娘家不說好生陪著父母開開心,她倒好,一來就挑事。要不是她,我婆婆斷想不出這種給相公安排丫環(huán)的主意。這幸而是離得遠,這要離得近,她還不得跑來娘家當(dāng)家啊!我婆婆也是耳根子軟,什么事大姑子一挑唆,立刻就聽大姑子的。”

    余太太心下未嘗沒有覺著何子衿太過厲害的意思,不論說話還是手段,都太厲害了。余太太這把年紀,這個輩份,不好說小輩的不是。只是,眼下還得提點著孫女,“給孫女婿派丫環(huán)的事,要怎么著?”

    余幸氣哼哼道,“佛手最是忠心,且是我跟前的大丫環(huán),自小一道長大的。讓她去服侍相公,她定是本本分分的。”

    余太太道,“一個不妥,放兩個?!?/br>
    余幸道,“阿田也是個好的?!?/br>
    余太太道,“先讓她們過去,你趕緊把園子修好,就去孫女婿那里。孫女婿是長子長孫,親家急著抱孫子呢?!?/br>
    余幸聽到抱孫子什么的話,臉上不禁飄紅,同祖母商量道,“沙河縣那窮鄉(xiāng)僻壤的,能有什么好先生。當(dāng)初我就不想叫相公去,相公非要去。難道州府就沒有學(xué)問的先生了?相公也是死心眼兒。能不能叫祖父給相公尋個好先生,叫相公在府里念書,不也一樣。我聽說,他就是去了,也是給我們大姑爺打雜,哪里有念書的空呢?!?/br>
    余太太道,“去沙河縣就有去沙河縣的道理,沙河縣怎么了,紀大將軍的嫡長子也在沙河縣念書。你怎么平日里聰明,要緊時就轉(zhuǎn)不過彎兒呢?!?/br>
    余幸還真不曉得,聽這話不禁跟祖母打聽,“哪個是紀大將軍的嫡長子?”

    “阿珍,你們成親他還來了?!?/br>
    余幸還是記得的,“就是七八歲的那個孩子,長得挺不錯的,叫紀珍?”只是,余幸就更不解了,道,“紀大將軍位高權(quán)重,如何把嫡長子放到沙河縣去?”

    “所以說你是面兒上聰明,心里糊涂。你只以為你婆婆你大姑子是強逼著你去呢,你好生想一想,紀大將軍都能把嫡長子送過去念書,那地方到底好不好?你呀,真是被家里寵壞了。你大姑子呢,是有些厲害,可你想想,你跟阿冽成親,這就是正經(jīng)一家子,她難道會害你?讓你去跟孫女婿團聚,難道不是好意?何苦爭這個長短?一家子過日子,必得心齊,方能將日子過好。”余太太簡直是苦口婆心。

    余幸一徑追問,“祖母快與我說說,到底是個什么緣故?”

    余太太便將朝云道長的身份同余幸說了,余太太道,“這事不要出去說,方先生是個清靜人。”

    余幸不解,“娘娘就這么一個親舅舅,如何到這等苦寒之地?”

    “我跟你祖父為何在北昌府一呆多年?”余太太道,“遇事,你得自己琢磨,甭成天跟那些商人婦來往,那些人,無非就是奉承你,求個庇護。你祖父在位時,她們自是殷勤,你祖父眼瞅也快到致仕的年紀了。將來你祖父退了,這些人還能理你?你把婆家的關(guān)系搞好了,先站住腳,你那大姑子,雖是厲害,性子并不刻薄,你想想,孫女婿不說,連親家老太太、你三小叔子都接去住著。她難道獨對你刻薄?不能你與女婿時時刻刻在一處呢。多少刻薄媳婦的人家,你沒見過。新媳婦進門,哪個就有自己的小灶了?還不是先在婆婆身邊立規(guī)矩,婆婆起之前就得去屋外頭侯著,待婆婆起了,就得服侍洗臉梳頭。吃飯時,婆婆先吃,媳婦站著布菜。平日間站著端茶倒水,直到晚上婆婆睡了,媳婦方能去歇了。這就叫立規(guī)矩。你婆婆,可有這樣待你。看你住的不舒坦,還買了處小院給你,你非要修花園子,親家就是不樂意,不也沒說什么,還說叫你把房契寫自己名,弄的清清爽爽。別堵這口沒用的氣,何苦要分個高下,你想一想,難道以后你們就不跟你大姑子一家走動了?你婆家大姑爺正經(jīng)探花出身,他為官,你祖父都說好。這將來必是個有前程的人。女婿以后為官,要不要個互相扶持的,難不成正經(jīng)姐夫不親近,到時去尋別個關(guān)系。與人交好,路便好走。你以往也不是這樣的犟性子,如何非在婆家這般好強?”

    余幸鼓鼓嘴巴道,“我也不過就是堵一口氣罷了。祖母要是早把這緣故告訴我,我早去了?!庇謫枺霸奂遗c舅祖父家是正經(jīng)姻親,算起來,與方家也不算外處。平日里過年過節(jié)的,怎么沒見咱家與方先生節(jié)禮來往過?”

    “方先生是個清靜人,我倒打發(fā)人送過,他都退回來了?!?/br>
    “好大的架子?!庇嘈亦土艘宦?,“這又不是輔圣公主當(dāng)年,英國公府到底沒翻案,大家也不過是看著娘娘的面子罷了?!?/br>
    “就是看著娘娘的面子,紀大將軍才把嫡長子送過去的。”余太太道??茨锬锏拿孀釉趺戳耍x皇后的面子,一般人想看都沒機會。

    余幸也知不該說那話,好在是同祖母說私房話,她道,“方先生連咱家的面子也不給,我就是去了,能有什么益處?”

    “你是去服侍孫女婿的,又不是讓你去聯(lián)絡(luò)關(guān)系的。”余太太道,“凡人不入方先生的眼,你大姑子卻是方先生的女弟子,方先生就與她投緣。現(xiàn)今,連孩子們也沾光能近前?!?/br>
    余幸絞著手里的帕子道,“祖母不曉得我大姑子那人,那臉,說變就變的。先時還沒做親的時候,在祖母面前殷勤的跟什么似的,與我說話更是小意的緊。如今做了親,看我嫁了她家,手段就使出來了。真是精的沒了邊兒。什么人都能叫她哄得住,慣會巴結(jié)的。”

    “這是人家的本事,你有本事你也學(xué)來,我天天燒高香?!庇嗵翆O女額角一記,“有本事的人,必是能大能小,能屈能伸。殷勤小意怎么了,以后孫女婿做官,你也得打理內(nèi)闈,遇著上峰太太,一樣得殷勤小意?!?/br>
    余幸嘆,“相公現(xiàn)在才只是秀才,功名還不知要什么時候呢?!?/br>
    “你得陪著孫女婿共苦,以后才能同甘。孫女婿是個有良心的人,你聽我的,這就隨你大姑子去沙河縣,叫孫女婿安心念書,以后有你的好日子過?!?/br>
    余幸想到皇后她舅都能住的地方,她再想想就不覺著如何了。余幸道,“那園子的事,祖母給我尋個穩(wěn)妥的管事吧。我這里也得收拾收拾方能動身?!?/br>
    余太太看孫女總算明白了,也是欣慰,問她,“你手里還有沒有銀子?”

    “有呢。莊子上交了夏天的收成,就是也不多?!闭f著,余幸抱著祖母的手臂撒起嬌來。余太太道,“你得學(xué)著算計著過日子,眼下不過你跟孫女婿兩個,以后有了兒女,難道就不給兒女?dāng)€下份兒家業(yè)?!绷钛经h(huán)取了一千兩過來給了孫女。

    余幸歡歡喜喜的收了,笑道,“就是修園子花銷大了,待園子修好,我就開始攢錢。”

    余太太笑著摸摸孫女的烏黑的發(fā)絲,道,“得心里有數(shù)。”

    “我曉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