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jié)
阿曦問,“珍舅舅想打聽啥啊?” 阿珍把玩著自己腰間玉佩,道,“也沒啥,就是想阿節(jié)哥在北靖關(guān)這些年了,以前也沒人過來,怎么這突然就有家人來了?!卑⒄淠隁q漸長,很知道姚節(jié)向他姐求親之事。主要是,這親事不是求了一年兩年了,姚節(jié)每年都來他家求親,還很會拍他馬屁。現(xiàn)在姚節(jié)已累功至千總,再加上求娶心誠,爹娘已是愿意了的,只是,他姐不應(yīng),于是,這事就僵持了下來。如今這老姚家突然來人,阿珍能不關(guān)心么。 阿曦道,“要是家里有人,自然應(yīng)該過來看看的。”她這般說著,也有些不解了,道,“只是,那以前怎么沒來啊?!辈贿^,這事兒顯然難不住阿曦的,阿曦兩手一拍,道,“這還不簡單,怎么倒把珍舅舅難住了?!?/br> “怎么,你想明白了?” “不用想。”阿曦挑著兩條淡淡的眉毛,篤定道,“先時我就聽外公說阿節(jié)舅舅升官兒了,這叫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阿曦真不愧她曾外母親的重外孫女,一老一小竟心有靈犀起來。 阿曦不過懵懂少女,阿珍卻一向心眼兒多的,不過,這回他覺著,曦meimei這話還是很有些道理的。姚節(jié)以前官兒小的時候,也沒見姚家人來,如今官高了,姚家人立刻就來了。阿珍打聽到姚家來人,還特意去跟他姐說了一聲,“這姚家也怪,阿節(jié)哥在北靖關(guān)三四年,也沒見他家有什么人過來,鬧得阿節(jié)哥四季衣裳都沒個妥當人料理。如今剛升了千總,立刻就有人過來了,不曉得是來做甚的?” 江贏雖也覺著姚家來人比較稀奇,卻不愿弟弟cao心她這親事,道,“你管人家來做甚的。年紀不大,cao心不少?!?/br> 阿珍道,“我還不是為jiejie你cao心?!币环悴蛔R好人心的模樣。 江贏道,“你少cao這沒用的心。” 阿珍道,“我聽說阿節(jié)哥身世可慘了,家里是后娘呢。當初,他就是在家里過不下去,這才來投了軍。如今他家找來,不曉得他后娘又有什么算計了?!?/br> 江贏卻沒這般擔憂,道,“他現(xiàn)在都是官身了,又不在帝都,他后娘也不是神仙,還能跑到北靖關(guān)來盤算他。少想這些有的沒的,是不是阿曦上學你又沒事做了,沒事做過來幫我看賬。”拉了弟弟進屋,給尋個事做。 阿珍那水滟滟的大鳳眼斜睨著他姐,道,“看吧,就知道嘴硬,我就曉得大姐對阿節(jié)哥也是有意的。唉喲——”話還沒說完就挨他姐一下子,阿珍摸著后腦勺,道,“姐,你溫柔點兒成不成!” “我看阿曦也常揮拳頭,以為你就喜歡這種呢?!苯A道。 阿珍險沒給他姐噎死,小聲道,“你可別瞎說,我跟曦meimei是青梅竹馬,哥哥meimei一般,她是教導(dǎo)雙胞胎時才厲害些。雙胞胎多淘啊,不厲害些能管得住么。曦meimei就是管他們時嚴了些,平時對人多好啊?!?/br> “這倒是?!苯A又道,“只是,你如今大了,不好再跟小姑娘家混在一處了,別成天曦meimei曦meimei的,怎么連個輩份也不會算?再過幾年,你也該說親了呢。” “jiejie什么年紀嫁人,我就什么年紀娶親?!边@姐弟倆也不愧是一個娘生的,都很會捉對方的短處,江贏又給了阿珍一下子,阿珍臭臉了,“你再動手,我可就惱了啊。” “你惱一個試試!快點兒惱,叫我開開眼!”江贏擺明不講理,阿珍實在沒辦法,又不能同他姐翻臉,忙從屋里跑了出去,覺著還是阿曦meimei好。 阿珍很為他姐的親事煩惱,不過,聽說姚家人要去北靖關(guān),還是派了個小衛(wèi)隊過去護送,把姚二叔鬧得,很有些受寵若驚,衛(wèi)隊長道,“姚千總也是我們大爺?shù)氖烊肆耍鷣淼们?,要是前些日子來,姚千總不一定有空?!?/br> 姚二爺打聽,“平日里差使挺忙的?!?/br> “可不是么,姚千總打仗可是一把好手,有一回,身上中了七八支箭,真是咱們北靖關(guān)的好漢??!”這衛(wèi)隊長夸人夸的,姚二爺眼淚都滾出來了,北靖關(guān)風大,熱淚經(jīng)風一吹便凝結(jié)成了冰。 江贏到底也不放心姚家的事,尋個機會還同何子衿打聽了一回,何子衿并未取笑江贏什么,姚節(jié)對江贏有意也不是什么秘密,再者,姚節(jié)自己相貌、出身、性情,都不錯,江贏也不是鐵石心腸,她要是問都不問一句,這才蹊蹺呢。 何子衿嘆道,“這事,現(xiàn)在竟成了無頭公案?!迸c江贏把姚節(jié)離家留書,而姚二爺說家里未見書信之事與江贏說了,“阿節(jié)小時候,我便認得他,他那會兒還有些蠻橫的,與阿冽打了架,也知道來我家賠不是??梢姴皇莻€不懂事的。這怎么說呢,要說人家后娘不好,未免不公道,自來后娘難當,輕了不是,重了不是??烧f句公道話,要真是個心地寬闊的,就是真下手管,孩子一時覺不出你好來,待日后長大成人也能明白。阿節(jié)呢,幸而他自己明白。只是,他自幼基礎(chǔ)打的不牢,念書上再用功也跟不上來。后來阿冽中秀才回帝都,他正跟家里賭氣,便同阿冽來了北靖關(guān)謀前程。娘是后的,爹跟祖母都是親家,他爹定是沒看到他留的書信,不然,早著人來尋他了。其實,他剛來北昌府那年我以為不多時就得有人來尋他呢,結(jié)果,姚家一直沒動靜,倒不曉得是這個緣故?!?/br> 江贏琢磨道,“如今想是自北靖關(guān)的戰(zhàn)報上得了姚千總的消息?!?/br> “想是這般。” “只是,以前戰(zhàn)報上也有姚千總的消息,姚家老爺不就在兵部當差么,怎地不曉?”江贏道。 何子衿問,“如這些戰(zhàn)報折子,難道不是直接上呈內(nèi)閣?” “這倒是,我一時想左了。”江贏生父繼父加起來足有三個,江贏一向認為,如她娘這樣的能人足找了三個才能找到一個可靠的,所以,江贏對于男人的認知一向不大信任。但,何子衿這話也在理,姚家在帝都又不是什么大戶,據(jù)說姚父就是個兵部主事,怕也沒那能耐看到北靖關(guān)的軍報折子,至于姚節(jié)的戰(zhàn)功,先時姚節(jié)芝麻粒兒大小的官兒,他就是有戰(zhàn)功,朝廷賞賜也就一并寫在給北靖關(guān)的圣旨中了。這回姚節(jié)升正六品千總,朝廷單獨給的圣旨。 江贏思量著姚家之事,良久無言。 何子衿道,“我與meimei相識多年,meimei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贏道,“以往他功名未顯,如今有了戰(zhàn)功,又是實職,他家里定是有所打算的?!?/br> 何子衿笑,“贏meimei莫說這話,阿節(jié)要是個肯受家里擺布的,當初就不能跟著阿冽來北靖關(guān)。你只說你是如何想的吧?” 江贏頗是踟躕,良久方道,“我如今年歲也不小了,何況,這幾年,我看他還好。只是一樣,倘與我定親,他有個好歹,我真寧可不與他結(jié)為婚姻的?!钡?,將姚節(jié)讓給別人,江贏又有些不舍,她自母親那里得來的經(jīng)驗,知道好男人難得。如今姚家來人,便是姚節(jié)沒別個心,姚家看他有出息,怕也要為他張羅親事的。 何子衿笑道,“這都幾年了,還是在這上頭過不去。要我說,你與阿節(jié)是千里姻緣一線牽。不然,他原是在帝都的公子哥兒,你這么老遠的在北靖關(guān),相隔何止千里,倘不是緣分到了,如何能相逢一處?你要是擔心這個,我問一問阿節(jié)如何?” 江贏笑道,“他倒是不必問的?!泵策@個坎兒,江贏過不去,對姚節(jié)來說,不是什么問題。姚節(jié)要是在乎這個,根本不會向她求娶。就是江贏自己,雖說怕克了姚節(jié),但能有這樣一個不在乎她命數(shù)的男人等她這幾年,江贏自己不是沒有觸動。 何子衿看江贏話里已有幾分軟和,笑,“不若我給meimei做這個大媒如何?” 江贏想了想,仍是道,“非是我矯情,還是待他家里這事過去之后再說的好?!?/br> 何子衿道,“這倒也無妨。”又道,“想來meimei這宅子也不用置了?!?/br> 江贏此方有些不好意思,笑,“我如此瞻前顧后,叫jiejie笑話了?!?/br> “這有什么笑話的,當初我與阿念定親前也十分猶豫,想著,我到底大阿念幾歲,是不是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br> 江贏給何子衿逗的直笑,道,“我也長姚千總一歲呢?!?/br> “人家都講究女大三抱金磚來著?!焙巫玉埔环^來人的口吻,道,“待嫁了人就知道了,男人好不好,真不在年紀,有些男人倒是年長,一輩子立不起來的。有些年少,反知道疼惜人過日子。所以我說,看人看人品就夠了,別個都無妨。只要是個明白人,便可嫁得?!?/br> 江贏此來,何子衿原以為她還要去榷場看一看的,結(jié)果,江贏并未去榷場,而是與弟弟就在江家住了下來。阿珍每天也無事,不是去羅大儒那里,就是在屋里看看書,同子衿jiejie說說話啥的,還有就是每日接送阿曦上學。說來,女學離江家近的很,阿曦走路就能去,難得阿珍每天還有模有樣的去接送于她。更兼阿珍貌美,近來阿曦頗是得意。 何子衿還與阿念說呢,“聽贏meimei說,紀將軍都讓阿珍跟在他身邊學習來著,難得他有此閑情。” 阿念沉默片刻,道,“不一定是阿珍有此閑情,我看,他是要往帝都去了?!?/br> 何子衿一驚,想到此事夫妻二人早討論過的,如今阿珍也十一了,明年便十二歲,何子衿嘆,“不曉得阿珍知不知道,我看他與往常無異。” 阿念道,“男子漢大丈夫,不過是往帝都去罷了,難不成還要露出什么生離死別的模樣不成?” “看你說的,阿珍年紀還小呢?!?/br> “小什么,十一了還小。” “難不成還大了?” “我八歲的時候就幫著子衿jiejie算田里租子的賬目了,十一的時候時常擔心子衿jiejie會許給別人?!?/br> “你那會兒是胡思亂想?!?/br> “哪里胡思亂想了,我看阿珍不似個沒成算的?!卑⒛钅橹镀遄铀剂恐绾文懿恢圹E的輸給臭棋簍子的子衿jiejie,道,“紀大將軍這般權(quán)勢,如今新帝登基,阿珍去帝都也好?!?/br> “到底孤獨了些?!?/br> “凡事哪有不付出代價的,他是嫡長子呢?!?/br> 何子衿又與阿念說了江贏姚節(jié)之事,何子衿笑道,“贏meimei已是愿意了,我想著,什么時候親去北靖關(guān)與阿節(jié)說一聲才是。” 阿念亦是一喜,道,“不枉阿節(jié)這些年苦等?!?/br> 何子衿笑道,“是啊?!?/br> 倒是姚節(jié)得江贏許婚后,既是歡喜又頗多感慨,心說,我要知道家里人過來還有這等好處,早就再去封信把家里人召來了。至于當初留書不見之事,姚節(jié)已不大在乎了,哪怕當年與繼母的一些恩怨,今姚千總看來亦是不值一提之了。他如今,前程已有方向,又已得心宜之人允婚,當年的雞毛蒜皮的小算計,已不入姚千總之眼了。此時,他方明白當初子衿jiejie勸他的話,是啊,何苦陷于家宅之爭。 當真是,出來了,才知道天地何其廣闊。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也是想說,看許多宅斗,當真是兄弟姐妹斗的要生要死,比仇人還不如,有時,真不曉得那些人斗什么,斗的那些產(chǎn)業(yè),不也是祖宗當年掙下的么? ☆、第395章 北昌行之八十三 第395章 紀珍這次來,足在北昌府住了一個月, 最高興的莫過于阿曦了, 她與珍舅舅自小一道長大,尤其珍舅舅什么事都肯偏著她, 這讓珍舅舅成為了阿曦心中的第一大好人。 阿曦完全不曉得珍舅舅要去帝都的事啊,當她知曉后, 十分之……難舍難分?當然不可能啦,小孩子家, 還沒到太懂離別的時候, 阿曦的表現(xiàn)是,各種羨慕??!阿曦道, “二舅跟我說帝都好的不得了, 我跟我哥就是在帝都出生的, 那時候太小了, 一點兒不記得,但二舅說, 帝都比北昌府好一千倍。唉喲,珍舅舅,你可真有運道啊。我也想去帝都?!?/br> 阿珍是到了懂離別的年紀了,不然, 不有過來看望阿曦啊,結(jié)果,給阿曦這么一番羨慕的要流口水的模樣鬧得,離愁不知不覺變?yōu)榱撕眯? 阿珍道,“我也想帶你一道去呢?!?/br> “帶我吧帶我吧。”阿曦很愿意去啊,她說,“我家在帝都還有親戚哩,舅姥爺家就是帝都的。我舅媽娘家也是帝都,珍舅舅,你家可有親戚?” 阿珍,“沒有?!?/br> “那你去了住哪兒???”阿曦還很關(guān)心珍舅舅。 阿珍道,“有一處宅子,去了可以在住宅子里。” “珍舅舅你還小呢,怎么能一個人住?” 看阿曦做小大人狀,阿珍好笑,“有家里先生與我同去。” 阿曦這才點點頭,道,“我寫封信給舅姥爺,到時珍舅舅你去了帝都,就到我舅姥爺家去吧,有什么事,也可以去尋我舅姥爺。” 阿珍笑問,“你認識舅老爺么?” “當然認識啦,我常給舅姥爺寫信呢?!卑㈥鼐透渚司苏f起自家舅姥爺來,“我舅姥爺長得可俊了,文才更是沒的說,念書聞一知十,習武可上山打虎。話說有一年,我們老家的山上就來了一只猛虎,人們來來往往的都不敢上山了,珍舅舅,你知道最后這虎怎么著沒?” 阿珍道,“難不成給舅姥爺三拳兩腳打死了?!?/br> “沒有,給祖父念了段道德經(jīng),這老虎就轉(zhuǎn)頭信了三清祖師,自此再不為害人間?!卑㈥卣f的有鼻子有眼。 阿珍實在聽不下去了,問曦meimei,“曦meimei,這些事是誰跟你講的?” 阿曦道,“我哥講的啊?!?/br> 這阿曄,又胡亂教曦meimei了。阿珍道,“別聽阿曄胡說,沒聽說哪只老虎還能聽懂道德經(jīng)的。” “真的,我哥還把這事兒寫成書了呢?!卑㈥氐?,“書名兒都有了,就叫降龍伏虎記。寫得都是真事兒?!?/br> 于是,阿珍回北靖關(guān)前干了件特讓阿曄記恨的事兒,阿珍把阿曄寫話本子糊弄阿曦的事兒給捅了出來。這一捅出來,阿念就發(fā)現(xiàn),事還不小,無他,從阿曄屋里尋出好幾本話本子,都是現(xiàn)在的流行。何子衿覺著兒子不是一般的早熟啊,阿念則氣得不輕,單獨叫了阿曄到書房教訓(xùn)了一回。阿曄還挨了他爹兩下子,心里恨死紀珍了。紀珍一看就知他心下不服,道,“你自己多思量,該不該給阿曦胡說講那些莫須有的,成天就當自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你還別不服,要我是江姐夫,我也得揍你?!?/br> 阿曄道,“我就跟meimei開個玩笑,那還是我親meimei,難道我會害阿曦?” “你自不會害阿曦,但阿曦是個實心人,你開個玩笑,她也會當真的。”阿珍道,“還有,你才幾歲就寫話本子,愈發(fā)胡說八道,有時間是多讀幾遍書早些把功名考出來,江姐夫好歹是探花,到時你弄個白身,可真夠好看的?!?/br> 阿曄登時氣個仰倒,“你少咒我,我過幾年就要考秀才了。” 阿珍呵呵兩聲,“哦?!焙喼笔菑难凵竦綒赓|(zhì)都充滿了對阿曄的不信任,阿曄咬牙道,“我真是白認得了你!” 阿珍再呵呵兩聲,“唉喲,你可是把我的心里話說出來了?!?/br> 阿曄氣個半死,不歡而散。 要不是他慣常會裝個大面兒,阿珍走的時候他都不想去送阿珍。倒是阿曦啥都不曉得,很是依依不舍的送出珍舅舅十里遠,還千萬叮嚀,“珍舅舅你去了帝都多給我來信啊,寫一寫帝都好吃的好玩兒的,也叫我曉得。等二舅去帝都時,我去看珍舅舅。” 阿珍眼中一亮,道,“好啊,我等著曦meimei。” 阿曦啰啰嗦嗦的跟阿珍說了半晌的話,還把寫給舅姥爺?shù)男沤姓渚司耸樟?,還問自家哥哥,道,“哥,你就沒什么話跟珍舅舅說的?” 阿曄道,“我們男子漢在丈夫,哪個這般啰嗦。” 阿珍似笑非笑的睨了阿曄一眼,阿曄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對阿珍皮笑rou不笑。 阿曦懷疑他哥是記恨珍舅舅害他挨揍的事,阿曦悄與珍舅舅道,“我爹把我哥的屁股都打腫了,我哥還生氣呢。” 阿珍摸摸阿曦的頭,道,“還是阿曦心地寬闊?!?/br> 阿曦美滋滋地,“那是?!?/br> 阿曄:這是在諷刺他心胸狹窄么? 于是,阿曄更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