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回環(huán)鎮(zhèn)(十五)
世間沒有哪個地方會像回環(huán)鎮(zhèn)這樣特殊。 它的出現(xiàn)和存在本就是世間罕見。 大概勉強(qiáng)可以稱得上是迷路者的福音,誰讓它無論走向哪個方向都能回到最初的原點呢? 當(dāng)然了。 那些清醒著的人,是不會喜歡這里的。 時瑄還站在窗戶邊,碎雪落在窗欞之間,因不堪忍受屋內(nèi)的熱氣,而融化成清水。 寒風(fēng)帶來遠(yuǎn)處的冷香。 那時盛開在雪地中的梅花。 孤傲的在寒風(fēng)中盛開,當(dāng)她伸展腰肢時,春天就快要來到。 “看,他來了?!?/br> 時瑄從窗戶邊走開,賀知舟的身影在雪中漸漸清晰。 賀知舟來了。 宿臻心中回蕩著這么一句話。 他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舉動,眨眼間就跑到了門邊,打開了那扇門,也許是因為時瑄身上的違和感,以至于他是如此的興高采烈的奔向了雪中的人。 眉頭微微斂起,很快又舒展開。 賀知舟心中仍有所遲疑,動作上卻干脆利落的很。 他張開手接住了奔向他的那個人,把人抱在了懷里。 這是什么情況? 宿臻覺得自己情緒失控是有道理可講的,可賀知舟接住他也就算了,怎么還抱起來了? 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啊! 屋里的人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窗門。 看著別人談情說愛,對他這個道侶一去不回頭的人來說,實在是莫大的傷害。 還是不看為妙。 趁著時瑄的注意力沒有放在他們身上的這么一小點時間里,賀知舟設(shè)下防止他人窺探的法陣,和宿臻說起了來龍去脈。 說到要假扮情侶,宿臻的身體忍不住僵硬了起來。 他低聲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如果是在時瑄給他解釋紅線牽之前,宿臻大概還有勇氣說時瑄人很好,說實話也沒關(guān)系。 但是現(xiàn)在,他是親眼見過時瑄突然間的兇悍,那股子煞氣比學(xué)校的小樹林不知道要厲害多少倍,完全可以殺人于無形中,還是不要試探他的底線為妙。 但是問還是得問上一句的。 雖然知道他和賀知舟能成的機(jī)會很小,但他還是不希望被討厭的。 如果賀知舟是個直男的話,被人硬逼著和男人假裝情侶,他應(yīng)該會很不高興。 賀知舟牽著宿臻往閣樓走去,十指緊扣之下,做足了親近之意。 他給宿臻的傳音卻說:“權(quán)宜之策,莫要太放在心上?!?/br> 手心能感覺到另一個人的溫度,和他手掌的冰涼不同的溫度。 然而莫名的,宿臻打了寒噤。 他扭過頭,看向毫無表情的賀知舟,松開了手。 本來被時瑄說了一通話就有些情緒不穩(wěn),又遇上眼下的事,他的心情更是不能再差了。 心中似是涌起一陣怨氣,宿臻的瞳眸變得黝黑,如同月夜無光下的古井,不見半點光芒。 他是如此的喜歡著眼前的這個人。 可憑什么這個人對他冷若冰霜,他卻要對他言聽計從。 不就是倚仗著他的喜歡么! 倘若他什么都不在乎,這個人還能對他如此兩面三刀么! 宿臻低聲道:“如果我偏要放在心上呢?” 賀知舟疑惑的看向身邊人:“你的聲音有些不對勁,是病了么?” 宿臻:“權(quán)宜之策,你可以問心無愧,我卻是不能的,就好像我的性取向為男,你卻不是一樣?!?/br> 他沒再說話,重新將手伸向了賀知舟。 他沒有牽著手,只是抓住了賀知舟的衣袖。 反正以他們身上的廣袖長衫,牽衣袖還是牽著手,在外面都是看不出來的。 “怎么不走了?” 宿臻拉著賀知舟的衣袖,面上滿是疑惑,仿佛剛才那個控訴的人不是他似的。 賀知舟深深的看了宿臻一眼,沒說話,重新邁起腳步,朝著閣樓走去。 屋里的人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 其他的事情他和宿臻大可以等從這里出去再好好聊聊。 性取向還有問心無愧什么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堂屋的八仙桌上,茶具又換了一套。 之前的那套被時瑄收了起來,他現(xiàn)在用來泡茶的是白底山水畫的茶具。 上面的畫和宿臻他們住得房間的那扇門上的畫,如出一轍。 兩杯茶水被分別放在了賀知舟和宿臻的面前。 一人喝了一口茶之后,時瑄主動開口。 “我把他弄丟了許多年,現(xiàn)在去找,還來得及嗎?” 賀知舟不知前情,便看向身旁的宿臻。 宿臻的手在抖,他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是不是鬼上身了。 居然會對賀知舟說出那樣的話。 誠然,他對賀知舟有著好感。 可那僅僅只是些許的好感,在不確定能不能長久之前,他怎么可能輕而易舉的付出喜歡。 然而他剛才就那么想了,還懟了賀知舟一頓。 還好他及時醒悟過來,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唉! 還好這是幻境。 等回頭賀知舟問起,他就推做一問三不知。 免得大家都尷尬。 接收到賀知舟的視線,宿臻隔著衣袖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撫。 “若是丟的不久,應(yīng)當(dāng)是來得及的?!?/br> 說完,他就蹭到賀知舟身邊,想著他們現(xiàn)在明面上已經(jīng)是情侶,于是他趴在賀知舟的肩頭,小聲的將紅線牽還有他和時瑄說的話都說了一遍。 時瑄只注意到了后半句。 他來回念著‘來得及’,對著兩人展顏一笑,道:“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他,怎么樣?” 可以是可以。 只是時瑄還沒說是丟在了哪里。 一個戴在手上的飾品,不是在閣樓里,就是在鎮(zhèn)上吧! 查找閣樓和翻找鎮(zhèn)子的工程量相差很大,但也不是不能做到的。 宿臻點頭,問:“要去哪里找?” 賀知舟感到有些不對勁。 按照宿臻的說法,時瑄要找的是紅線牽,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時瑄喝完了杯盞中的茶,站起身環(huán)顧著堂屋,眼中是滿滿的懷念。 他說:“也不知這一去什么時候才能歸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你平日里離開我半步都是滿心的不愿,我雖知,卻從不曾有他言,然今日我所往之處,乃是生靈涂炭之地,你心中怨恨未曾消解,若去往那等兇險之地,恐有失去神智之險。” “你且在鎮(zhèn)上待我歸來,屆時我便與你一同歸家,紅塵萬丈,吾自與君同。” 眨眼間,時瑄就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宿臻注意到,他說話時,眼睛是看向通往走廊的那扇門。 可那里……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