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木魚跟他不一樣,或者說跟太衡其他人都不一樣。 她雖然因為司量的死成熟了很多,手段也凌厲很多,年少的天真和優(yōu)柔寡斷,似乎都看不見了。 可是到底沒有漫長歲月的打磨,棱角在,惻隱之心依舊在。 這的確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真的算起來,活成他們這樣…… 真的很好么? 木魚照例看不出司度在想什么,她點點頭,走進自己的臥室。 初春的夜色還有些涼,木魚想了想,翻了一件抓絨的衛(wèi)衣,一條加厚的牛仔褲。 走出臥室時,司度已經(jīng)穿好外套了,他看了一眼木魚,從沙發(fā)背上抓起木魚的防風(fēng)外套,直接扔給她:“把這個帶上,那地方?jīng)]空調(diào),晚上有些冷?!?/br> 木魚接過外套,司度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打開了門。 從車子上下來,兩人撐著傘,在街上步行。 這里的街區(qū)并不繁華,也沒有什么規(guī)劃的感覺,新樓和舊樓夾雜在一起,各種廣告牌扎堆,街道兩旁各種攤位胡亂擺放著。 大概是下水道老舊的原因,積水排很慢,里面沉淀著漆黑的淤泥和垃圾,飄散著詭異的味道。 行人穿著雨衣,騎著自行車,開著電車,急色匆匆。 走過主街,繞進小巷。 終于,在一家廉價的旅店前,司度停下了腳步。 木魚抬頭看了看,老式破舊的招牌上,用著紅漆書寫著四個大字——“一間旅館?!?/br> **** 這是一家老式的旅店。 大部分都是純白色的墻面,只是和地面接觸的大半米被刷成綠色,大廳擺著一把老式的橫椅,墻上的裝飾物,‘紅色’主題為主。 像是曾經(jīng)的招待所,有著nongnong的七八十年代的風(fēng)格。 樓梯口,擺著一張漆面剝落的柜臺,扎著丸子頭的姑娘正在坐在里面,低頭玩手機。 聽見門外的聲音,視線沒有離開手機,隨手從抽屜里抽出一個厚厚的登記本:“開房登記下個人信息,需要一間還是兩間?” 司度:“一間?!?/br> 木魚側(cè)頭看了一眼司度,司度目不斜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 “一間?。俊贝蟾攀撬径鹊穆曇舸判院寐?,妹子絮絮叨叨的說著,從手機上抬起頭來,視線落在穿著衛(wèi)衣的木魚身上,她眉眼一皺,“這位帥哥,和未成年開房,可是違法的?!?/br> 然后轉(zhuǎn)過頭對木魚說:“小姑娘,男人光長一張臉沒什么用,別傻不拉幾就跟來開房,公交車還有,出了街口左轉(zhuǎn)就是,乖,早點回家?!?/br> 木魚:“……” 司度看了木魚一眼,周身的冷意,似乎消散了不少,掏出一張□□:“1號房。” 丸子頭妹子這才收斂了臉上全部的表情,慢慢的吐出一口氣:“什么嘛……早說啊……” “小meimei,剛剛對不起哈?!彼f完,接過銀丨行卡,“規(guī)矩都知道吧?兩千八一位,茶水一百八,不準(zhǔn)帶攝像、掃描、錄音設(shè)備,1號房所有東西,就是紙片都不能帶出來?!?/br> “知道?!彼径然卮穑鞍朊鎶y呢?” “我媽找到第二春了,忙著約會呢,所以把我拉來頂班?!蓖枳宇^妹子刷完,將卡重新丟給了司度,“我叫肖意含,也是剛接手的,以后多多關(guān)照?!?/br> 肖意含從柜臺上走出來,踩著帆布鞋率先走向了樓梯:“我?guī)銈兿氯グ??!?/br> 樓梯口有一道暗門,肖意含推開暗門,露出里面樓梯來。 腳步聲一響起起,里面的聲控?zé)糇詣恿亮耍冻鰳翘菟闹苎b修一新的墻面來,原木色的墻紙,溫馨的壁畫。 肖意含見司度微微驚訝的樣子,解釋:“我媽把好好一屋子整的跟鬼屋似的,每次接迎客人,不是拿著蠟燭就是手電,樓道潮濕*不說,還陰森的可以,跟隨時能爬出來一個貞子似的……我以前不呆在這也就懶得發(fā)言,現(xiàn)在都歸我接手了,自然要重新裝修一遍?!?/br> 她拐了一道樓梯繼續(xù)說:“這樣你們舒服,我也舒服不是?” 木魚看著樓道亮亮堂堂,滿眼贊同。 肖意含看了一眼木魚,走到一半的時候,故意落后幾步,和木魚并肩走著。 她側(cè)過頭,像是隨意的說:“小meimei,你倒是跟其他人不一樣。” 木魚:“?” “來這的人吧,基本上都是怪人,包括這位帥哥,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肖意含想了一下,“你是我見過最正常的了?!?/br> 前面,不好惹的司帥哥停下腳步:“到了?!?/br> 樓道盡頭,一扇金屬大門擋在了前面。 肖意含走上前,從手腕上拽出一條紅線,紅線掛著一把小巧的鑰匙。 只聽“卡啦”一聲,沉重的大門被緩緩打開,燈光應(yīng)聲亮起,露出里面的情形來—— 龐大的地下建筑內(nèi),整整齊齊立著數(shù)不清的書架,書架上,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 烏壓壓的, 一眼看不到盡頭。 第十三章 純木制的老式書架,包漿呈暗紅色,有著少見的歷史滄桑感。 每個書架都裝著幾盞壁燈,綠色的金屬燈罩,老式的鎢絲燈泡……當(dāng)壁燈一盞接著一盞的打開,清冷的地下空間,慢慢的被暖色光暈所取代。 “這就是1號房了?!毙ひ夂牧伺氖稚系幕遥氨緛頌榱丝腿讼嗷ケ荛_,需要預(yù)訂時間,還有區(qū)域劃分和包間。不過今天就你們倆,隨意就好?!?/br> 司度沖肖意含致謝:“麻煩了少東家了?!?/br> “叫我小肖,或者意含就行,少東家這詞……”肖意含聳聳肩,“聽著和我不怎么搭調(diào)?!?/br> 她說著,從口袋掏出什么東西,食指中指并捏,朝著司度飛射過去:“知道怎么用吧?” 司度一揚手,穩(wěn)穩(wěn)接住,張開掌心,是一枚銅錢,點點頭。 肖意含對厭世消極的大叔沒什么興趣,轉(zhuǎn)頭看向木魚,爽朗一笑,口袋里又抓了一枚金錢,直接塞在了她的手上:“給你,特別待遇哦~” 她打了哈欠:“我先上去了,這個點,很多吃飽了沒事的男女要出來開房呢,我得去照應(yīng)照應(yīng)。” 肖意含離開后,空蕩蕩的空間,就只剩司度木魚兩人。 “【一家旅店】是界內(nèi)古書藏最豐富的地方,肖家世代相傳,東家是肖梅,人稱半面妝,有機會你可以認識下?!彼径冗呑哌吔忉?,“剛剛肖意含,應(yīng)該是少東家?!?/br> “圖書館?”木魚跟在后面。 司度被這比喻逗笑了:“對,類似于圖書館,不過稍稍有些不一樣,你等下就知道了。” 木魚跟在后面,抓著那枚金錢,側(cè)頭看向司度:“這是?” “引路錢?!彼径冉忉?,“你別看這里除了書架就是書架,可是如果沒有引路錢,很難有人能走進去。即使走進去了,拿到手的書籍,會在一瞬間變成白紙?!?/br> “防止小偷?” “嗯,防止有心人。引路錢只有肖家人才能制作和控制,不然這么一座寶庫,早就被有心人一鍋端了。” 司度說著,腳底像是踏到了什么,前面盈盈升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兩人毫無障礙的穿了過去。 “引路錢也分等級,銅錢,銀錢,金錢……每一樣引路錢所到達的區(qū)域會有所不同。”司度側(cè)過頭看著木魚也一同走了進來,繼續(xù)說,“少東家應(yīng)該很喜歡你,給你的是金錢?!?/br> 兩人說話間,已經(jīng)走到了一張桌子前。 這里條件很簡陋,硬木桌椅不知道有多少年頭,漆面剝落破舊,上面隨意的擺著一疊a4紙,幾只筆無序的散落在桌面上,桌頭放著幾本大頭書,大大小小都有。 “我們也開始吧?!彼径葘⑼馓酌撓拢旁谝伪成?,對著木魚說,“或許在這里,我們可以找到,命格消失的人,在歷史上有沒有記錄?!?/br> 像是想到什么:“你古漢語怎么樣?” 木魚隨口答到:“還好,一般閱讀沒什么問題?!?/br> 司度從桌子上拿起一本大頭書遞給木魚:“你拿著這個?!?/br> 木魚接過大頭書一看——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的《古漢語字典》。 *** 木魚手指劃出過書背,并沒有想象中沾了一手灰。 這里書籍從新到老依次排列,從最新生產(chǎn)的精裝硬皮印刷本,到民國的印刷本,到線裝的手抄本,再到竹簡、絲綢、牛皮紙……甚至,連甲骨都有。 即使年代久遠的“書”,保存的也非常好,除了材質(zhì)不可避免的出現(xiàn)了泛黃,其他的品相保存程度,就像是把時間封存了。 木魚走馬觀花走了十分鐘,繞過“神鬼”“傳記”“禁制”……在“異錄”這排子架子中停下。 這里并沒有相關(guān)的目錄,現(xiàn)代以前的書本,也沒有背脊,有的甚至連封面都沒有。 想要找書,得一本本抽出來翻開看,木魚看著這一眼望不到頭的書架,要從這浩瀚如煙海的書籍中,找那么一段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消息——想也知道,工程多浩大。 司度正從對面相反的方向走來,在一半的位置停下,在壁燈下,投下修長的倒影。 他看了一眼木魚手中書的封面,對木魚說:“你手上這一本可以不用看了,從你那到這,我基本上看完了。” 木魚很愉快的把手中這本書塞了回去。 很好,現(xiàn)在工程量減半。 閱讀本身其實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情,尤其是異錄類的,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收錄。 大到某某王朝的龍脈被斬,小到王二私會了街邊的豆腐西施一夜衰老……只是文字的隔閡,并不能通過愛好來彌補。 繁體古文還好說,雖然沒有斷句,句式繁復(fù)了些,詞匯生僻了些,但是借助字典,閱讀基本無障礙。 隸書倒也還湊合,聯(lián)系上下文,囫圇能明白大部分意思,從小篆開始……她基本上繳械投降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瀏覽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從內(nèi)容,到掃關(guān)鍵字……木魚先是站著看,后來是背靠著書架看,慢慢的蹲著看。 到后來,干脆坐在地上。 司度將一本書原路放回去,下意識看了一眼木魚的方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 木魚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臉上蓋著一本書,睡的一本滿足。 他往朝著木魚的方向走了幾步,輕輕的抬手,一架子的壁燈,大部分都關(guān)掉。 見木魚淹沒在了陰影里,這才返回原來的位置,借著唯一剩下的一盞,繼續(xù)翻下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