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入花園,頓覺心神怡” …… 她沉浸在杜麗娘的人生中,或者說,她自己就是杜麗娘,游園、嬉戲、夢書生,到夢破碎。 她有一把好嗓子,又把自己全然帶進了角色,自然輕易的把旁人的情緒也帶了進去。 “年華易逝,紅顏易老,空懷著,思念悠悠,盼望迢迢,我縱有,窈窕身材,花般姣好。待死后,無形滅跡,玉逝冰消。” …… 杜麗娘最終倒在了香塌,香消玉殞。 按照之前,周蝶半夜一個人獨角戲應(yīng)該到此為止了,沒有柳夢梅的接戲,死去的杜麗娘,永遠的死去了。 然后再幻境中不斷的循環(huán),隔一段時間晚上就會上演一次,直到生機一點點的消散。 而這次,音樂卻沒有停止。 一個轉(zhuǎn)調(diào),燈光暗下后又亮了起來,從舞臺的一角又踏出一道身影,長袍加身,面如冠玉,風(fēng)度翩翩。 ——正是剛剛說自己有事兒的司樂。 哪怕是越劇,司樂扮上柳夢梅,也沒有任何違和感,他長袖揮動,像是在風(fēng)雪中艱難行走的書生。 “踏遍嶺南山水,情系百端難遣,夢中曾會佳麗,白日尋訪千里。” …… 楊杏有些感慨:“他唱的真好。” “他可是司樂?!蹦爵~這句,可以算作贊美。 “司樂是他的名字嗎?” “楊杏是你的名字嗎?” “我明白了——這樣看起來,我有些羨慕他了,有那么長那么長的時間?!?/br> …… 一直在周蝶身上重復(fù)回放的上半折戲,終于因為司樂的串引,來到了下半折。 兩人屋內(nèi)相認,情比金堅,破墳救妻,杜麗娘反魂……一直到兩人喜袍加身,上演了一段纏綿恩愛的拜堂成親。 《牡丹亭》終于圓滿的謝幕。 戲落幕了,夢自然也醒了。 一場三個多小時的大戲唱完,天空已經(jīng)破曉,晨光打在劇院之上,透過門系和天窗落在了座位之上。 木魚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的側(cè)頭。 一直坐在她身側(cè)的楊杏,掛著溫和的笑容,身形越來越透明,最后散在了空氣之中。 留下空蕩蕩的座位,和空蕩蕩的劇院。 舞臺上傳來司樂有些煩躁的聲音:“小木魚,你快把這女人從我身上扒開?!?/br> 木魚看著舞臺上暈倒在司樂身上的周蝶,應(yīng)了一聲。 “來了?!?/br> 第八十九章 【卷尾】 年關(guān)將近, 街上的綠化帶,已經(jīng)凝結(jié)上了一層冰霜。 天色漸晚,街道兩旁掛上了不少中國結(jié), 紅燈籠高懸在樹上,就連公園的角落里, 也纏上的喜氣的彩綢。 只有那一棟爛尾樓,還孤零零的立在街角, 減少了街頭的幾抹喜色。 和外面的喜氣相反, 太衡的內(nèi)部,氣氛有些凝重。 就連一直都愛鬧騰的麒麟,也敏感的感受到了氣氛,蔫著腦袋,耷拉在角落里。 木生抱著一大疊資料,從樓梯上匆匆跑過,沒來得及低頭看,一角踩在了麒麟的尾巴上, 它也只是齜了齜牙, 抬頭的看了一眼, 收回尾巴, 自己順毛。 算了算了, 小爺下次再啃了他。 麒麟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大門處, 慢慢閉上眼睛,它已經(jīng)記不起多少年,沒看見總司大人這么嚴肅了。 辦公室。 火爐燒的很旺, 氣壓卻低得恐怕。 總司大人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一臉嚴肅:“這是第幾次了?” 他的面前,司禮坐在沙發(fā)上,手中捧著一杯開水,他身上的西裝已經(jīng)皺巴巴的不成樣子,眼角帶著疲倦:“這十幾年,陸陸續(xù)續(xù)會出現(xiàn),但是這兩年,越發(fā)猖狂,上一次司樂都差點折進去。” “十幾年?!笨偹敬笕讼肫疬@個年份,念出一個名字,“司量——” 司禮也同樣想起了這個,視線轉(zhuǎn)向窗臺:“司度,你怎么看。” 窗簾陰影處,司度一個人站著,他外表的狀態(tài)看起來比司禮要好上不少,可是周遭的戾氣,濃郁的讓人退避三舍。 這一次對面來勢洶洶,雖然針對的是太衡,但追根溯源,針對的卻是度量。 司度視線雖然落在窗外,但是注意力卻還在室內(nèi),收回視線:“再等等” 總司大人也知道,司度說的沒錯,事情雖然有些棘手,但是還沒有到亂的程度。 這是要是其他組,事態(tài)還沒到這個程度。 主要是司量的事情在先,司度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在后,木魚她——進步的再快,也還是一個孩子。 “我會發(fā)出戒令,讓其他組的注意,正好年底,能回來休整都回來休整下。”總司大人考慮了一下,“禮樂這段時間拆分,司樂先休整,司禮你隨時待命。至于度量——” 總司大人看向司度,神情意外的嚴肅:“司度,你要保護好木魚?!?/br> “嗯。”司度應(yīng)了一聲,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也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家,有沒有好好吃飯。 *** 木魚用筷子戳了戳夾生的米飯,再戳了戳熱氣全無的魚香rou絲,原本就缺失的食欲,這下更不想吃了。 年底餐廳關(guān)了大半,就連外賣也只剩下了寥寥幾家,大概量太多,質(zhì)量就沒怎么追上。 送到的時候已經(jīng)涼透了,忍著嘗了一口,不僅辣還咸了。 她想了想,原封不動的將飯盒塞進了塑料袋里,然后扔到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最近,家里就她一個人。 司度像是徹底失蹤了,失去了所有的聯(lián)系,她去了太衡總部幾趟,總司大人不是在打太極,就是抓壯丁把她當勞動力使喚。 幾次之后,她也知道從總部不能問出什么,也懶得去了。 司樂自從跟著木魚睡了幾晚客廳之后,又恢復(fù)了原先的生龍活虎,大晚上各家迪廳夜店當家,白天回自己住的地方睡的昏天暗地。 每個人發(fā)泄情緒的方式不一樣,比如司度喜歡泡茶,春秋喜歡極限運動,而輪回更喜歡去游樂園。 騎著萌萌噠的旋轉(zhuǎn)木馬什么的。 這就像是彼此習(xí)慣的一部分,并不會有人多加干涉。 木魚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從沙發(fā)上拿下一個抱枕,打開電視機,看省臺的跨年晚會。 各大省臺卯足了勁弄跨年,熟臉的明星也卯足了勁撈金,木魚連換了三個臺,也沒看見什么有新意的東西。 從抽屜里翻出星爺?shù)牡此钕矚g的《大話西游》。 司度打開門,就感受到了屋內(nèi)暖氣撲面而來,屋子里燈火通明,電視聲音吵鬧而溫馨,周氏獨特的笑聲在客廳里飄蕩,但是客廳里沒有人。 他在玄關(guān)處換了鞋,將凝著寒氣的大衣掛在衣架上,視線落在角落里的垃圾桶內(nèi)。 ——果然沒有好好吃飯。 穿著拖鞋往里面走了幾步,才看清原來并不是客廳里沒有人,而是木魚倒在地板上睡著了,她睡覺的時候一直不老實,這時抱著個抱枕,幾乎睡到了茶幾底下。 司度眼睛彎了起來。 他走到茶幾前,將木魚從里面撈了出來,正犯困的人似是還有些迷糊,掙扎了一會兒沒掙開,下意識想坐起來,這個高度腦子剛好撞在了茶幾上。 木魚徹底醒了過來。 她抬頭看了看司度擋在她頭上的手,再看看幾乎被半圈在對方懷里,沒弄清楚什么事兒,先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 司度退開了一步。 木魚從地上爬起來后,又有些后悔剛剛的情形沒有多保持一段時間,不過這種情緒,被司度回家的喜悅所淹沒。 “你回來了?!?/br> 她眼中的歡喜太過明顯,司度視線落在她的眼中,隔了幾秒鐘才抽出來。 “嗯。”司度起身,“想吃什么,我給你做飯。” 木魚看著司度的背影,突然笑了起來。 “糖醋排骨!” 家里多一個人。 卻不止是多一個人。 早上木魚起來,已經(jīng)聞到了滿室的茶香,司度坐在陽臺上泡茶,一直消失的小黑,懶洋洋的躺在他的腳底。 窗臺陽光正好。 *** 年底,仿佛連時間都染上了一抹喜色。 這是兩人過的第二個新年,去年過年的時候,兩人正在甘肅,為了找到事主,整夜都在找人。 還是一大早,司度帶著她去了居民區(qū),討了一碗餃子。 兩人站在寒風(fēng)呼嘯的巷子口,分了十三個餃子,雖然吃到嘴里已經(jīng)涼了大半,勉強也算過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