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鐘瀾放下湯碗, 給他后背處塞上軟枕。 “鼻子怪靈的?!?/br> “聞了這么多年,想識不出都有些難?!?/br> 鐘瀾笑,轉身拿過湯碗,“我熬了藥膳,你先喝上一碗墊墊肚子。” 謝珵老老實實被鐘瀾喂下藥膳, 摸摸有些鼓脹的肚子, “我這已經飽了。” 鐘瀾見他臉色不在青白, 帶上了些許血色,提議道:“我們去院子里消消食?” “聽你的?!敝x珵趁機在她唇上一啄,討好的說。 他現(xiàn)在正病著,她可不敢撲過去給他一個吻, 只得裝作沒有感受到, 起身為他穿衣。 這些新制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原本正好的, 現(xiàn)在也大了起來, 剛剛為他擦身子,她就發(fā)現(xiàn)他最近瘦的厲害, 骨頭都硌手。 初夏的黃昏帶著慵懶迷人的氣息, 鐘瀾上身穿了件晚煙霞銀羅花如意云紋對襟外裳, 下配了條玉色繡折花枝堆花襦裙。 臉上薄薄一層粉黛, 天生麗質,站在牡丹花從中彎腰折枝。 謝珵卻披著披風,站在廊下,目光從鐘瀾愈發(fā)明艷的臉上移開,移到那因彎腰而更加飽滿的胸脯,再到那令他愛不釋手盈盈一握的楚腰。 “好看嗎?” 鐘瀾直起身子,謝珵暗道一聲可惜,看也沒看鐘瀾手里拿的花,說道:“好看,阿姈,不若我在此為你作畫一幅?!?/br> 鐘瀾拿著花本想走到謝珵身邊,聞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在這里嗎?你的身子可吃的消?!?/br> 可心里卻是暖洋洋中帶著一絲興奮,槿晏從沒給她做過畫。 謝珵看著眼底流露出一絲期待的鐘瀾,笑著說:“為美人作畫,我身子怎會吃不消?!?/br> 說完又讓候在一旁的謝寧去拿作畫用的東西。 對鐘瀾伸出手,“先出來,一會作畫的時候你在進去,不然裙擺都蹭臟了?!?/br> 鐘瀾提起裙擺,走了出來,將左手放在謝珵手里,右手拿著剛折下的花兒。 黃昏柔和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一個站在廊上,一個站在廊下,相互對視,背后牡丹花海傳來濃郁的花香圍繞在兩人身邊。 謝珵彎下腰,鼻尖抵著鐘瀾的鼻尖,與她五指相扣,“真希望我們就這樣待下去?!?/br> 鐘瀾輕輕抬頭,碰了碰謝珵嘴唇,低聲呢喃:“會的?!?/br> 謝寧拿著畫具而來,手里還帶了一個暖爐,交給謝珵后,自己和頌曦便躲的遠遠的。 鐘瀾再次走進花海,歪頭問道:“我要做些什么?折花嗎?” 謝珵畫筆一頓,想想剛剛她彎腰時的樣子,說道:“不必,你就站在那里就好,不然長時間彎腰,你也受不住?!?/br> 阿姈的風采自然只有他能欣賞,怎能落于畫紙上。 作畫的時間總是極慢,尤其對于一動不動的鐘瀾來說,可謂折磨,只得跟謝珵說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兩人將謝府鐘府的雞毛蒜皮,家長里短說了個遍,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可說的后。 謝珵挑起一個話題,“阿姈可認為十三郎此次地動能否獲利?” 鐘瀾不敢有過大的動作,只能眨眨眼,“自是會的。” 謝珵嘴角上揚,手中動作不停,“那我們還打個賭如何?” “賭什么?” “就賭,十三郎這次能否在朝堂站穩(wěn)腳跟。” 鐘瀾瞇起眼睛,前世就因著太子在地動中的功勞,才一飛沖天,十三郎當然也會。 “我賭他會的?!?/br> “那我便賭他不會?!?/br> 鐘瀾皺眉,“為何?” “阿姈,你莫要皺眉,既是打賭,自然要有彩頭,我若輸了,隨你開條件,你若輸了,該當如何?” 鐘瀾不敢在皺眉,臉上浮起一個笑容,“我同你一樣,輸了,也隨你開條件?!?/br> “這可是你說的,我不隨便開條件,只要每日早上為你梳眉整妝?!?/br> 若不是謝珵在為她作畫,她的小臉就要垮了,三年來,這人只要逮住機會就會為她畫眉,可偏偏畫不好,弄的濃眉紅臉,又含情脈脈的看她擦去重畫。 讓她想拒絕都要思量再三,最后干脆賴床不起,等他上朝走了之后,才開始梳妝。 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鐘瀾心里打了個突,問他為何這樣認為。 “地動之后恐有洪澇,發(fā)生瘟疫,十三現(xiàn)今被陛下禁足,想來賑災之事,落不到他的頭上,搶不到差事,自然無人會記得他曾經怎樣相勸?!?/br> 謝珵落下最后一筆,“阿姈,你輸定了?!?/br> 鐘瀾見他放下筆,知曉他這是畫完了,活動了下僵硬的身子,向他走來,“事情還沒落下帷幕,誰也不能說清最后會如何,說不準你就輸了,待你輸了……” 謝珵攬過她,一齊望向畫中那個站在花海中,巧笑嫣然的女子,碰了碰鐘瀾額頭,“我若輸了如何?” 鐘瀾倚在謝珵懷中,“我還沒想好,待你輸了的?!?/br> “好?!?/br> 如此過了兩三日,十三郎和謝珵給茺州太守的信,一前一后抵達茺州。 茺州太守原本看見十三郎的信件,頗為不當回事,直接謄抄一番,讓衙役貼到墻面上應付了事。 茺州百姓多為不識字的,也不知道墻上都貼了些什么,世家大族的子弟看見了,回去同族人一說,大多哈哈笑過。 待謝珵的信件一到,茺州太守這才重視此事來,召集了茺州的世家大族,商討此事。 茺州跟六皇子交好的張氏,李氏不屑一顧,言語間也十三郎不敬起來。 “一個奶娃娃做夢就言之會地動天災,也太不自量力,家中族人那么多,搬來搬去多麻煩?!?/br> 李氏族長冷哼兩聲:“夢中之言,無稽之談?!?/br> 茺州太守也很為難,謝相的信,總歸不是開玩笑,但這些世家大族都不配合,他又不能將謝相的信公開。 想讓他們配合,難難難!只好看向還未出聲的其余三家。 林家族長一把年紀,滿頭白發(fā),卻精神奕奕,想的也更深遠,一個皇子不顧后果千里迢迢特意來信,只怕做夢是個幌子。 “我觀避災可行,左右不過是麻煩些,地龍真的翻身,我們便躲過一劫,地龍不翻身,我們也沒有什么損失?!?/br> 其余兩家也附和著林氏,太守當機立斷,請五位世家去做表率,他自己則命衙役,大街小巷地敲鑼傳遞消息。 百姓們不明所以,衙役最先敲鑼警告時,以為當官的又要出幺蛾子,壓根沒當回事。 等他們看見以林氏為首的茺州三個大族,陸陸續(xù)續(xù)的往開闊地帶搬東西,綾羅綢緞,筆墨紙硯,珠寶首飾……他們心里嘀咕了起來。 湊在一起商量了一番,他們沒什么見識,他們大家族的都動起來了,他們聽當官的就是了。 反正現(xiàn)在一天比一天悶熱,他們又沒有多少可以收拾的,當下卷起值錢的衣服,將糧食搬出,就睡在了庭院中,大街上。 張氏和李氏一族本還想拖延一陣子,可茺州太守左催一遍,右催一遍,煩不勝煩,只好指揮家中奴仆將庭院收拾整齊,蓋起簡易帳篷,住了進去。 至于錢財古玩擺設那些,一律都放在房中,他們可不認為真的會地動,過一陣子他們就會回去,來回折騰什么。 可七八日過去了,地動根本就沒個影,百姓還好說,尚且覺得新鮮,左鄰右舍湊在一起,關系更近,可就是苦了那些世家大族細皮嫩rou的郎君女郎,受不了這蚊蟲叮咬。 張氏和李氏一族,本就對地動不上心,有小輩偷偷溜回房間睡覺,他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林氏三族,看管可嚴,根本不許隨意走動,大家只得老老實實待在院子里,暗自羨慕張氏和李氏的人。 夜晚,林氏小輩湊在一起說話,“太爺爺怎的就不讓我們也進屋去,這都多少天了,天越來越熱,晚上那些狗啊雞啊還亂叫,根本睡不好?!?/br> 另一個身材肥碩的郎君道:“可不是,這天熱的能悶死個人,只感覺自己像是在蒸籠里,你瞧我這汗,一會兒出一身,可偏偏沒的洗?!?/br> “怪不得我這身邊怎有臭氣熏人,原是你身上傳來的,呦,剛才什么東西從我手邊溜過去了?!?/br> 兩人嚇的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周圍人也被驚動了,笑著說:“不過是老鼠,沒得緊張,快睡吧。” 兩人拍拍胸脯,躺下了,“現(xiàn)在這老鼠都這般猖獗了,竟是不怕人,不在窩里待著,跑出來作甚?!?/br> 嘀咕著,兩人也睡了過去,因著晚上沒睡好,第二日近晌午他們才醒,卻是被旁邊的喊聲給吵醒的。 “天狗食日了!” 睜開眼睛,卻覺天空暗淡,太陽像是被什么東西給遮住了,精通天文地理的郎君們,趕緊說道:“不過是日蝕,不必驚慌?!?/br> 可亂哄哄的,哪里有人能聽的見。 百姓們不敢回屋去,身邊也沒有趁手的鑼和鼓,不能敲打趕走天狗,當太陽完全被遮住。 他們嚇的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心里還在哀嘆,老天終究要亡自己,有些人甚至小聲的哭泣起來,帶動身邊眾人一齊抹淚。 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可約莫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太陽露出了本來面目,天狗食日也消失不見。 人們慶幸不已,互相抱在一起痛哭。 等到了晚上,因著天狗食日,擔驚受怕的人們早早睡去。 半夜,黑漆漆的天空并沒有任何云彩,可一記似雷的聲音猛然炸響,緊接著地動山搖,遙遠的洛陽,地動儀指向茺州這個方向的小球落了下來。 ☆、第73章 073 雞鳴犬吠, 小兒啼哭,“轟隆隆”成片的房屋倒在地上。 巨大的聲響驚動了熟睡中的人, 他們聚在一起,瑟瑟發(fā)抖的看著眼前的房屋成為一片廢墟。 一陣陣眩暈傳來, 大地在晃動,他們只覺得天旋地轉, 站都站立不住。 “地龍翻身了!地動翻身了!快醒醒了?!?/br> 頃刻間, 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被破壞殆盡, 待大地不在晃動, 有人突然跪下,沖著洛陽方向跪拜。 嘴中感謝著提前來信讓他們躲避地動的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就是仙童轉世,所以才能夢到災禍發(fā)生。 有一就有二,“嘩啦啦”大家跪了一地, 都在念著十三郎的好, 非常虔誠。 地動發(fā)生在半夜,大家都睡的宛若死豬般, 要不是十三皇子提前讓他們早做準備, 地動發(fā)生時,他們根本就逃不出來, 只怕在睡夢中就被砸死了。 就算有清醒的,剛剛他們站都站不穩(wěn), 又能有幾人可以逃出來, 更何談可以收拾錢財出來躲著, 想必是要死傷一片。 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驚斷了大家的跪拜,“我兒!我兒啊!快來人,我兒被埋在房子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