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兩年前我可以讓你參加不了中考。兩年后,我是不是該試試讓你參加不了高考? 明明是仲夏之夜的走廊,可不知為何,陡然充滿寒意。 考前的最后幾天,何小曼一回家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二樓自己的房間里復(fù)習(xí),王秀珍笑稱她成了“二樓上的大小姐”。 何立華卻知道她內(nèi)心的重視。 “爸爸請好假了,陪你三天。飲食起居由你媽負(fù)責(zé),全程接送陪伴由我負(fù)責(zé)。” “我又不是小孩子……” 話音未落,迎上何立華堅定的目光,何小曼頓時將后半話縮了回去。 “謝謝爸!” 誰都害怕往事重演,哪怕只是個意外,也讓人心驚膽戰(zhàn)。 只是沒想到,嚴(yán)防死守之下,竟然沒防得住自家鄰居。 高考隔夜,天氣格外悶熱。何小曼打算將知識點(diǎn)最后理一遍,然后早些睡覺,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tài)對考試猶為重要。 哪知,大約九點(diǎn)不到,隔壁竟然傳來了迪斯科的聲音,初時聲音還不大,何小曼平心靜氣,大概是凌水成又在玩什么浪漫,鬧一陣也就好了,打算忽略。 可過了十分鐘,聲音不降反升。音樂節(jié)奏越來越狂野,音量也越來越大。 何小曼放下筆,剛走到樓梯上,就聽見何玉華從房間走出來:“怎么回事,都九點(diǎn)多了,凌家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是不是吵到寶寶了?” “是不是吵到你了?” 一見對方,二人不約而同地問。 “寶寶還好,小嬰兒睡得沉,我樓下聲音還不算大。這音樂聲是二樓的,明知道你明天高考,今天一定是故意的,想讓你沒法復(fù)習(xí),睡不好覺!” 何玉華氣得四處找鞋,要沖到隔壁去撕。 被何立華和王欣上來攔住:“我們?nèi)ソ簧?。”說罷,兩個人走了出去。 片刻,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果然停了。兩個男人如釋重負(fù)地回來,直搖頭:“這凌家真是不像話,兒子和兒媳婦在家跳迪斯科呢?!?/br> “跳迪斯科沒啥,但不能擾民。這家人真是一言難盡。”何小曼嘆著,返身重新上樓。 哪知道還沒走到樓上,嘭嘭嘭,迪斯科的強(qiáng)節(jié)奏竟然故態(tài)復(fù)萌。 何立華和王欣目瞪口呆。這凌家簡直是挑釁啊! 一跺腳,王欣正要擼袖子,只見何玉華剛剛穿好了鞋,風(fēng)一般沖了出去。 “玉華!” “嬢嬢!” 眾人尖叫著也沖了出去,何小曼因?yàn)槭菑臉翘萆舷聛恚瑳]跟上大部隊,沖得晚了一點(diǎn)點(diǎn)。 只見何玉華氣勢洶洶沖到凌家門口,“咣咣咣咣”就敲門。 “何老師啊,都說了我家水成是在自己家放的……” 凌家姆媽鄙夷地說著,將門開了一條縫。 什么,一條縫?真是小看珍珠弄頭號潑婦。一腳揣過去,門直接被揣開,彈開的大門直接把凌家姆媽撞倒在地,“哎喲喲”地直叫喚。 誰讓樓上音樂開的那么響,吵了別人,也蒙蔽了自己。不怕自損八百,那就來唄,何玉華還沒怕過誰呢! “咚咚咚”跑上樓,擒賊要擒王??! 可憐何小曼剛跑到凌家大門口的水門汀地面,只聽一陣疾風(fēng)帶著巨大的音樂從頭頂而來,本能地一閃…… “咣!” 一聲巨響,一只四喇叭收錄機(jī)砸在水門汀地面上,四分五裂。 音樂停了,世界安靜了。 幾秒鐘后,從二樓窗口傳來朱福妹撕心裂肺的叫聲:“何玉華,我跟你沒完!” 這收錄機(jī)可是當(dāng)下最最時髦的電器,比電視機(jī)還要時髦些??! 何小曼沖上樓,只見何立華與王欣已經(jīng)將何玉華護(hù)在了身后,朱福妹還在激動地尖叫,而凌水成嚇得目瞪口呆。 何玉華沖上樓,拎起四喇叭收錄機(jī)就從窗口扔了出去。迅雷不及掩耳,凌水成接受不了??! 而且,為了故意吵吵何小曼,凌家的窗戶全打開著,簡直是特意為了方便何玉華扔收錄機(jī)啊! 凌水成想死的心都有。 兩個男人護(hù)佑下的何玉華,精神頭十足,看上去一點(diǎn)兒都不像個坐月子的產(chǎn)婦。 “給你們兩個選擇,第一個是去報警,然后警察來了我就告訴他,我一個還沒滿月的產(chǎn)婦因?yàn)殚L期被巨大的音樂聲吵得睡不著覺,所以患上了嚴(yán)重的產(chǎn)后抑郁,我要申請精神賠償!小曼,你上次賠了多少來的?” 她還沒忘記讓何小曼現(xiàn)身說法。 “不多,一千塊。那是兩年前了,現(xiàn)在不止這個價。我還只是個人,你有寶寶,賠償金只會更高?!焙涡÷f得一本正經(jīng)。 一千塊!還要更高! 兒子結(jié)個婚已經(jīng)把凌家的家底都掏空了,朱福妹在小姐妹中間狠狠地面子了一把。 但回到現(xiàn)實(shí),光鮮亮麗都在這四喇叭收錄機(jī)上了。 朱福妹到底是比凌水成要霸道,叫道:“憑什么你砸了我家東西,還得讓我賠你錢!這是哪門子歪理,當(dāng)我沒讀過書么!” 何玉華揚(yáng)眉道:“第二個選擇,我陪你一臺一模一樣的收錄機(jī)……” “好啊,賠錢,錢拿來!”朱福妹話都沒聽完,已經(jīng)叫嚷起來。 一邊伸手,一邊已經(jīng)在盤算著報型號的時候報最新式的,外表的區(qū)別不大,諒何玉華這個沒文化也分不清楚,這么一又可以省好幾十。 哪知何玉華向窗口大喊:“嫂子,把摔壞的收錄機(jī)收起來!” 凌家姆媽還在地上痛得揉屁股呢,哪里來得及跟何家搶東西,眼睜睜望著王秀珍過來,將摔得粉碎的收錄機(jī)給捧回家了。 何玉華冷笑:“錢沒有,說好了賠一臺一模一樣的,隨你要不要。” 凌水成朝朱福妹直使眼色。 眼下敵眾我寡,而且對方又說賠一臺新的,凌水成覺得自己勝利了。 朱福妹再怎么一口氣咽不下去,也只能忍著。 何玉華的“演講”還沒結(jié)束,又跟朱福妹道:“同意的話,新收錄機(jī)一個禮拜后到。不過,丑話說在前頭,下回再這樣晚上乒乒乓乓的,我見一個砸一個,而且后面可就不賠了,咱們法院見!” 還管什么同不同意。 就是這么流氓,她朱福妹不同意也得同意。 一回自己家,王秀珍已經(jīng)將收拾起來的一堆殘骸放在桌上,雖然摔得厲害,但該有的主要部件都還好,完全能看出是什么型號。 “真不是東西,這凌家越來越小家子氣了。”何立華氣呼呼的。 何玉華卻直著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句:“有錢真好?。 ?/br> 回想自己剛剛說“見一個砸一個”的時候,那種豪氣干云天的勁頭,全是錢給的底氣?。?/br> 何家現(xiàn)在,還真不缺錢。 “剛剛真是擔(dān)心,你也太莽撞了……”王欣正在輕聲埋怨,卻又彎下腰,替何玉華脫了鞋子,“還好寶寶沒被驚醒,這孩子倒真是睡得香。” 何玉華幽幽的道:“我是嬢嬢,我可不能讓小曼被欺負(fù)。這高考多重要啊,都不讓人安生,被砸不是必要的么,沒砸人,只砸了東西,我已經(jīng)很收斂了好吧?” “噗?!焙涡÷Τ雎晛恚瑓s又感激何玉華對自己的全情維護(hù)。 第二天一早,王秀珍照常熬了很稠的粥,清淡、但又不能清湯寡水。吃不飽不好,吃了考試的時候一直要上廁所,也不好。 吃完早飯,何立華和何小曼一起出了門,很快就來到了考場附近??忌芏?,已是熙熙攘攘。 中考的時候沒有送考,何立華一直耿耿于懷,這回總算遂了心愿,兩只眼睛很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看誰都像壞人。 只是,壞人不在他的四周,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不遠(yuǎn)處,一棵巨大的梧桐樹后面,向麗娜給一個賊眉鼠眼的少年塞了一百塊錢。 少年的眼中放出貪婪的光,一張一張數(shù)了一遍,心滿意足地放進(jìn)了兜里。 “我知道,這一片屬你手藝最好。這是訂金,拿了就代表咱們說定了?!毕螓惸刃σ饕鞯模稽c(diǎn)不像在籌謀一件壞事。 “其實(shí)吧,我現(xiàn)在就可以過去把她包劃了。那布包,很容易得手的?!鄙倌旯膭?。 向麗娜搖搖頭:“你看旁邊那個,跟探照燈似的,我怕不保險。但明天就不一樣了。只要她第一天平安順利地考完,明天肯定就放松警惕了?!?/br> “你不怕我明天跑了?”少年笑得jian滑。 “呵,跑?你能跑哪兒去,除非這塊地盤你放棄不要了。”向麗娜陰陰的道,“只要你拿到她的準(zhǔn)考證,交到我手上,我再給你兩百塊。” 第104章 神秘陪考人 雖然老天爺很多時候不是那么靠譜, 也常常打瞌看不到人間悲歡與正義。但屢屢行惡的人總得知道一個科學(xué)的道理,世間萬物皆有道。 這個道也許是規(guī)律, 也許是冥冥中的翻云覆雨手,也許僅僅是簡單的數(shù)學(xué)概念。 萬事,是有概率的。 同樣的事做得越多,成功與失敗的概率大概總會漸趨平衡。 向麗娜僥幸了一次, 還想僥幸第二次, 數(shù)學(xué)學(xué)得不太好??! 她與小賊商定之后,下意識地望了望四周, 并沒有人關(guān)注她,便躊躇滿志地踩著吳志娟從國外帶回來的小高跟皮鞋扭腰提臀地走遠(yuǎn)了。 小道邊的圍墻后,站著一位年輕人, 神情凝重。 他望著向麗娜的背影, 沉吟良久, 終于走到街對面的公用電話廳, 撥了個電話。 萬水路有一家服裝店。門面不大,貨物堆得挺擠。這店開了一年多, 生意卻一直不太靈光。 “看看看,整天看這種地攤小說, 看出什么名堂了。就不知道幫我理理貨!” 老板娘沖著坐在店堂一角的男人吼。 “有什么好理的。東邊搬到西邊, 西邊搬到東邊,搞得好像每天有很多人來買似的。” 男人語氣不屑, 將手中的煙頭狠狠地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