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jié)
那一頭,喜樂抱著一壺酒,便美滋滋的來到了院子外頭,她兀自拍了拍衣角,打算一躍而上,躲到樹上將酒壺里頭的桂花釀悉數(shù)飲盡。 “大哥,你慢著些!”就在這時,蘇寧的聲音傳了過來:“司言現(xiàn)下進去陪著meimei了,你不必著急呀!” 喜樂一怔聽著他喚‘大哥’,心下便知道,蘇墨定是也隨之朝著這個方向過來。 也不知為何,分明想好了要面對面的談論一番,到了這個時候,喜樂卻是沒來由的一陣心慌,破天荒的慫了起來,徑直便提起衣擺,腳尖踮起,一躍而上,立即上了樹梢之上。 只是,喜樂到底低估了蘇寧,就見蘇寧朝著她所在的方位看來,喊道:“喜樂姑娘,你這是做什么呢?怎么的瞧著我和大哥就躲?” “咳!”喜樂一個趔趄,差點從樹上掉下來,心中卻還是忍不住,罵了一聲蘇寧不懂事,面上卻是極為尷尬,只好回道:“哎呀,我沒有看到你們,哈哈,沒想到你們也來了啊,真是湊巧,湊巧?。 ?/br> 說著,喜樂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卻不有些不敢朝著蘇墨的方向看去。 儼然,蘇墨亦是十分尷尬,或者說,相較于喜樂,蘇墨心中顯得更為沉重許多。 他斟酌著斂眉,看了眼蘇寧,才沉聲道:“阿寧,你先去外頭等著沈芳菲罷,我同喜樂姑娘說兩句話?!?/br> “?。俊碧K寧不解的撓了撓腦袋,俊逸的臉上漫過惑然:“大哥,芳菲大約還要一會兒才能到,我那么早去等她做什么?” 今日沈府有些事情,沈芳菲便只好晚些前來,這一點,她方才便托了人前來轉(zhuǎn)告,那時候蘇寧和蘇墨皆是在場,故而此時蘇寧才會如此疑惑。 “那就多留一會兒罷?!毕矘访夹囊惶?,有些不知蘇墨為何突然這樣主動,于是她打著哈哈,想著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便笑道:“反正蘇兄應當也不是有什么要緊事情,我們不妨就……” “有重要的事情?!碧K墨忽地打斷喜樂的話,神色很是認真:“喜樂姑娘,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一邊說,蘇墨一邊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蘇寧,眼底那‘驅(qū)逐’的意思,尤為明顯。 蘇寧微微愣神,奇怪的打量了一遍蘇墨,卻還是聳了聳肩,無奈道:“那我就先出去好了,你們慢慢聊著哈?!?/br> 隨著蘇寧的話音落地,他便抬起步子,很快消失在了蘇墨和喜樂的眼前。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且尷尬,喜樂咽了口唾沫,懷中抱緊了酒杯,似乎是為了緩解這怪異的氣氛,她突然哈哈干笑了兩聲,說道:“蘇兄找我什么事情?。窟@么著急嗎?不去找你meimei了嗎?” 一下子,喜樂便搬出了這樣多的問題,聽得蘇墨不由凝眉,深吸一口氣,道:“喜樂姑娘,你可是歡喜我?” “啥?”喜樂瞪大眼睛,見鬼了似得盯著蘇墨,整個下意識往后頭退去:“蘇兄,你說的啥話?” 只是,喜樂到底忘記了,此時自己正落在樹上,且還是以半蹲的姿勢,這樣一退,整個人便朝著后頭倒去。 懷中的酒壺一個反轉(zhuǎn),幾乎下一刻就要破碎殆盡,喜樂忍不住心疼,想也沒想便側(cè)了側(cè)身子,試圖將其護在懷里。 可這樣一來,武藝再好,喜樂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即將背面朝下,狠狠摔在地上的事實。 ‘砰’的一聲,響徹整個院落。 喜樂緊緊閉上眼睛,預料中的疼痛,此時并沒有襲來。 她緊張的睜開一只眼睛,悄悄打量了一番自己此事的情形,果不其然,她正以懸空的姿態(tài),被蘇墨抱在懷中。 那強有力的臂膀,緊緊將她接住,輕柔的動作,倒是生怕她被傷到了一般,一瞬間便讓喜樂吃驚的眨了眨眼睛,長吁一口氣。 然而,好半晌,喜樂都沒有等到蘇墨的動靜,他就這樣抱著自己,一動不動,好似被點了xue道一般,場面一度極為靜謐,更是極為尷尬。 喜樂摸了摸自己懷中緊緊護著的酒杯,干巴巴一笑,示意道:“蘇兄,你……你可以放我下來了。” 喜樂的話一出,蘇墨臉色便是一紅,連帶著耳根子亦是在那一瞬間,仿若醒悟過來一般,燒的人難以自控。 “抱歉,喜樂姑娘?!壁s緊放下喜樂,蘇墨手足無措的后退一步,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喜樂姑娘掉下來……我……” “蘇兄,無妨的?!币娞K墨緊張,喜樂心下便頓時安了幾分,笑了笑,喜樂便繼續(xù)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我們江湖兒女,不必在意這些小細節(jié),若是要說,也是我得感謝蘇兄才是。” 說著,喜樂彎著眼睛,笑瞇瞇的看向蘇墨。 這世上,大抵人與人相處,便是如此。不是你慌張,就是我慌張,既是蘇墨如此慌張,喜樂便剎時覺得自己有底了幾分,說起話來,亦是難得的如從前一步。 只不過,喜樂顯然是不知道,蘇墨的緊張,也僅在那一會兒,如今他心中想法堅定,自是很快便調(diào)節(jié)過來,在喜樂還未逃離之前,蘇墨忽地鼓起勇氣,問道:“喜樂姑娘,你可是有歡喜的人?” 再一次的,蘇墨重復了這句話,空氣復又安靜下來,氣氛很是怪異。 “蘇兄……”喜樂嘴角一抽,咽了口唾沫,呵呵笑道:“你是在問我?” 指了指自己,喜樂不確定的看向蘇墨,心中暗道,蘇墨莫非是吃醉了酒?怎的今日這樣不同,完全與以往不甚一樣?。?/br> “不錯。”蘇墨點頭,繼續(xù)道:“喜樂姑娘,先前我們的那個……” “蘇兄,那個不過是不小心罷了!”喜樂摸了摸鼻尖,強壓下波動的情緒,干笑道:“我們不要太認真了,畢竟那是幻境……幻境的東西,就是假的……” 言下之意,便是在幻境之中的那個吻,不過是‘假的’罷了。 蘇墨聞言,心下一滯,便深吸一口氣,說道:“喜樂姑娘,我心悅你……我……我愿意對喜樂姑娘負責,如果喜樂姑娘對我……” 這些時日,他冷冷靜靜的思考、分析,想到最后,終于確認一件事,那就是他對喜樂的感覺……絕對不是普通的朋友之情! “蘇兄,你莫要開玩笑了。”喜樂哭笑不得,想了想,便還是道:“那個吻,不過是虛假的罷了,蘇兄不必耿耿于懷,更不需要負責什么,我喜樂是江湖兒女,素來不拘泥這些小節(jié),若是蘇兄誤會了什么,大可打我出氣……” 蘇墨在思考,喜樂其實同樣也在思索,且相較于蘇墨,喜樂已然是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故而,聽著蘇墨的話,喜樂非但沒有喜悅之意,反而下意識便想要逃避,不敢直視。 “喜樂姑娘,我沒有開玩笑?!碧K墨聞言,桃花眸子劃過一抹深沉:“我是真的對喜樂姑娘,心中歡喜!” 幾乎是斬釘截鐵,蘇墨將心中所想,說了出口。 他緊緊盯著喜樂,幾乎是她下意識的一個蹙眉,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心下微微一沉,蘇墨有些預感,喜樂的模樣……大約是要拒絕他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見喜樂沉吟,小臉上難得露出幾絲正經(jīng)的神色,說道:“蘇兄,我……我對蘇兄并沒有兒女私情,我只是將蘇兄當作很好的兄弟,誠然確實難得的志趣相投,但卻不是那種感情……” 越是說,喜樂便越覺得自己說的混亂不堪,可見蘇墨失望的神色,她心下又有些不忍……只是,一想起江湖上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情仇,她便咬了咬牙,一鼓作氣道:“蘇兄,對不起,我當真對你無意!” 說著,喜樂一個轉(zhuǎn)身,立即便一溜煙,逃離了此處。 只剩下蘇墨一人,失魂落魄的站在樹下,神色略顯惆悵。 這是他第一次歡喜一個女子,在蘇子衿那日說著喜樂要與南洛定親的時候,他便有些在意的緊,可那時候,他只當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并未怎么在意,直到這些時日,與喜樂分明就在眼前,卻老是相見漠然,他才漸漸的發(fā)現(xiàn),他竟是無可救藥的為此揪心著。 整整花了好些時日,他才整理好心緒,鼓足了勇氣要同喜樂說,誠然他自己也知道,喜樂的模樣,其實是當真將他當作好友,既是有那么一絲的不同,也是男女之間正常的情愫,無法令她動搖。 …… …… 牢房之中,陰暗潮濕,有鼠蟻四處亂竄,顯得陰森可怖。 二月的天,寒冷至極,在這潮濕的地方,便愈發(fā)猶如冰窖,但凡少了火爐,都要叫人難以承受。 微亮的牢房之中,傳來鐵鏈牽扯的聲音,那劃過地面的低沉、冗雜的響動,在這寂靜的境域,意外的格外森然。 順著光線看去,有人靠在墻角邊沿,整個身子緊緊縮成一團,顯然冷的不能自給。 隱約下,可見那人身軀壯實,塊頭不小,依著骨骼身形,可見是個男子。 彼時,牢房的鐵門‘轟’的一聲被打開,明黃的繡龍袍角出現(xiàn),使得整個大牢里頭,有些許生氣涌進。 那狼狽的男子聞聲睜開眼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可見昭帝威嚴入內(nèi),一步一步,含著冷厲的氣息,震的他心頭發(fā)憷。 下意識往后一躲,男子低下腦袋,不敢去看昭帝的神色。 只是,就在這時,昭帝忽地冷冷出聲,語氣依舊溫和,卻含著一絲殺伐:“天雄,你可是朕的好兒子啊!” 天雄……大皇子,司天雄!那個早年因犯了錯事,被關押數(shù)年,之后放出來,便整日里躲在府邸里……傳說中瘋潰了的大皇子! 帝王的聲音落下,立即驚的司天雄捂住嘴,瑟瑟發(fā)抖。 “朕倒是想知道,你為何要勾結(jié)蠻族,背叛大景!”昭帝直直盯著司天雄,不怒反笑。 司天雄勾結(jié)蠻族,在去探望太后之際,被太后設的圈套網(wǎng)住,且還露出了馬腳。因而,如今才會被抓到此處,狼狽不堪! “父皇……父皇!”司天雄慌張起來,鐵鏈被牽拽著,發(fā)出刺耳的響聲:“兒臣知錯了,兒臣知錯了!父皇饒命,饒命??!” “知錯?”昭帝聞言,忍不住斂了笑意,怒道:“朕放過你一次,你竟是還不知悔改,難不成你忘記了,自己究竟是大景的皇子,還是他蠻族的皇子!” 說著,昭帝攥緊手心,強忍著那滔天的怒火,心中灼灼燃燒。 皇室的親情之所以薄弱,不是因為帝王皆是無情,而是因為這些子嗣一個兩個,不是圖謀著他早些亡故,便是打著江山社稷的主意,虛與蛇委! 如今瞧著司天雄這般怯懦無能又愚蠢的模樣,昭帝恨不得一掌打死他,只當從未有過這么一個不爭氣的兒子! “父皇,兒臣真的錯了!”司天雄匍匐在地,哀求道:“兒臣是被脅迫的啊,是被惠妃脅迫了!” 一邊說,司天雄一邊磕著響頭,斷斷續(xù)續(xù)的解釋道:“父皇,兒臣當真沒有想要叛亂,更沒有想要皇位……只是惠妃,惠妃先前喂了兒臣一顆毒藥,即便她死了,還有人在威脅著兒臣??!” 嗚咽的低哭聲,隨著司天雄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昭帝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惠妃逼迫你?朕看著,是你自己打了主意罷!” 說著,昭帝看了眼身后的高公公,怒道:“把信函給朕拿來!朕倒要看看,怎樣的脅迫,能夠讓他沾沾自喜,兀自以為可以趁機逼宮,一統(tǒng)蠻族和江山社稷!” 昭帝的話音一落地,高公公便上前,將手中的信函捧上,低聲道:“陛下喜怒,龍體為重啊?!?/br> “你自己看看!”昭帝沒有理會高公公的話,只是一把奪過那些信函,素來溫和的臉容,有惱恨之色,涌了上來。 這些信函,統(tǒng)統(tǒng)都是從司天雄的一個小妾那兒搜出,想來司天雄是怕事情敗露,便將信函藏在了那小妾的屋中,連帶著那小妾自己,也絲毫不知情。 由此可見,司天雄在這件事上,可算做的滴水不漏。 只是,他到底是低估了皇室的搜查力度,但凡搜證的,可不是搜一兩個屋宇那么簡單,而是徹徹底底的翻出整個府邸,一探究竟! 司天雄聞言,整個人便怔住,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信函之上,眼底有驚恐之色浮現(xiàn):“父皇,這……這是有人陷害兒臣啊,兒臣怎么會留著這些信函?若是當真是兒臣做的,兒臣一定早早便銷毀了這些信函!” 顫抖著盯著那些信函,司天雄恐懼萬分,生怕昭帝斬殺了自己。 這些信函,他哪里不認得?確確實實是他存留下來的,目的不為其他,便是為了嫁禍給其余皇子。 本來依著他的想法,若是此事成了,他登頂有望,自會銷毀這些‘罪證’。若是敗露,他便將罪名指向司天儒或者司天凌,再不濟也可以是司衛(wèi),這樣一來,他拉了替死羔羊,顯然高枕無憂。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太后竟是設了圈套,令他露出馬腳,以至于這些信函沒時間被捎帶出去! 所以現(xiàn)下,他唯一指望的,大概便是讓昭帝以為,這信函是他人嫁禍所為,以此來保住自己的性命。 畢竟,這世上可是沒有愚蠢的人,會留著罪證,而不是頓時焚燒! 然而,司天雄儼然還是太過自以為是,他自認為的高超技巧,其實在昭帝眼中,不過拙劣罷了……深吸一口氣,昭帝突然一笑,威嚴的眸底,有殺意轉(zhuǎn)瞬即逝。 “司天雄啊司天雄!”昭帝冷冷笑著,語氣尤為森寒:“看來你是真當朕是傻子了!” 手下狠狠一撥,昭帝將高公公捧在掌心的所有信函,一眾揮落,砸在司天雄黯淡的臉上,怒意顯而易見! “傳朕旨意!”昭帝瞇了瞇眼睛,冷酷道:“大皇子司天雄瘋潰之癥發(fā)作,自殘而亡!” 重錘落下,帝王的話冰冷冷的,絲毫沒有溫度,剎時驚的司天雄一個顫抖,立即便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的質(zhì)問道:“父皇難道真要兒臣去死不可嗎?”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他的苦苦哀求沒有結(jié)果,那么他再如何委曲求全,眼前無情的上位者,也絲毫不會給予同情,甚至是饒恕! “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嗎?”昭帝揚唇一笑,眉宇之間有冷色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