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對,我們準(zhǔn)備吃飯呢,先生吃了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沈一窮的態(tài)度相當(dāng)狗腿。 “誰做的?”林逐水又問。 “是、是周嘉魚做的?!鄙蛞桓F似乎有點不太好意思,繼續(xù)說,“這不是看他閑著沒事兒么……就讓他做做飯?!?/br> 林逐水聞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居然真的尋了個位置坐下,隨意道:“那就嘗嘗吧?!?/br> 沈一窮似乎也有點被嚇到了,之前他們也招呼過林逐水吃飯,只是林逐水每次都拒絕了。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那手藝讓先生嘗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兒…… 周嘉魚很乖的默默低著頭吃自己的飯。 這里的蔬菜和rou類似乎都是特供的,和外面的相比品質(zhì)好了不少,蝦仁也很新鮮和脆生生的蘆筍炒在一起更是口味鮮甜,醬排骨并不柴,軟嫩多汁,非常美味。 因為林逐水在,沈一窮和沈二白兩人的吃相都好了太多,看過他們昨天吃飯模樣的周嘉魚簡直不相信這是昨天他見到的兩人。 林逐水的氣場極強(qiáng),他坐在周嘉魚的斜對面,周嘉魚吃飯時低著頭,偶爾朝著那兒偷瞟一眼。 他也第一次悄咪咪的近距離觀察了一下林逐水。 有的美人只適合遠(yuǎn)觀,但林逐水顯然是那種遠(yuǎn)近都絲毫不影響其美貌的類型。他捏著筷子的手也格外漂亮,骨節(jié)分明,修長白皙,連夾菜都看起來格外優(yōu)雅。 雖然之前周嘉魚就覺得林逐水很白,此時近距離一看,發(fā)現(xiàn)他的肌膚的確可以用完美無瑕四個字來形容,簡直就像是沒有瑕疵的玉石,甚至讓人想要上手摸一摸,看看那觸感到底是不是像玉一般冰冷——當(dāng)然,周嘉魚也只敢在腦子里想想。 這一頓飯吃的格外安靜,一個桌子上連咀嚼的聲音都聽不到。 林逐水吃飯的模樣也是好看的,只是飯量卻讓周嘉魚有點驚訝,他本來是打算晚上吃中午的剩菜,結(jié)果三人不聲不響的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就只剩下了點湯…… 酒足飯飽,沈一窮自告奮勇去洗碗,林逐水卻是道:“先等等,有事情和你們說?!?/br> “先生,什么事兒啊?”沈一窮問。 林逐水道:“下個月十四號,知道是什么日子吧?!?/br> 沈一窮熱切道:“知道知道,先生,這次誰去啊?!?/br> 林逐水道:“我本來想慕四去,但他事情還沒辦完,好像趕不回來。” 沈一窮道:“那我去成不成?!” 坐在旁邊沒怎么吭聲的沈二白卻忽的道:“我也想去!” 周嘉魚聽的滿目茫然,他本來是想自己悄悄離開的,但總覺得這會兒站起來有點突兀。于是干脆縮在角落里假裝自己是空氣。 聽著沈一窮和沈二白的自薦,林逐水沒說話,而是隨手掏出了一個懷表樣的東西,擺放到了桌前,然后道:“打開,看看?!?/br> 沈一窮和沈二白湊上去,將懷表表蓋打開,卻發(fā)現(xiàn)這懷表已經(jīng)壞了。 林逐水閉著眼睛,坐在旁側(cè),指尖點了點桌面:“誰先來?!?/br> 沈一窮仔細(xì)瞅著懷表,鼻尖跟狗狗似得嗅了嗅:“女的,人不在了,有子女……” 沈二白接話道:“應(yīng)該是病死的,一輩子過得挺苦……”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周嘉魚滿頭霧水,最后眼巴巴的看著林逐水,似乎想要詢問最終答案。 哪知道林逐水卻沒什么表情,手指又點了點桌面,不咸不淡道:“還有么?” “沒了?!鄙蛞桓F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林逐水說:“女,已經(jīng)病逝,一生清苦,是么?” 沈一窮和沈二白都點點頭說聲對。 林逐水聞言,卻是扭過頭,對著一臉懵逼的周嘉魚道:“你來看看?!?/br> 這句話一出,三人全愣住了。周嘉魚是愣的最傻的那個,他指了指自己:“我、我?” 林逐水點頭。 第2章 沐浴焚香 周嘉魚咽了咽口水,慢吞吞的走到了桌子面前。 那懷表放在桌子上,表面的玻璃碎了幾塊,看起來像是無意中掉在地上摔碎的,金屬制成的鏈子倒是看起來有八成新,想來是已經(jīng)換過了。 周嘉魚仔細(xì)看去,卻是什么都沒看出來,他正苦惱著,腦子里的祭八卻突然蹦了出來,只見它用力的踩了踩腳下的烏龜。那周嘉魚本以為只剩龜殼的烏龜居然緩慢的伸出了個腦袋……隨即周嘉魚眼前浮現(xiàn)出一些零星的畫面。 這些畫面斷斷續(xù)續(xù)的拼湊成了一個民國戲子的一生,周嘉魚看的眼花繚亂,最后當(dāng)畫面歸于黑暗時,他的身上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連帶著臉色也白了幾分。 沈一窮見周嘉魚站在那兒不說話,還以為他是什么都沒看見,心里念著先生怎么那么關(guān)心一個騙子。當(dāng)然這話他也就自己想想,全然不敢在林逐水面前說出來。 “看出什么了?”林逐水的聲音依舊淡淡,卻將周嘉魚飄的有些遠(yuǎn)的神志喚了回來。 周嘉魚伸手抹去了自己臉上的冷汗,低聲道:“看到了個男人?!?/br> 在旁邊站著的沈一窮聞言蹙眉,心想怎么可能是男人,他和沈二白在那懷表上感覺到了的都是女人的陰氣。 風(fēng)水一學(xué),分陰陽是最基礎(chǔ)的,萬物皆分陰陽,人也好,地也罷。女為陰,男為陽,北面為陰,南面為陽。地名中上的江陰,洛陽,便指的是地理位置。若他們連陰陽都分不出,還學(xué)個什么風(fēng)水。 沈二白的表情和沈一窮差不多,顯然對周嘉魚所言極為不贊同,要不是礙于先生在場,恐怕早就和周嘉魚吵起來了。 林逐水聽了并不答對或者不對,他似乎對周圍人的情緒完全了然于心,開口便道:“一窮,你覺得不是?” 沈一窮稍作猶豫,還是說:“先生,那懷表上的的確確附著的是女人的陰氣呀?!?/br> 林逐水不語。 沈二白也點頭稱是:“對,而且陰氣極重,應(yīng)該是病死,且死前怨念不輕。” 林逐水沒什么表情臉,在聽到了沈一窮和沈二白的回答后,瞬間面若寒霜,他說:“我教了你們五年,你們就只學(xué)會了這個?” 沈一窮和沈二白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 “周嘉魚,你說?!绷种鹚暲淙绫?。 周嘉魚被林逐水的反應(yīng)嚇的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甚至真的覺得有點冷,沈一窮和沈二白不善的眼神都瞪了過來,一副想要把周嘉魚吃了的模樣。 周嘉魚:“……” “先生叫你說呢?!痹疽驗槊篮檬澄锷晕⒕徍偷年P(guān)系再次回到了冰點,沈一窮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語氣在說話。 也對,和林逐水學(xué)了這么多年,卻莫名其妙被一個突然出現(xiàn)品行糟糕的騙子壓了一頭,任誰心里都該有幾分火氣。 周嘉魚甚至強(qiáng)烈懷疑要不是林逐水在場,沈一窮和沈二白這兩人真得沖過來把他直接撕了吃rou。 “就是感覺這懷表是個男人的……”周嘉魚只能解釋,“應(yīng)該是個唱戲的戲子,我就只能感覺這么多……”其實他還從祭八那里看到了些其他場景,但鑒于目前這凝重的氣氛,他猶豫片刻還是沒有說出口。 “陰氣并非女人獨有?!绷种鹚焓治兆×四菓驯?,語氣冷淡,“你們真當(dāng)這行的飯好吃?” 沈一窮和沈二白都息聲乖乖聽訓(xùn)。 “懷表的主人叫任子秀,是民國時期的名旦之一?!绷种鹚氖种该髦鴳驯肀砻?,繼續(xù)道,“他自幼便習(xí)青衣,在日常生活里也喜以女裝示人?!?/br> 沈一窮和沈二白都微微愣住,似乎沒有料到這個。 “懷表上的確有陰氣,只不過這陰氣到底從何而來,讓你們說,恐怕一個都說不出來。”林逐水冷冷道,“就這個模樣還想去湊下個月的熱鬧,也不怕丟了我林逐水的臉?!?/br> 他說完這話,便順手將懷表收了,轉(zhuǎn)身便走。 留下沈一窮和沈二白垂頭喪氣。 周嘉魚見此情形,悄悄轉(zhuǎn)身正欲開溜,結(jié)果還沒上樓,就被沈一窮從身后狠狠揪住。 “朋友,去哪兒呢?!鄙蛞桓F獰笑:“不和我們聊幾句???” 周嘉魚:“……”你把牙收收行么,靠那么近我都以為你要咬我?guī)卓诹恕?/br> 逃跑未遂的周嘉魚被揪回了客廳,扔到了沙發(fā)上。 被林逐水批評了的兩人瞬間圍了上來,一左一右把周嘉魚夾在中間,道:“周嘉魚,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 周嘉魚慫成一團(tuán),小聲道:“看出什么?” 沈一窮重重拍桌:“當(dāng)然是怎么看出那個懷表的主人是個男人了?!?/br> 周嘉魚:“……我猜的。” 沈一窮冷笑:“哦?怎么猜的?” 周嘉魚道:“那懷表明顯是個男士表,哪個姑娘會用那么大的……” 沈一窮:“……” 沈二白:“……” 周嘉魚編:“而且表蓋翻過去背面不是刻著章瑜兩個字么?你們不知道章瑜是任子秀的字號?根據(jù)這些提示我就隨口一猜……” 旁邊兩人陷入了迷之沉默。 周嘉魚小聲道:“所以我真是猜的呀……”事實上他在林逐水說出任這個姓氏后,才知道了懷表主人的身份,正巧他有朋友也是個戲劇迷,他也連帶著知道了些戲劇方便的事兒。懷表主人任子秀是那時候的青衣名旦,接觸京劇的人都得知道的那種。 沈二白安靜了好久,才幽幽的來了句:“怪不得你能當(dāng)騙子。” 周嘉魚:“……” 沈一窮長嘆一聲站起來轉(zhuǎn)身走了,沈二白跟在他后面,兩人的背影看起來頗為滄桑。 留在周嘉魚一人坐在沙發(fā)上哭笑不得。 其實他穿到這個身體后,一直有點茫然,甚至不能確定和自己死去的那個世界是不是同一個。直到今天從林逐水嘴里聽到任子秀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他才確定這件事,并且發(fā)現(xiàn)自己的的確確是重生了,周嘉魚在沙發(fā)上呆坐了著想。 腦子里的祭八出聲道:“你在想什么呢?” 周嘉魚說:“我在想我原來的身體死了沒有?!?/br> 祭八道:“自然是死了,不然我不會招到你的魂兒?!?/br> 周嘉魚苦笑嘆氣:“也對……”萬幸的是他本來就是孤家寡人,幼時便父母雙亡,自幼跟著奶奶長大。前幾年奶奶因病去世,他便算是徹底斷了掛念,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個人。而且最慘的是他這次出車禍死了,還不知道又要麻煩誰幫他處理后事。 “好好干吧,等到把林逐水的命盤活了,你想去干嘛都沒人攔你?!奔腊说馈?/br> 周嘉魚想著好像也只能這么干了。 因為白天受到了嚴(yán)重的打擊,沈一窮和沈二白兩人都蔫嗒嗒的。 周嘉魚因為祭八開的金手指傷害到了他們也有點心存內(nèi)疚,于是用今天剛送來的飯菜做了一頓大餐。 心情不好的沈一窮吃了周嘉魚做的香煎小羊排,贊道:“叫他們送羊rou來果然是對的,我就說你肯定會弄?!边@羊排烤的外焦里嫩,火候正好,咬下去滿口都是濃郁的rou汁,羊羔rou本就不會太膻,配上調(diào)料之后只余下獨屬羊rou的rou香。 周嘉魚好奇道:“我沒來之前你們就天天吃面條?” 沈一窮臉色難看:“對,還有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