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于是他們當(dāng)即決定不再等待,直接徒步上山。好在此時(shí)溫度不算太低,雖然落了雪,但不至于阻礙行走。 一行人匆匆做了準(zhǔn)備,便開始往佘山上面趕。 滾滾不斷的黑煙成了目標(biāo)地,一路上小紙人都縮在周嘉魚的懷中,悲傷的低泣,聽得周嘉魚很是心疼卻又無從安慰。 山路很難爬,但他們卻并不敢放慢速度,因?yàn)樵诼愤吽麄儼l(fā)現(xiàn)了其他人來過的痕跡,顯然此時(shí)已經(jīng)有人捷足先登,去了佘山。 周嘉魚在心中祈禱,希望佘山上面還有幸存者。 上午出發(fā),在下午快要天黑的時(shí)候,他們終于到達(dá)了目的地。 當(dāng)走到蜿蜒山路的盡頭,看到曾經(jīng)住的地方變成了一片廢墟,周嘉魚的腳步頓住,呼吸一窒。 沈一窮和沈暮四之前也來過這兒,看到眼前的景象,均是露出不忍之色。 “怎么會這樣。”沈一窮呆呆道,“他們的紙不是燒不壞嗎?怎么全沒了……” 原本應(yīng)該可以輕易抵抗住火災(zāi)的紙房子,此時(shí)卻變成了黑色的灰燼,白雪落在其上,和灰燼混合起來,形成了一種讓人血液發(fā)冷的斑駁的顏色。 唯一值得慶幸的,他們在灰燼里面,并沒有看見徐氏族人的尸體。 “既然沒看見人,那就可能還活著?!绷肢k的表情復(fù)雜,轉(zhuǎn)頭對著周嘉魚道,“嘉魚,你問問小紙,看小紙有沒有什么頭緒。” 周嘉魚把他懷中的小紙抱了出來,小紙縮成一團(tuán),一個(gè)勁的抽噎著,看起來非常難過。 “小紙?!敝芗昔~摸了摸它的頭,安撫著它的情緒,“小紙,你能感覺到其他人在哪里么?” 小紙搖搖頭,低聲道:“都沒了,都沒了。” 從到佘山開始,它似乎就在重復(fù)這句話,周嘉魚張了張嘴,還欲說什么,林逐水卻輕聲打斷了他。 “去祖樹看看吧?!绷种鹚f,“徐氏的人,就算犧牲性命,也會護(hù)住祖樹的。” 這倒也是,周嘉魚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們留在這里,看看有沒有別的人,我和周嘉魚去那里看看?!绷种鹚愿赖溃澳沁吺切焓系慕?,一般人最好不要進(jìn)去,你們檢查一下周圍,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br> 林玨說:“去吧,注意安全。” 林逐水帶著周嘉魚便朝著祖樹的方向去了,之前徐老帶他們?nèi)プ鏄鋾r(shí),是讓紙人拉著雪橇作為交通工具,現(xiàn)在沒了紙人,林逐水便在旁邊樹林中找了幾塊枯木,然后從懷中掏出幾張紙,疊成了紙鶴的模樣。 紙做成的紙鶴揮動著翅膀飛舞起來,然后飛到枯木之下,將枯木抬起,周嘉魚則坐在木頭上面,被他們一起抬了起來。 “走?!绷种鹚宦暳钕?,紙鶴便從沖了出去,它們的速度極快,周嘉魚不得不彎下腰抱住身下的木頭才不至于被摔下去。 林逐水在他身后,兩人一前一后,朝著祖樹所在的地方趕了過去。 周嘉魚也不知道自己在木頭上待了多久,反正木頭停下的時(shí)候,他整張臉都冷木了,不住的哈著氣用手搓著自己的臉頰。 林逐水則迅速的檢查了四周的情況,隨即皺起眉頭:“有人來過了?!?/br> 周嘉魚道:“有人進(jìn)去了?” 林逐不置可否,只是朝著前面走去。 很快,兩人便到了一年前徐老帶他們?nèi)ミ^的祖樹所在的洞xue。剛到門口,周嘉魚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因?yàn)楸緛響?yīng)該立在洞xue門口的那扇巨大的鐵門,竟是已經(jīng)被破壞掉。門像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的撞開,露出了一個(gè)不規(guī)則的足夠兩人通過的大洞。 小紙一下子就從周嘉魚的懷中跳了出來,朝著門內(nèi)沖了進(jìn)去。 “小紙!”周嘉魚沒抓住它,眼睜睜的看著它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往前跑去,周嘉魚拔腿就追,也進(jìn)了鐵門之中。 鐵門后面是彎彎曲曲的隧道,周嘉魚記得徐老曾經(jīng)說過這些隧道是保護(hù)祖樹的措施,若是走錯(cuò)了路,便再也出不去了。可小紙的速度實(shí)在是太快,不過眨眼的功夫,周嘉魚就跟丟了它。 “小紙??!”叫著小紙的名字,周嘉魚心中焦急,聲音在隧道之中回蕩。 一雙手輕輕的按住了他的肩膀,林逐水的聲音傳來:“周嘉魚?!?/br> “先生,小紙跑掉了?!敝芗昔~擔(dān)憂道,“它會不會迷路?” 林逐水說:“不會的,小紙是祖樹的孩子,天生自有感應(yīng),不會迷路的。”他順手牽起了周嘉魚的手,“跟著我。” 周嘉魚心中一松。 林逐水領(lǐng)著周嘉魚往前走去,一路上,周嘉魚并沒有看見什么奇怪的東西,沒有徐氏的人,也沒有外人,隧道寂靜極了,只能聽到他們踏在地上的腳步聲。 這里的環(huán)境相似性極高,到處都是岔路,如果不熟悉的人進(jìn)來,肯定會迷失在其中。但周嘉魚卻對林逐水極有信心。他握著林逐水的手,跟隨著的他的腳步,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jìn)。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一塊有些眼熟的巨大巖石進(jìn)入了周嘉魚的眼簾,周嘉魚記得這塊石頭,似乎只要繞過去,就能看到生長在大坑里面的祖樹。 “小紙?。 敝芗昔~又叫了小紙的名字。 然而當(dāng)他慢慢的繞過巨巖,到達(dá)了本該生長著祖樹的懸崖邊上,眼前的場景,卻讓周嘉魚愣住了。 只見原本應(yīng)該生長著祖樹的深坑,此時(shí)空空如也,那粗壯的參天大樹不見了,且周圍沒有留下一絲和它有關(guān)的痕跡。 “祖樹不見了??”周嘉魚滿目不可思議,他快速的奔跑到了懸崖邊上,朝下面望去。 懸崖之下依舊黑洞洞的,看不清楚里面下面的情況,但是唯一能確定的事情,就是徐氏族人的命根子,那棵巨大的祖樹,不見了。 周嘉魚呆立在了原地,一時(shí)間無法理解眼前的場景。 林逐水也走到了周嘉魚的身邊,只是他卻好像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懸崖下面,而是微微偏了偏頭,眉宇擰出一個(gè)不太愉悅的弧度。 “徐驚火。”林逐水突然出聲。 周嘉魚聽到這個(gè)名字,朝著林逐水面向的方向看去,居然真的在暗處,看見了一個(gè)慢慢顯露出來的身影。 “好久不見?!毙祗@火的聲音是嘶啞的,他逆光站著,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 周嘉魚厲聲問道:“徐驚火,這一切是不是你干的?你把祖樹弄到哪里去了?小紙呢?!”他第一次對一個(gè)人產(chǎn)生如此強(qiáng)烈的怒意,甚至恨不得自己擼起袖子上去揍他一頓。 徐驚火聞言卻是大笑出聲,只是這笑的比哭還難聽,他說:“我徐驚火生是徐氏的人,死是徐氏的鬼,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對的起自己的徐氏?!?/br> 林逐水道:“我信你。” 周嘉魚沒想到林逐水會說出這句話,正欲發(fā)問,卻聽見林逐水繼續(xù)道:“你若是背叛了徐氏,根本不會有再次復(fù)活的機(jī)會?!?/br> 原來如此,周嘉魚隱約記得之前林逐水就說過這件事,只是他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 就在幾人說句之際,本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小紙卻出現(xiàn)在了徐驚火的身后,它抱著徐驚火的腿正在抽抽噎噎的哭,像是個(gè)受了委屈的孩子。 “小紙——”周嘉魚擔(dān)憂的叫了它一聲。 徐驚火聽到周嘉魚的呼喚,伸手輕輕拍了拍小紙的腦袋,聲音聽起來竟是有些溫柔,他說:“去吧?!?/br> 小紙沒動。 “去吧。”徐驚火說,“祖樹,已經(jīng)沒了,你爸爸那里還有僅剩下的枝干,足夠支撐你長大……” 小紙聽到徐驚火的話,張開口又哭了幾聲,最后還是慢慢挪動著步子,朝著周嘉魚走了過來。 周嘉魚趕緊上前接住它,牢牢的把它摟在懷中,說著沒事了。 “徐家不在了?!毙祗@火說,“我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彼哪抗馔对诹丝床灰姷椎纳顪Y之下,“但是命運(yùn)就是如此,你知道它會發(fā)生什么,卻無能為力?!彼f著,露出一個(gè)笑容,“人定勝天,真是笑話?!?/br> 林逐水蹙眉:“徐驚火,你遇到了什么?” 徐驚火道:“林先生,你算到了徐氏有此一劫么?” 林逐水搖搖頭。 徐驚火道:“連你也算不出的劫,卻發(fā)生了?!彼?,“但是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我告訴徐老,他也知道,可是他卻做出了錯(cuò)誤的選擇。”他咆哮起來,“祖樹再怎么重要,也不過是棵樹而已,人沒了,就全沒了——就算徐氏不能控紙又如何呢?沒了紙,就活不下去了么?”他的雙肩劇烈的抖動,可以看出他此時(shí)的情緒極為激烈。 “火種到底從而何來?”林逐水說。 徐驚火道:“天降之火,天滅祖樹?!彼麊÷暤溃靶焓峡梢赃x擇離開,但他們沒有,他們要護(hù)住這棵樹,最后卻死在了這里?!彼f到這兒,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對啊,這是命理,是天道,也難怪無人能算出——” 可這本該無人知曉的命運(yùn),卻被徐驚火知道了。 周嘉魚聽著徐驚火和林逐水的對話,感覺其中隱藏了太多的信息,一時(shí)間腦子都有些混亂。 林逐水輕嘆一聲,他說:“徐驚火,對于有些氏族而言,失去根,便失去了一切。徐氏控紙百年,紙便是根?!彼噶酥冈谥芗昔~懷中一語不發(fā)的小紙,“若是看見這些紙人在你面前化為灰燼,你會如何?” 徐驚火表情凝固了許久后,才微微動了動嘴唇:“是我錯(cuò)了?”他看了看小紙,又看了看面前的深淵,整個(gè)人的氣息開始變得極為虛弱,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擊,這打擊甚至讓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火從天而來,入祖樹,焚徐氏?!毙祗@火說,“人禍可免,天災(zāi)難避,尋制僵之法,鮫人之軀,陰靈之契,皆不可避……” 林逐水蹙眉:“就算是為了解徐氏的禍,你手上也沾染了太多的人命?!?/br> “我知道?!毙祗@火說,“我知道,我做了該做的,不該做的,但是都沒用,沒用?!彼f完這句話,從兜里掏出了一個(gè)透明的袋子,周嘉魚看見那袋中全是黑色的灰燼,看起來像是紙張被火燒盡之后形成的。 “我的紙人也沒了。”徐驚火說,“他們跟了我二十六年?!彼膹澚搜?,把袋子死死的按在胸口,“我是徐氏最后一個(gè)成人,林先生,我有一事相托?!?/br> 林逐水道:“你說。” 徐驚火說:“請您看在徐老的面上,照拂一下徐氏剩下的幾個(gè)族人,他們還小,能融入俗世……” 林逐水道:“你要去哪兒?” 徐驚火沒應(yīng)聲。 林逐水似乎還欲說什么,隧道深處卻是傳來了人跑動的腳步聲,周嘉魚朝著洞口望去,看見幾個(gè)穿著道士衣服的人出現(xiàn)在了洞口,這幾人看見他們在里面,也露出驚訝的表情。 “林先生?!鳖I(lǐng)頭的那人白須白發(fā),手持拂塵,上前喚道。 “張道長?!绷种鹚Z氣有些冷淡。 “您的動作可真快呀?!北涣种鹚畣咀鲝埖篱L的人,緩步走了進(jìn)來,也看到了周嘉魚,“您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周嘉魚扭頭看向徐驚火原本所在的地方,卻發(fā)現(xiàn)本該出現(xiàn)在那里的他不見了。 “沒有。”林逐水說,“走了,嘉魚?!?/br> 周嘉魚嗯了聲,跟在林逐水身后。 那張道人的目光卻是轉(zhuǎn)到了周嘉魚的身上,他看到了周嘉魚懷中抱著的紙人,眼神一下子熾熱了起來:“林先生莫不是尋得了控紙之法?” 林逐水隨手指了指身后那斷崖。 張道人道:“林先生這是何意?” 林逐水說:“跳下去就能找到了。” 張道人:“……”他聞言表情一陣扭曲,顯然是聽明白了林逐水在故意嘲諷他。 “林先生……”張道人還欲在說什么,林逐水卻已經(jīng)領(lǐng)著周嘉魚走了出去,他雖然心中不滿,但到底是不敢和林逐水硬來,只能悻悻的吩咐弟子們在四周檢查,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關(guān)于徐家控紙的線索。 周嘉魚跟著林逐水出了祖樹所在的洞xue,他道:“先生,留著那些人在里面沒事么?” “嗯?!绷种鹚?,“祖樹已經(jīng)不見了,由他們?nèi)グ??!?/br> 周嘉魚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逐水道:“每當(dāng)有古族世家倒下,都有些人如同盤旋上空的禿鷲,想要分食一份。這些人雖然討厭,但都是無法避免的?!?/br> 周嘉魚聽明白了,對里面那些人的印象一下子變得極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