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過了很久。布蘭登的房間熄燈，窗戶暗下?？死舜鬼犞鴬W德莉的腳步聲往他們的房間挪。她走進房間，推開窗戶，看見他。

    她仍穿著參加晚宴的禮服，站在陽臺上；輕軟薄紗、長裙飛揚，濃紫色、令人聯(lián)想到拜占庭的絲絨緞帶系在肩上，勾勒出她姣好曲線，禮服上的印花精致高雅、剪裁利落性感，當(dāng)夜風(fēng)吹起她的裙擺和發(fā)絲，奧德莉就像在暮色中盛開的金色玫瑰。

    克拉克緩緩降落，雙腳踏上陽臺的木質(zhì)地板。他順手摘下攀爬于建筑物外墻表面、娜塔莎親手栽植的白玫瑰，輕輕安放于奧德莉發(fā)絲間。

    奧德莉揚起微笑，昂首凝望克拉克，抬手撫摸他的臉。

    克拉克微微扯動嘴角，笑容苦澀。

    「你在懷疑什么，親愛的？」

    「我只是……希望事情能比看上去更簡單些?！?/br>
    克拉克低垂著頭，雙肩垮下。他抿唇，咽下喉頭的苦澀，將臉輕輕貼上奧德莉的掌心。

    「我只是想救那孩子。」克拉克喃喃，聲音近乎消散在風(fēng)中，「我只是……遵從父親的遺愿，試著為這個世界做更多好事。」

    奧德莉定定望著克拉克，好一會兒后，執(zhí)起他的手，往屋內(nèi)走去。

    「你知道……大概在你回到大都會的半年前，復(fù)仇者爆發(fā)內(nèi)戰(zhàn)。主要原因是政府想推行超級英雄實名制，逼所有超級英雄登記真實姓名，同意者簽署合約。史蒂夫主張不簽署，托尼則相反。史蒂夫認(rèn)為超級英雄不該成為政治道具，托尼卻認(rèn)為實名制有助于普羅大眾更相信他們。雙方各執(zhí)己見僵持不下，娜塔莎簽了，詹姆斯沒有。」

    奧德莉背對克拉克、走向桌邊，倒了兩杯熱茶。她將杯子放在桌面上，轉(zhuǎn)身望著克拉克，語氣平靜，面無表情。

    「這場內(nèi)戰(zhàn)不只撕裂復(fù)仇者和神盾局，也嚴(yán)重傷害了我的家庭。他們在機場械斗，娜塔莎因為臨陣倒戈、事后被政府追殺，史蒂夫和他率領(lǐng)的反對派潛入地下，以秘密復(fù)仇者的身份進行活動。托尼深受創(chuàng)傷癥困擾，又固執(zhí)地不肯讓步。就連我也被限制行動，成為神盾局重點觀察對象?！?/br>
    克拉克蹙眉，不可置信地看著奧德莉。

    「所以我們現(xiàn)在更珍惜彼此?！箠W德莉說，朝克拉克微微頷首。

    「這件事是怎么解決的？」克拉克問。

    奧德莉雙臂環(huán)胸，勾起嘴角。那是一個冷笑?！覆坏絻蓚€月，薩諾斯進攻。那時候你大概還在回地球的旅程中……不清楚外面發(fā)生多少事。全地球進入警戒，薩諾斯一擊就能毀了整個x學(xué)院。他要的不只是無限寶石，他喜歡自己所經(jīng)之處尸橫遍野?！?/br>
    「所以，世界被迫承認(rèn)，他們需要超級英雄。神盾局找回秘密復(fù)仇者，事件過去后、政府讓步，美國隊長重新回到復(fù)仇者領(lǐng)導(dǎo)的位置上，中情局撤銷對娜塔莎的追殺令。托尼告訴我、他最深的恐懼，是當(dāng)他們面對薩諾斯時，就連史蒂夫也不堪一擊，而他無能為力。詹姆斯很高興我們能重新團聚?！?/br>
    「戰(zhàn)勝的那天，世界普天同慶。沒人在乎超級英雄的真實姓名，大家只需要他們在危難來臨時、挺身而出，也沒人管這些拯救世界的過程中、是否有生命被取舍，因為大家都太開心了。你看到的那些在街上抗議、大喊超人滾出地球的人，他們也曾經(jīng)在半年前大喊美國隊長去死、在三個月前大喊美國隊長萬歲?！?/br>
    奧德莉說著，低下頭、將克拉克安放在她發(fā)絲間的白玫瑰取下，輕輕擱在白瓷杯內(nèi)。玫瑰花瓣隨著熱花茶旋轉(zhuǎn)，散發(fā)出淡淡香氣。

    「你失望嗎？」她問，抬眼、筆直望著克拉克，「這是你想幫助的人類。這就是我們。一群被利益驅(qū)使、又健忘、不知記取教訓(xùn)的動物。」

    克拉克蹙眉，連他自己也意外地，下意識搖頭。

    「你憤怒嗎？」奧德莉又問，端起茶杯，吹開水面上的花瓣，「這些人在需要時利用你、召喚你，當(dāng)他們不需要、或者認(rèn)為你做的不符他們預(yù)期，又怒罵你、排斥你?！?/br>
    克拉克抿唇，這回他更肯定地，搖頭否認(rèn)。

    「不?！顾f，垂眸凝視奧德莉，「我不失望，也不憤怒?！?/br>
    奧德莉抿了口花茶?！笧槭裁矗俊?/br>
    「因為……」克拉克眉頭緊蹙，望著奧德莉，輕聲呢喃。

    因為他只是想救那些人。

    而他知道，他可以救那些人。

    奧德莉放下瓷杯，彎起嘴角。這次，她不是冷笑。

    「對于一般人而言……當(dāng)個圣人太累了。」奧德莉輕聲道，走向克拉克?！钙胀ㄈ藳]有超凡的能力，觸眼所及、也只是自己身邊的事，或者自己想接觸的事。對于會造成壓力、提醒自己應(yīng)該改變的部分，大部分的人，選擇否認(rèn)。很多人就連關(guān)心身旁的人都做不好?！?/br>
    克拉克低垂著頭，難受地看著奧德莉，雙唇緊閉，任由奧德莉停在他身旁，將手輕輕放在他肩上。

    「對于一般人而言，要去想象那些從未經(jīng)歷過的苦難太不容易。大家每天做的事，是浪費食物、消耗地球資源、道人是非、冷眼指責(zé)新聞報導(dǎo)上的受害者，并將一切合理化──因為我們只是普通人。」

    「相信大部分的時候，正如同劉易斯說過的，或許我們不喜歡自己、但我們總是愛自己。大家喜歡當(dāng)普通人。沒有壓力，沒有責(zé)任?？墒歉嗟臅r候，突然大家就群情激昂、意識高漲，加入某個權(quán)力陣營高喊口號，集體排斥自己反對的事物。當(dāng)這種時候，人們就以為自己是超人了。」

    「這才是世界最可怕的地方。一個滿是好人自居的世界──人們自滿于本身的良善。這樣的世界，或許比悲慘世界，更難被救贖?！?/br>
    奧德莉說到這，昂首仰視克拉克。她將掌心挪到克拉克胸口處，感受那埋藏在胸膛下、強而有力的心跳。

    「但你不是如此?！顾f，微微帶起笑容，「你關(guān)懷苦難，是因為你清楚你有足夠的力量，同時你更明白，你從來都不是超人?！?/br>
    第51章 霸道女總；他的愛情，他的生命

    在那瞬間, 克拉克望著奧德莉, 感覺這一刻，就包含了所有的時刻。

    對, 沒有錯；克拉克心想，他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眾人口口聲聲呼喚的〝超人〞。說來他甚至不記得從哪時候開始，他救人的行為被定義為超人。大概是從露易絲在媒體上公開稱呼他為超人時。

    克拉克深呼吸, 凝望他的愛人；他的水晶之心, 他的晨曦玫瑰, 他的愛情, 他的生命，他的光?？粗鴬W德莉, 他就能找回微笑的能力。

    「或許我不能給你〝世界上仍有良善〞這樣的信念, 」奧德莉說, 昂首挑眉, 「但, 我會陪著你走到最后。這是巴恩斯家人的承諾?！?/br>
    克拉克驚訝地眨動雙眼，掩飾自己差點奪眶而出的眼淚。

    「不, 實際上, 我想說，」克拉克笑著開口，雙臂環(huán)繞奧德莉的肩, 「你讓我相信的，遠(yuǎn)遠(yuǎn)不只這些。在地球上，我最愛的, 是你?！?/br>
    接連兩周，所有新聞媒體討論的話題，都是超人，和他的行為。

    正反兩派言論對立。每天早晨打開電視，都是政客名嘴。

    『……我們必須開始思考超越政治的事情。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是一個有爭議性的人物，這真的令人驚訝嗎？』

    『超人的每個行為都有政治意義。讓一個個體、參與國家層面的議題，我們應(yīng)該深思。人類有過不只一段追隨強權(quán)人物招致可怕結(jié)局的歷史，走老路只會導(dǎo)致巨大災(zāi)難……』

    「他是在指希特勒嗎？」

    晨間，巴恩斯家，餐桌。客廳的電視停在政論臺。娜塔莎冷冷嘲諷。

    史蒂夫瞥了眼娜塔莎，無奈地看著詹姆斯。詹姆斯聳肩。

    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奧德莉拎著包包走下臺階，后頭是克拉克抱著布蘭登、笑容無奈。

    「你真的該早十分鐘叫醒我。我們可能會遲到！」

    「不，不會遲到，奧德莉。昨晚你很累，我只想讓你多睡會……」

    『……千百年來，我們以自身形象創(chuàng)造崇拜對象，我們所做的、就是把自己投射到他身上。事實卻是，或許他不是某種魔鬼、或救世主，也許他只是某個試著把事情做好、做對的普通人?！?/br>
    奧德莉往電視的方向看了眼，皺起眉，「為什么你們在看這臺?！?/br>
    「隨便轉(zhuǎn)的。」詹姆斯答，把盛滿煎餅的盤子往留空的三個位置推。

    「我沒時間吃早餐──」

    「管他的，奧德莉。娜塔莎花了一個小時做這些，你給我坐下來吃完再走。家里沒大人了嗎？」

    奧德莉皺起臉，在詹姆斯的瞪視下，乖乖坐好，不甘不愿地開動。

    克拉克幾乎要笑出來?！改悴粫t到的。我會送你過去。」他安撫道。

    回應(yīng)克拉克的，是奧德莉滿懷怨恨的眼神。

    電視上仍在為著超人的問題進行激烈爭辯。今天早上奧德莉?qū)θ魏问露汲錆M不悅，當(dāng)然也包括這段電視臺辯論。

    「這誰家的節(jié)目？」奧德莉問。

    「時代新聞，此刻當(dāng)下節(jié)目組?！箍死舜?，連看也不用看屏幕。

    「他們ceo怎么還沒開除這個節(jié)目組？」奧德莉冷哼，「怪不得年度評比跟營收都輸給我們。垃圾節(jié)目，沒有價值。」

    克拉克無奈地苦笑?！笇嶋H上，在去年，他們的這個晨間節(jié)目，還是贏過我們的……」后半句話他越說越小聲。因為奧德莉要生氣了。

    「克拉克，你等下是不是應(yīng)該趕回去工作？這應(yīng)該是你中間休息時間吧?！故返俜蚍畔聢蠹?，開口拯救克拉克。

    奧德莉想起克拉克是利用工作空檔、飛回來陪她和布蘭登，為了讓他們起床時、能夠看見他，再多不滿也煙消云散。克拉克朝史蒂夫投以感激目光。

    『……現(xiàn)在我們了解到，人類在整個宇宙中都不是特別的，因為有超人。他就在那兒，一個外星人，在我們之中，我們不孤單……』

    布蘭登看了眼電視屏幕。屏幕上，天體物理學(xué)家正侃侃而談。

    「不是還有其他外星人嗎？」布蘭登問，困惑地看著大人們。

    史蒂夫皺起眉，看了眼詹姆斯跟娜塔莎?！竾?yán)格講起來，索爾不算外星人，他算神?！鼓人?。

    「噢。」布蘭登低下小腦袋，繼續(xù)跟煎餅奮斗。奧德莉瞇起眼盯著屏幕，現(xiàn)在鏡頭轉(zhuǎn)向另一位到訪者，和一位金色長直發(fā)的國會參議員。

    「就是她?！拐材匪钩聊稽c點下頷，往后靠上椅背，「說要召開聽證會。最近很常上電視?！?/br>
    「大選要到了嘛?！鼓人灰詾槿?。

    奧德莉直盯屏幕，面無表情，目光冷峻。

    『作為美國的一名參議員，你是不是正在輕松地向一對悲傷的父母說，對，超人本來能救你們的孩子，但原則上，我們不想讓他采取行動？』

    「總算有人說人話了?！箠W德莉說，看著向金發(fā)女參議員提問的那名資深記者。

    克拉克看了眼屏幕上的人，視線回到奧德莉身上，不以為意?！竸e太在乎他們說什么，奧德莉。那些都無關(guān)緊要?！?/br>
    奧德莉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那位參議員，等她的答復(fù)。

    『我不是說他不該行動。我是說他不該單獨行動?！?/br>
    奧德莉挑眉，回眸，看著家人們。

    「就跟上次一模一樣。」詹姆斯聳肩。娜塔莎跟史蒂夫都不以為然。

    『那我們還有什么好討論？我們是不是必須要有一個超人？』

    參議員沉默片刻，鎮(zhèn)定地答：『我們已經(jīng)有了?！?/br>
    克拉克關(guān)掉電視。奧德莉回頭，翻了個娜塔莎式、略經(jīng)掩飾的白眼。他們對望，奧德莉平靜而憤慨，克拉克溫柔而無奈。

    「你知道嗎？親愛的，你已經(jīng)遲到了?！箍死酥钢姟?/br>
    「就遲到吧?！箠W德莉答，執(zhí)起刀叉，面無表情，「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們在交往，頂多從此你多個紅顏禍水的外號罷了。」

    「…………」克拉克囧。

    克拉克不太確定奧德莉這是不是自暴自棄。但他確實被所有同事──至少他那層樓的所有同事，用一種英雄式的歡呼、來迎接他回到辦公室。

    「這么說吧，肯特，我們每天都愿意幫你像今天這樣、自動延長一個鐘頭的休息時間，只要你能夠讓巴恩斯遲到一個鐘頭進辦公室?！雇耡興奮地說。

    克拉克微微蹙眉，苦笑道：「不，事情不是那樣，今早是因為──」

    「別解釋，肯特。我們都很清楚你中間這兩個鐘頭回家去都干嘛了。她早上起床的時候可愛嗎？會跟你撒嬌？讓她再多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