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看他說不下去，帶著一絲僥幸問：“魚兒，你跟小呈鬧著玩兒的是不是？”

    她的眼里晶瑩，周講于知道她想要什么答案。

    頓了兩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不是鬧著玩兒的。小姨，我是同性戀。”

    蘭姨強撐著微微上翹的嘴角僵住，最后一絲希望碎裂。

    半晌，她變得面無表情，說：“你不是同性戀，你跟小呈都還小，你們肯定是鬧著玩兒的。小姨念書的時候身邊也有這樣的同學(xué)，但是他們大了之后都結(jié)婚生子了。”

    她篤定地說：“都是鬧著玩兒的，不是同性戀?！?/br>
    周講于臉上帶著平日里見不到的認(rèn)真，閉著嘴聽她說完，他堅持道：“小姨，我就是同性戀，謝呈也是。我喜歡謝呈，謝呈也喜歡我，我們都不是鬧著玩兒的，我們倆在一起，認(rèn)真的?！?/br>
    “你們還小，知道什么是喜歡不喜歡？”蘭姨忽地提了聲音，“才幾歲就說認(rèn)真在一起了？”

    周講于很平靜：“快十八了。那你呢，你喜歡那個叔叔的時候是多大？”

    蘭姨蹙眉：“這不一樣。”

    “一樣的。”周講于說，“一樣的小姨，我就是喜歡謝呈，跟你喜歡那個叔叔一樣。你喜歡的是男的，我喜歡的也是男的?！?/br>
    蘭姨嘴巴抿直成一條線，胸膛起伏片刻，語氣驟然冷了下去：“你跟謝呈是發(fā)小，從小太親近了，小男孩兒就是這樣的，會因為好奇跟太親近的同齡人做些出格的事情，都是因為你們小，好奇，只要扯開距離就會好?！?/br>
    周講于立即反駁：“這不是距離的問題?！?/br>
    “不，就是距離的問題。”蘭姨聲音有點發(fā)顫，“魚兒，你馬上轉(zhuǎn)學(xué)去西容，你要是不想跟著你爸媽我就跟你去，我已經(jīng)想好了，攤子不開了，縣城里那兩套房子和商鋪能收租金，我陪你去西容讀書。”

    周講于有點急了：“現(xiàn)在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讓我怎么轉(zhuǎn)？”

    “那就考完試走，必須走，距離遠一點兒你就知道了?！碧m姨自顧自地?fù)u搖頭，“絕對是距離出了問題，你跟謝呈都是，分開了就知道了。”

    周講于傾身，雙手撐上茶幾面，努力控制著情緒，把聲音放得緩和：“小姨，你是不是怕我爸媽說你沒把我管好？你別擔(dān)心，我已經(jīng)跟他們沒關(guān)系了，我是同性戀這件事情怪不到你身上。”

    “我是因為這個嗎？！”蘭姨突然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指著他，“周講于你講點兒良心！我要是怕被指責(zé)我早讓你滾回西容去了！我吃多了啊我還養(yǎng)你？我就是吃多了我才跟你爹差點兒打起來！我吃多了我因為你跟我姐吵得要斷絕關(guān)系！”

    周講于愣住。

    呆了片刻，他像以前闖了禍認(rèn)錯那樣滑下去跪著，祈求道：“小姨，你平時最開明最疼我了……”

    蘭姨身子直抖：“這是開明不開明的問題嗎？”

    她壓著嗓子吼：“周講于你弄清楚了，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你玲姨把我當(dāng)自己親妹子，你讓我怎么跟她交代？街坊四鄰要是知道了怎么辦？咱倆倒是能一走了之，你玲姨她一家子根在這里，一輩子都要被人說三道四！”

    “你毛長齊了嗎你說自己是同性戀？”她聲音還克制著，眼淚卻已經(jīng)快要撐不住，“你懂什么是感情了你就說你是同性戀？”

    周講于怔怔，張了張嘴又合上，最后像要赴死一樣，不管不顧地說：“我知道我是同性戀，我毛長不長齊都妨礙不了我喜歡謝呈，我對他有性/沖動。我喜歡他，心里喜歡他，身體也喜歡他，雖然我們還什么都沒做過?！?/br>
    蘭姨看他說得認(rèn)真，難忍且無奈地閉著眼睛側(cè)過頭，在眼角抹了一把，抬腳就要走：“我跟你沒辦法交流，反正你跟小呈離得遠一點兒，下學(xué)期就轉(zhuǎn)去西容，遲早都是要去的，不如早些過去還能適應(yīng)環(huán)境。”

    “小姨！”周講于急切地喊。

    “周講于！”蘭姨撐了一晚上，聽到這一聲終于崩潰，她回頭看著他，嘶聲道，“就當(dāng)小姨求你！你試一試成嗎？你先去西容，先想清楚你自己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周講于被她嚇到，本來起了身想拉她，手抬到一半滑稽地停在半空。

    “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在做夢，我也想平靜一點兒，”她越說越小聲，“我頭疼得很，你不要跟我說話了。這兩天反正不上學(xué)，你先不要跟謝呈見面，明早早一點兒起，跟我去看攤子?！?/br>
    她說完立即進了自己房間。

    門砰地響過，剩下周講于懵頭懵腦地支在原處。

    夜十點，宣麥和宣芳玲都已經(jīng)睡了。

    謝呈洗完澡上樓，越想越覺得不對，然而他細細回想過下午跟蘭姨打招呼的情景，確實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

    最后實在放心不下，他給周講于發(fā)了個短信：“家里沒事兒吧？”

    那頭一直不回，末了謝呈正琢磨著要不要出去看一看，短信進來了。

    上面的回復(fù)十分簡潔——

    “十二點草樓見?！?/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本出柜不會有無理取鬧的人噠！o(*≧▽≦)ツ

    ☆、流星

    臨近十二點，謝呈已經(jīng)在草樓上站了一刻鐘。

    他忐忑地等著，沒一會兒墻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慌忙往前一步跨到扶梯旁邊，剛剛彎下腰就看到周講于伸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