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沒人揭穿，還有人跟著附和。特別是當時棄鐵刃于不顧的十幾名將領(lǐng)和親衛(wèi)，當時他們都慌不擇路的逃跑，根本就沒有對鐵刃將軍施以援手，若是被人得知，他們也是死路一條。既然猛圖可編了個謊言，那么何妨附和他的謊言，將此事糊弄過去。

    城中的領(lǐng)軍將領(lǐng)們處于驚慌之中，也并沒有仔細的去查一查鐵刃將軍的死因。雖然有幾名對鐵刃忠心的將領(lǐng)心中有所疑慮，但也無從查起。而且鐵刃將軍已死，眼下唐軍即將發(fā)動進攻，最重要的是如何應對唐軍，此時也沒什么精力去探究鐵刃將軍的死因。

    雖然城中尚有三萬多兵馬，但群龍無首，如何守城成了個問題。據(jù)猛圖可和逃回的士兵們說，大江上已經(jīng)有了浮橋，山谷林地里也有很多的唐軍，兩處唐軍加起來數(shù)量多的驚人。一說是五六萬，一說是七八萬，以訛傳訛之后，最后竟然說有十幾萬之多，更是讓全城兵馬惶惶不可終日，不知如何應對。

    猛圖可和軍中的十余名將領(lǐng)立刻聚集在一起商議對策，商議出來的結(jié)果便是，立刻派人將鐵刃將軍陣亡的消息送出去，并催促援兵盡快抵達。同時利用堅城之利堅守律賁城，拖得一天是一天，等待援軍的到達。

    本來按照規(guī)矩，副城主神川都知司馬索朗嘉措理應自動升格為軍中主帥，率全軍準備迎敵。但這位索朗嘉措將軍百般推辭不愿領(lǐng)軍，他可不傻，這時候統(tǒng)帥全軍守城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雖然自己一直夢想著取代鐵刃將軍的位置，但可不是在現(xiàn)在?，F(xiàn)在唐軍大軍壓境，謠傳數(shù)量竟達十多萬，這律賁城還如何守得?。窟@時候統(tǒng)帥全軍不是榮耀的事情，而是將繩圈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一旦城池失守，這個黑鍋可就是自己來背了。這幫將領(lǐng)們明顯是個個不肯擔責，將自己推上風口浪尖，讓自己去背黑鍋，這事兒絕對不能答應。

    眾將領(lǐng)苦苦相勸，索朗嘉措實在沒有辦法，忽然倒地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眾將領(lǐng)驚愕不已，只得任索朗嘉措的手下將他抬回家中。不久后傳來消息，索朗嘉措將軍因為羊癲瘋發(fā)作神志不清，無法領(lǐng)軍，要眾將軍自行推舉領(lǐng)軍之帥。

    眾將領(lǐng)錯愕不已，很明顯索朗嘉措是耍了滑頭不愿擔責，這家伙身子壯得像頭牛，通宵達旦的玩樂也沒見他有什么羊癲瘋，偏偏這時候犯病？當真可惡之極。

    事情陷入了僵局之中，沒人愿意挑這個頭，最后倒是猛圖可提了建議，依舊以索朗嘉措為主帥，不管他在不在城中，他主帥的身份是跑不了了。守城的事情便眾將一起商議而決。反正不是出城作戰(zhàn)，大軍各司其職守住各自的防御地帶便可。若城實在是守不住了，將來背黑鍋的也是索朗嘉措。反正不管他同不同意，所有的布置和守城的事務都稟報進索朗嘉措府中，事后他也脫不了干系。

    這提議立刻得到眾將的集體贊成，既然索朗嘉措不仁，倒也不能怪眾人不義，他不愿擔責，這責任非要他擔，這主意妙的不能再秒了。眾人滿意之余，不免佩服猛圖可的陰損和狡猾。這家伙難怪能得到鐵刃將軍的歡心，肚子里的壞主意可真是不少。

    雖然達成了一致，城中實際上還是群龍無首的局面，但眾將領(lǐng)也算是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迅速劃定各自防御之地，協(xié)調(diào)守城事宜，倒也有條不紊。

    四月十七日清晨，大唐兵馬終于鋪天蓋地而來，在律賁城下列陣攻城。城中眾吐蕃將領(lǐng)齊齊上城往下看，當看到唐軍如一朵巨大烏云鋪在地面上，刀槍如林，旌旗招展，殺氣騰騰的架勢的時候，眾將領(lǐng)均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

    但無論如何？鴨子趕上架，這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迎戰(zhàn)了。數(shù)萬吐蕃兵馬也紛紛做好了迎敵的準備，城頭上士兵密密麻麻的戰(zhàn)立，箭樓上的弓弩手也做好了射擊的準備。城墻后方的百余座拋樓也已準備好發(fā)射石彈迎擊唐軍的進攻。

    巳時正，唐軍大營中鼓聲隆隆。按照兩軍交戰(zhàn)的慣例，戰(zhàn)前需得有一番口舌勸降的舉動。唐軍大營中這次不僅派出了喊話的士兵，他們的馬后還拖著一架平板車。車上躺著被白布裹著的人形之物。跟隨在馬后的還有幾名被捆著手歪頭搭腦被拖拽前行的人。

    “律賁城守將聽者，你們面前是我大唐節(jié)度使王源王大將軍所率的劍南大軍。我大唐即將攻取你們的城池，識時務者當棄城投降，我大帥明言，可保爾等性命。如若不然，攻破城池之后格殺勿論！”幾名大嗓門士兵在城下起身高喝道。

    城頭鴉雀無聲，沒人搭茬，因為沒有主帥。領(lǐng)軍將軍們也不愿多說一句話，以免被當成出頭鳥。

    唐軍士兵連喊三聲，也沒得到回應，自己都覺得尷尬的不行。好在這只是走個過場，也沒想著真的靠喊幾句話便能拿下了城池。

    “好吧，既然爾等執(zhí)迷不悟，那便休怪我劍南大軍對你們不留情面了。在攻城之前，你們的主帥鐵刃西諾羅的尸體我們奉我家大帥之命送還于你們。爾等當知我大帥仁義，就算你們死了，也不侮辱你們的尸體。稍后爾等派人自行接回城中，我大軍絕不會趁機偷襲?！?/br>
    城頭吐蕃眾人這才知道原來車上是鐵刃將軍的尸體。對鐵刃西諾羅忠心的幾名將軍立刻便下令派人出城接回尸首，唐軍果然沒有趁機攻擊，任憑他們拖回尸首關(guān)閉城門。

    城下的唐軍士兵在離開之前繼續(xù)叫道：“我家大帥另有一事需要在戰(zhàn)前跟你們說明白，你們的鐵刃將軍前夜確實死于我唐軍的伏擊之中，但真正殺死你們鐵刃將軍的卻非我大唐兵士，而是你們自己人。你們當中有人為了逃命棄鐵刃將軍于不顧，不但不救他逃出，反倒嫌他累贅狠下殺手，這才是你們鐵刃將軍的死因?！?/br>
    城頭吐蕃兵將一片嘩然，雖然知道真相的人不少，但也只是那晚遭遇伏擊的漏網(wǎng)之魚。軍中大部分的士兵和將領(lǐng)只是聽猛圖可的轉(zhuǎn)述而已，并不知道真相。

    “莫聽他們胡說八道，這是戰(zhàn)前擾亂我們的軍心。來人，強弓射殺了他們?！泵蛨D可喝道。

    左近箭塔上的吐蕃士兵立刻準備強弓硬射，忠于鐵刃西諾羅的左將軍多吉沉聲道：“猛圖可，何不聽聽他們怎么說的？兩軍交戰(zhàn)本不對傳話人進行射殺，殺了他們也是無禮的行為?！?/br>
    猛圖可官職不如多吉高，倒也沒法強行下令，只得冷哼一聲不出聲。左將軍多吉沉聲朝城下喝道：“你們唐人不過是想擾亂我們的軍心，休得在這里胡言亂語，要攻城便放馬過來，說這些作甚？”

    城下唐軍士兵高聲道：“我們可沒有胡說八道，這都是你們的降兵所言，不信你們聽聽他們的話?！?/br>
    唐軍士兵朝幾名被綁住手的吐蕃俘虜呵斥了幾聲，那幾名俘虜走上前來仰頭對著城頭嘰里咕嚕的說了一頓話。唐軍士兵們固然聽不懂，那是吐蕃的言語，但城頭的一眾吐蕃兵馬可是聽的仔細。而且喊話的那吐蕃俘虜?shù)纳矸莺芏嗳艘彩鞘煜?，那是鐵刃將軍座下的親衛(wèi)隊的一名校尉。

    “多吉將軍，我親眼看見猛圖可為了逃命棄鐵刃將軍于不顧，還砍斷了鐵刃將軍的雙手。鐵刃將軍被馬匹踩踏而死，兇手便是猛圖可。我看到他站在城樓之上若無其事，你們怎能允許一個殺害鐵刃將軍的叛徒活命？”

    這番話隨風送上城頭，城上吐蕃將士一片嘩然。猛圖可一把搶過身邊一名士兵手中的弓箭，拉弓上箭對準城下兀自在說話的那名校尉一箭射去。馬上的唐軍士兵見狀忙伸出盾牌擋住那俘虜?shù)念^頂，那一箭篤的一聲射在了盾牌上。

    猛圖可的這一箭也證明了那俘虜所言是真，多吉將軍怒目瞪視猛圖可道：“原來你才是殺害鐵刃將軍的兇手，你這個混蛋，草原上惡心的鉆地鼠，吐蕃天空中的一只蒼蠅?！?/br>
    猛圖可擺手叫道：“不不不，不要誤會，這是唐軍的詭計，你們莫信他們的一派胡言?！?/br>
    “很簡單，只要檢查一下鐵刃將軍的尸首便可以了，看看鐵刃將軍的手掌是否被人砍斷便知?！庇腥颂嶙h道。

    猛圖可一聽此言，面色煞白，乘人不備往下城的階梯下猛沖，意圖逃走。多吉喝道：“攔住他?！?/br>
    一群士兵一擁而上，將猛圖可抓了回來，猛圖可跳腳叫道：“見死不救的并非我一人，多讓將軍，桑吉克將軍，還有當晚各自逃命的所有人，他們都是見死不救，為何獨獨賴到我的頭上?！?/br>
    被點到名的兩名將軍本藏在人群之后，此刻無所遁形。多吉大喝著命人緝拿他們，他們豈甘束手就擒，帶著手下的親衛(wèi)反抗，頓時城頭一片陷入混亂之中。

    城頭混亂之際，唐軍陣中第二輪鼓聲再起，鼓聲隆隆之中，城下數(shù)萬唐軍齊聲呼喊：“殺！殺！殺！”

    喊殺聲音響徹大地，震耳發(fā)匱，隊形齊進，腳步齊整，伴隨著鼓點行進至城下三百步內(nèi)。劍南軍的攻城戰(zhàn)正式開始。

    第600章 盾傘

    唐軍的攻城舉動反倒制止了城頭的混亂，多吉等人都知道，大敵當前拒敵為先。當下紛紛喝令士兵停止內(nèi)斗。

    多吉遙遙指著多讓和桑吉克的鼻子道：“待擊退了唐軍再來找你們算賬，你們最好不要想著逃走，否則憑著城池守不住，我等也要先取了你們的性命?！?/br>
    多讓瞠目道：“多吉，你是條瘋狗么？猛圖可弒殺鐵刃將軍，你卻怪到我們頭上。前夜遭遇伏擊之時一片混亂，人人自保尚且不足，如何救鐵刃將軍？我們可不怕你，此戰(zhàn)之后咱們?nèi)ゴ髮④娔抢锂斆鎸|(zhì)，看看我們是否有過錯？什么叫見死不救？上千兄弟都逃了回來，難道都叫做見死不救？你是要我們?nèi)克涝谔栖娛窒虏鸥市拿矗俊?/br>
    多吉一時無言相駁，多讓將軍的話也并非沒有道理，主帥身死難道追究全軍的責任？罪魁禍首便是猛圖可，說起來多讓和桑吉克也確實沒有什么太大的罪責，自己剛才是太過沖動了。

    老成持重的次仁將軍上前打圓場道：“都別說了，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準備殺敵。多讓桑吉克將軍，兩位更是要全力殺敵，將功補過。這樣事后咱們兄弟也可為兩位說些好話?！?/br>
    多讓和桑吉克點頭道：“次仁將軍放心，我等必奮勇殺敵，與城共存亡，絕不會再后退半步。”

    多吉喝道：“你們最好說話算話。”轉(zhuǎn)回頭來對著身后被士兵擒拿壓在城垛下的猛圖可啐了一口道：“猛圖可，你必須第一個檔箭，若敢逃離半步，我便將你丟下城去?！?/br>
    猛圖可面如死灰沉默不語，幾名士兵將他手腳捆縛，將繩頭交于多吉手中，多吉拉著猛圖可像牽著一條狗，迅速回到城門以北自己的防御地段，大聲下令準備迎敵。

    城頭平息混亂之時，城下唐軍陣前百余架投射車已經(jīng)被推到陣前。這些投石車一部分是李宓帶來的，另一部分是昨日趕工制造的，數(shù)量少的可憐。但沒有辦法，目前用來壓制敵軍的也只有這百余架投石車了。

    投石車推進三百步的距離內(nèi)，同時也進入了吐蕃城墻后方拋樓車的射程之中。投石車尚未開始第一輪的轟擊，吐蕃人的拋樓也同時開始投射。無數(shù)石塊從城后飛出，落在投石車陣中，立刻將十幾架投石車打的散了架，城頭的吐蕃兵馬一陣歡呼，吆喝怪叫之聲響成一片。

    劉德海鐵青著臉下達了發(fā)射的命令，數(shù)十架投石車開始將亂石往城頭拋去。亂石如雨，落在城頭上下，砸死了幾名得意忘形的吐蕃士兵。但這種投射的規(guī)模顯然是太小了，看上去像是兒戲一般。和唐軍氣勢洶洶的攻城架勢完全不符。

    “大帥，是否需要下令猛攻？投石車數(shù)量不足以壓制城頭守軍，反倒損失嚴重，既如此還不如猛攻而上，以硬碰硬。”宋建功進言道。

    王源皺眉不語，眼睛望著緊閉的城門口若有所思。他也知道這樣不是辦法，攻城器械不足，投石車的作用很小，這樣下去只能被動挨打。此時若是有神威炮在手便好了，可惜大量的投石車和幾十架神威炮還躺在對岸睡大覺，無法運送過江。而為了盡快拿下此城，自己卻無法等待索橋搭建完畢。索橋搭建好起碼需要兩三天時間，到那時吐蕃的援兵或許便到了。

    “強攻是不可取的，數(shù)萬吐蕃兵馬鎮(zhèn)守城墻之上，強攻無異于自尋死路，而且絕對攻不上城墻。我們的兵力優(yōu)勢并不大，不可強攻?！蓖踉闯谅暤?。

    “那怎么辦？這算是哪門子攻城？大帥，末將不是發(fā)牢sao，這些投石車根本無用。數(shù)量少便罷了，因為仰攻之故，大部分石塊甚至都拋不上律賁城的城墻，這可不成?！彼谓ü钡馈?/br>
    王源微笑道：“稍安勿躁，攻城的辦法千千萬，強攻是最下等的作法，很快你便會看到轉(zhuǎn)機。不過咱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劉德海，伏遠弩推上去先破了城門左右的幾十座箭塔，一會兒那些箭塔將是心腹大患?！?/br>
    劉德海高聲應諾，三十余架伏遠弩在盾兵的保護之下推到陣前，本來伏遠弩的攻擊距離甚遠，在三百步外便可攻擊。但因為地勢的原因，不得不推近施射，便只能用盾兵用大盾為墻，保護伏遠弩的發(fā)射了。

    三十余架伏遠弩就位之后，鐵頭弩箭快速上弦。令旗揮下，幾十枚鐵頭弩箭呼嘯而出。有了攻打野牛城的經(jīng)驗，劉德海也學會了集中數(shù)十根弩箭攻擊一點的戰(zhàn)術(shù)，將目標鎖定在一處。數(shù)十枚弩箭有大半擊中一座箭塔，土石爆裂之中，高高的箭塔被弩箭削去了半邊，轟然塌陷下來。

    城頭的吐蕃兵馬連忙避讓不迭，抱頭躲在城垛之后，以防被崩塌的土石砸到。

    連續(xù)兩座箭塔被轟塌之后，吐蕃人醒悟過來，下令拋樓轉(zhuǎn)移目標對準伏遠弩所在的位置攻擊。但伏遠弩的移動機動靈活，而拋樓若要調(diào)整攻擊位置則太過繁瑣，等他們挪動位置對準方向，伏遠弩卻早已移動到另一處，開始朝下一目標進行射擊。又兩座箭塔被轟塌之后，吐蕃人放棄了對付伏遠弩的作法，老老實實的下令箭塔上的士兵撤離，免得死于非命。任憑唐軍將城門左近的數(shù)百步范圍內(nèi)的幾十座箭塔一一轟塌。

    這過程極為緩慢，唐軍顯示出了極大的耐心，慢吞吞的用伏遠弩清除城墻上的箭塔。雙方的傷亡也很少。唐軍的投石車因為同樣的笨重不得不被吐蕃人的拋樓鎖定被擊毀了數(shù)十架，死了上百人。吐蕃人也只是開始箭塔上的吐蕃弓箭手被轟殺了八十幾名。除此之外，雙方竟然沒有其他的傷亡。

    一場八九萬人對壘的攻城作戰(zhàn)開始了近一個時辰，竟然只是這樣的結(jié)果，當真是世所罕見。

    伏遠弩完好無損的凱旋而歸，完成了他們的使命。城門樓兩側(cè)的箭塔被清除之后，去除了唐軍攻城的心腹大患，但也暴露了唐軍意圖從城門處猛攻的意圖。大批的吐蕃士兵開始聚集在城門兩側(cè)數(shù)百步的城墻上。短短數(shù)百步的城墻范圍密密麻麻的聚集了近五千弓箭手和六千名守城步兵。像是一群蠕動的螞蟻在城墻上爬來爬去，擠來擠去。

    王源看看已經(jīng)快到頭頂?shù)奶枺焓肿チ艘话涯_下的泥土慢慢的松開，沙土微微的飛揚，風力很小。王源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舅哥，該你表現(xiàn)了，四野無風，城樓左近又聚集了那么多的吐蕃兵馬，這可是你南詔兵大展身手的好時機。動手吧，我派五千弓箭手掩護你的人?！蓖踉聪蛏磉叺拈w羅鳳微笑道。

    閣羅鳳咽了口吐沫點頭道：“妹夫，你答應我的事情可要兌現(xiàn)啊。此城破了，我還要兩千套盔甲兵刃和五百匹戰(zhàn)馬，俘虜也要給我一些?！?/br>
    王源笑道：“放心吧，我說的話你還不信？難道要我指天發(fā)誓不成？”

    閣羅鳳道：“那倒也不必了。”

    一旁穿著小號甲胄的一名士兵忽然開口發(fā)出嬌嗔之音：“阿兄，戰(zhàn)場之上你還在談什么條件？還不快下令出擊？怎地現(xiàn)在變得如此斤斤計較了。”

    閣羅鳳瞪了那士兵一眼道：“妹子，你是胳膊肘往外拐了，為了你丈夫的勝利便不顧阿兄的死活了。阿兄容易么？我南詔窮的叮當響，此次領(lǐng)軍來打仗那些大臣們吵得要死要活你又不是不知道？總的給他們些交代，難道你希望阿兄回去后被他們指謫不是么？”

    扮作親兵的阿蘿無語了，回南詔請閣羅鳳出兵時，南詔國內(nèi)確實吵得不可開交。閣羅鳳硬是頂著壓力帶了一萬兵馬出來幫忙，確實需要給大臣們一個交代。也不怪閣羅鳳喜歡講條件，閣羅鳳的日子并不好過，除非帶回去戰(zhàn)利品讓那些人閉了嘴。

    王源呵呵笑道：“大舅哥，你放心，我說了不會虧待你。你放心便是?！?/br>
    閣羅鳳點頭道：“也怪我心眼小，妹夫你如今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說話不算。此時風力很小，正適合我南詔兵馬施放手段，我這便下令出擊?！?/br>
    王源點頭道：“我派大盾兵保護你的人前去。”

    鼓聲中，唐軍陣中奔出黑壓壓的數(shù)千兵馬，呈數(shù)排鋪開在地面上，相聚數(shù)步之遠。這是為了防止遭受吐蕃拋樓的密集轟炸。進入兩百步內(nèi)后，進入拋樓發(fā)射的死角，隊形迅速集中，沖向了律賁城的東城門兩側(cè)區(qū)域。

    城頭的吐蕃士兵頓時打起了精神，唐軍終于開始正式攻城了，雖然出動的只是數(shù)千人，但總算是開始有所動靜了。唐軍很快進入了百步的弓箭射程之中，城頭的吐蕃兵馬立刻開始彎弓搭箭往下射箭。

    五千名吐蕃弓箭手射出密集的箭雨，籠罩了城下的大片唐軍。唐軍士兵們將大盾頂在頭頂上，一個個像是雨中縮著頭的落湯雞一般站在原地不動，既不還擊也不后退，任憑密集的羽箭將在盾牌上篤篤作響，每個人的大盾上都釘滿了箭支。數(shù)百只盾牌因為承受不住勁箭的密集攢射爆裂開來，下方的唐軍甚至沒來得及轉(zhuǎn)個身子便立刻被射成了刺猬。但唐軍似乎并沒有因為被動挨打而退卻，只是站在箭雨中打著盾牌雨傘呆呆站立著。

    “停，停！唐軍這是在浪費我們的箭支。這幫家伙在玩草船借箭?！贝稳蕦④娪X察出有些不妙，高聲呼喊著下令停止射箭。

    “什么草船借箭？”一旁的其他將領(lǐng)有些不明白次仁將軍的話。

    次仁將軍鄙夷的看著他們，這幫家伙不學無術(shù)，成天就知道喝酒聽曲玩女人，也不多讀點書。那里像自己，博覽漢人的史書，知道許多漢人的典故和手段，甚至還能寫漢人的詩歌。一瞬間次仁將軍覺得自己比在場的所有吐蕃將領(lǐng)都高了一等。

    “現(xiàn)在沒時間跟你們解釋，總之這是唐人的計謀，立刻停止射箭，不要浪費箭支。瞧瞧你們這群蠢貨，一眨眼滿壺的箭都快空了。十萬只箭只射殺幾百人，你們覺得值么？”次仁將軍怒道。

    眾將領(lǐng)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于是紛紛下令各自手下的弓箭手停止射箭。眾人眼巴巴的看著城下頂著盾牌站立的唐軍士兵，看他們究竟搞什么鬼。

    次仁將軍在旁解說道：“他們定要撤退了，他們的木盾上插了幾萬只箭，這些箭一會兒都要射到我們頭上了。瞧見沒，他們動了，他們動了?！?/br>
    在次仁將軍的旁白中，唐軍士兵果然因為頭頂上的箭雨停止了射擊而慢慢的挪開頭上的盾牌。城頭的吐蕃兵馬忽然驚訝的發(fā)現(xiàn)，每一張大盾下方都有兩個人，一個人雙手拿著盾牌，另外一個人拿著弓箭。

    大盾移開之時，所有的弓箭都已張開對著城頭。下一刻，數(shù)千只箭支嗖嗖破空，直射向城頭而來。

    第601章 人道

    數(shù)千只箭朝著城頭射來，吐蕃士兵忙擁擠的躲在城垛下方躲避箭支，卻聽叮叮當當一陣炒豆般的爆響，唐軍射上來的箭支竟然毫無準頭，統(tǒng)統(tǒng)射在城墻外側(cè)的墻壁上，夯土城墻上暴起一片塵土。

    “哈哈哈，這幫唐軍的箭術(shù)當真差勁的很，力道也有限，竟然連城頭都射不上來。”一名將領(lǐng)大笑道。

    吐蕃士兵們紛紛探出頭去，但見城下的唐軍只射出了一輪箭雨便紛紛躲在大盾之下往回撤去。

    “就為了射一輪箭？唐人當真可笑的很?！北娙斯Φ溃娞栖娛勘琅f頂著大盾逶迤而走的樣子，像極了一群在地面爬行的烏龜，眾吐蕃士兵也不射箭，在城頭笑的前仰后合。

    然而，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了有些不對勁，城墻下方絲絲縷縷飄上來一朵朵彩色的云朵，紅色的紫色的黃色的黑色的煙霧正裊裊順著城墻緩緩上升，很快便彌散到城墻上方?？拷嵌獾氖勘Ｗ院闷娴亩⒅h到眼前的彩色煙塵，猛然間忽然覺得頭暈眼花心中煩惡難當，不少士兵抵受不住，竟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與此同時，城頭上的其他吐蕃士兵也感覺到了不適，很快他們便也開始頭痛眼花，眼睛刺痛。而那彩色煙霧正迅速的將城墻上方籠罩。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是毒瘴，是毒瘴，快離開這些彩色的煙霧，這是南詔人的毒瘴?！?/br>
    這一嗓子頓時像是捅了馬蜂窩，士兵們頓時哭爹喊娘四散躲避。誰都知道南詔人毒瘴的厲害，中了毒瘴之人輕則頭暈眼花惡心反胃，重則眼盲耳聾乃至變成白癡或者干脆被毒死，那是根據(jù)不同的毒瘴類型癥狀也自不同。五彩繽紛的煙霧定是不同的毒瘴，混合起來基本無救。雖然不明白唐軍是如何在城下施放毒瘴的，但現(xiàn)在也無暇去考慮這個問題，而是要趕緊逃離這絢爛但奪命的毒瘴煙云的籠罩之地為好。

    然而，先前調(diào)集了太多的兵馬聚集于城樓兩側(cè)，以至于城樓兩側(cè)數(shù)百步范圍內(nèi)人滿為患。此刻煙霧籠罩，人人迷失在毒瘴之中，慌不擇路四散而逃，人便成了逃離的唯一障礙。一時間城頭上方你推我擠哭爹喊娘，吐蕃士兵一個個不顧一切不辨方向的互相推擠著意圖逃離。

    不少人完全沒有機會逃離便被毒瘴毒的倒在地上，其他人不管不顧的踩踏上去，將一息尚存的他們活活踩死。更有人為了能逃離窒息而致命的毒瘴之云，竟然不惜翻越城垛跳下高高的城墻，徹底結(jié)束了他們的痛苦。還有人是被他人擠得架在人堆上，然后被活生生的擠下了城墻摔死。城門兩側(cè)的城墻上方頓時成了一片死亡之云籠罩的地獄修羅場。

    那確實是毒瘴，那是閣羅鳳一年以來收集的全部毒瘴。毒瘴的收集極為危險和艱難，雖然劍南軍早已有了防毒面具破解毒瘴的攻擊，但作為南詔國兵馬壓箱底的一種戰(zhàn)爭手段而言，南詔各族還是要收集這些毒瘴作為戰(zhàn)時之用。未必便是同唐軍作戰(zhàn)有用，和其他國家乃至窩里斗都需要這些毒瘴作為手段，所以閣羅鳳依舊命人收集毒瘴。

    一年時間，他們收集的毒瘴很有限，僅僅只收集了幾千枚毒囊，盡數(shù)裝備在閣羅鳳的親衛(wèi)軍中。昨晚商議攻城之計時，王源便找到了閣羅鳳希望他能發(fā)動一場毒瘴攻城。毒瘴攻城其實并不容易，開闊地帶的毒瘴受很多因素的制約，風力太強會迅速吹散毒瘴，范圍太大會減輕毒瘴的效果，所以這其實只是作為一種備選的攻城方案。王源在伏遠弩擊毀城門兩側(cè)的箭塔之后，發(fā)現(xiàn)吐蕃兵馬大批聚集于城門兩側(cè)時，便決定要用這種殘酷的攻城之法了。

    雖然王源一直覺得，用毒瘴攻擊似乎有些不道德，這在后世便雷同于生化武器攻擊一般是一種不人道的行為。但眼前攻擊律賁城之戰(zhàn)既受限于攻城武器的缺少，又有時間上的緊迫，王源也顧不得那些所謂的道德上的事情了。如果能減少己方的損失，一舉拿下此城，王源任何手段都會去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