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然后,程塵垂下眼簾,又喝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蒸騰的霧氣朦朧了他的眼。 朱琦珊笑起來,說:“我認(rèn)下了。說是聽你說起林家的小meimei,一時興起,在文章啟靈后跑去‘私啟’的。我不知道那位真正去詞里‘私啟’的人想隱瞞什么,我想我能付出的就是永不改口,給這位只愿‘私啟’的文人——??!或許是追隨他的啟靈師私啟的?” 她橫了一眼神情森然,緊貼程小少爺而坐的高大男人。在兩人注視而警惕的目光下,從包里掏出一柄精致的小折刀,在左手心深深劃下一道,鮮血頓時涌出。 血痕殷然的四根手指,在鬢邊豎起,她說:“以我朱琦珊的文心發(fā)誓,我將給付我的所有,只求那位不愿露面的大師‘保持沉默’。” 程塵沉默地看著珊妞冷靜地放回小刀,又摸出自己的手絹包扎好。 她笑盈盈地說:“你看,我們都有一個小小的,不想為人知的秘密。然而,我們又都不是為了保密狠得下心,去除一切障礙的人,也沒必要為了小秘密付出更加沉重的代價。那么,現(xiàn)在,我是不是有了一點點小資格,能夠為某位大師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第33章 回家 “她知道嗎?” “什么?誰?”朱琦珊收斂了笑容, 有些被打斷節(jié)奏的不愉悅感。 “連姨,你的母親?!背虊m抬起眼, 低聲問一個已經(jīng)知曉的答案。 她抿緊了唇,什么都沒說。 “我會給你, 你想要的‘沉默’?!背虊m側(cè)過臉, 不去看那按捺不住欣喜的表情,“不是因為什么交易和保密,僅僅因為她是你的母親——她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關(guān)愛照顧過我的人?!?/br> 他站起身招來服務(wù)員:“結(jié)賬,哦,我們各付各的。謝謝!” 拉著阿郎離開咖啡館這個隱秘角落前, 程小少爺憐憫地望著那個自以為是, 以為一切總能在握的女孩, 說:“其實你根本不必用文心發(fā)誓, 在你選擇竊取靈文的榮耀來裝點你自己時,你的文心早就不復(fù)當(dāng)初。” 在這個世界里,用文心發(fā)出的血誓是非常嚴(yán)重的。如有違背而被誓言反噬,那將一輩子再無文意,不要說寫靈文, 連一般的文字描述都會相當(dāng)困難,甚至精神上都會受到靈性的震蕩,重則成癡。 “‘你的’《野天鵝》只有開頭,我想它也永遠不會有后面了。驗文時,有些技巧也許能隱瞞一時,但我猜, 它不能接續(xù)與前文同樣的文意和筆跡。哦!對了。”他悄聲說:“聽說全本的、已達‘鳴府’ 的《野天鵝》已經(jīng)被大價錢奉出,雖然簽了保密協(xié)議,但是,誰知道呢?萬事只怕有心人?!?/br> 程塵撇撇嘴,最后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朱琦珊,禮貌地告別:“好自為知,你我各自安好,再也不見?!?/br> 走出滿是香甜馥郁氣息的咖啡館,迎面而來一陣?yán)滹L(fēng),程塵輕輕哆嗦了一下。 一雙微涼的大手伸過來,不容置疑地緊緊包住他的手。 程塵笑出聲,看看那個認(rèn)真皺著濃眉,一心想把自己捂熱的家伙。心頭一時的空茫盡去,哎呀!撿到這么個愛粘人的家伙,雖然麻煩了點,能吃了點,好像也不算虧。 彪悍的老媽曾說過,人啊,其實就是在世上來來去去,不停地遇到,緣份有時比情意還重要。老娘要不是緣份,能嫁給你爹這出生在千里之外的“耙耳朵”(怕老婆)蔫貨? 所以呢,相聚是緣,無可奈何要散去,也不必太可惜。 冰冷的濕意突然沾到臉上,緊接著細(xì)密的冰珠子從天而降,砸了下來。 程塵凍得直激靈,邁步就往校外跑,邊大吼一聲:“阿郎,快跑,看誰先出這校園!”嗯,沒錯,他就是這么自信地?fù)屌芰?,哈哈哈!有本事咬我?。?/br> 阿郎一楞,手里抓著的人已經(jīng)蹦到幾步開外。他咧嘴一笑,冷峻的眉梢眼角悄悄浮上了笑意,大長腿一邁,幾步就趕上了短腿的小rou包。 “跑!跑跑!”阿郎也大吼一聲,一手就把rou包扛到背上,邁開長腿飛奔起來,呼呼地跑出了校園。 一聲慘呼,悠揚地還蕩漾在文學(xué)院的園林間:“我去!你吃什么藥了,快放我下來,要,要顛吐了啊啊啊~” 事實證明人類這個物種不適合騎乘,當(dāng)然也許是程塵沒有g(shù)et到正確的姿勢。 程塵扶著高大的rou墻,在校園外墻邊彎腰干嘔,他現(xiàn)在才知道,不暈機不暈車不暈船,特么自己暈人! 闖禍的rou墻手足無措地扶著人,小心翼翼地偷偷張望,水霧都快漫上眼角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阿郎擔(dān)心的神情突然一僵,眼珠瞪得幾乎要脫眶,抖著手激動地摸上了程塵的小腹。 ???程塵一頭的黑人問號。摸肚子能止吐? 阿郎虔誠地抬起頭,說:“一起睡,小包子,我會負(fù)責(zé)的。” wtf?有種你再說一遍? 信不信哥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哦,你原來生活就不是自理的是吧?!程塵怒發(fā)沖冠,又實在忍不住歪嘴想笑,特么誰告訴這傻孩子,男人懷里能揣小包子的? 俊秀的小臉都快憋扭曲了。唉!低齡孩子的教育確實是世界性的難題,跨個時空它還是世界性的! 這娃從哪兒知道這些有的沒的歪知識?還是——他的記憶開始恢復(fù)了? 想到此種可能,程塵頓時覺得心頭一酸,好像干嘔都止住了。站直身體,凝視著一臉擔(dān)心的傻大個,如果他找回了過往,彼此之間的牽絆也許就漸漸散開,不復(fù)當(dāng)下。 但是,這又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難道害怕雛鳥的離去就不允許它長大高飛?因為怕往昔的羈絆就割舍過去? 記憶是人精神上最珍貴的一部分?。?/br> 程塵微笑起來,用力擰了一下阿郎毛渣渣的厚皮臉,吼:“男人不會懷娃,這是常識,懂不?!瓜娃子!” 心懷敬畏,堅信良知,又何懼未來? 阿郎不敢縮臉,忍痛將信將疑地瞅瞅某人的肚子,一路偷偷嘀咕:“為啥不會懷?為啥?為啥?” 程塵無力嘆息,回想當(dāng)年二哈老弟問老娘自己是從哪兒來的,老娘不耐煩地說:“沖話費送的,想退都退不了!”二哈老弟傷心地離家出走,去移動公司找親媽,結(jié)果被老娘逮住,殘酷地處以男女雙打的刑罰。 聽著復(fù)讀機似的十萬個為什么,他的雙手也在蠢蠢欲動??!可惜瞅瞅皮糙rou也開始厚的下手對象,再瞅瞅自家吐得手抖腳軟的細(xì)胳膊細(xì)腿。 程塵長嘆一聲,罷了!打道回府。 青府之行匆匆結(jié)束,乘上歸家的列車,程塵才發(fā)現(xiàn),火車上居然也張燈結(jié)彩,貼了好多紅色的裝飾。 哦!年節(jié)將至,再過十幾天要開始春運了。 回程的火車沒有折管家?guī)兔?,又臨近春運,只買到了硬座,是兩個人一排的位置。索性兩個人輪流躺下休息,程塵睡的時候還好,兩只大腳丫晃蕩在走廊那頭,腦袋枕著硬邦邦里還略帶柔性的結(jié)實大腿肌,舒服得瞇眼就睡了大半宿。 “手機”定時響起,程塵才迷迷糊糊地醒來,鼻子蹭著軟和的抱枕磨了磨,楞了一會兒才想起身在何處,他蹭的是人家的軟肚子。呃,人高馬大的也沒啥腹肌,小伙子要加強鍛煉了。 然后,耳朵下硬梆梆的這是……程塵僵了僵,有點尷尬哈!這家伙好實誠,說當(dāng)枕頭就一動不動,這是憋急了吧!綠眼睛眨眨,有點小委屈。 趕緊起身坐直,別把人憋得下半生不性福了。 “快去,車廂頂頭那間就是廁所,上完趕緊回來?!?/br> 阿郎點點頭,弓著身子快步往廁所挪。 等他解決完生理問題回來,程塵無視反抗,把人按躺下了。但是人高座短,膝蓋以下全垂地板上了。阿郎癟癟嘴,側(cè)身把自己的臉也埋進程塵小肚子上。他的胡渣兩天沒刮,有點長,刺在軟軟的癢癢rou上,差點沒讓程塵笑出聲。 “轉(zhuǎn)過去,臉朝上?!?/br> “為啥?” “你胡渣太刺,我癢癢rou會發(fā)瘋,瘋起來我自己都怕!”程塵呲牙,惡狠狠地恐嚇。 回頭一定得讓他學(xué)會自己刮胡子,毛發(fā)旺盛的男人實在吃不消。摸摸自己嘴唇上軟軟的一小叢,程塵恨恨地想。 阿郎斜睨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翻了個個,臉朝外,側(cè)抱著程塵的大腿閉上眼。 “喂,讓你臉朝上啊,大腿上也有癢癢rou,知道不?” “呼吁,呼吁——”回復(fù)的是造作的呼嚕聲。 差評,演技完全走腎不走心! 程塵在毛茸茸的腦袋上彈了個蹦豆,也懶得再說,把包塞在身下,昏昏沉沉,抱著大抱枕迷糊一陣,醒一陣地?fù)芜^了旅程。 晚上七點多,火車晚點一個多小時,總算挨到離州。 程塵把阿郎帶回了望郡,下一步該怎么走,他還要再想一想。先安頓再說。 “哎呀!小少爺回來了!還有位貴客?。 敝齑箢^正好也在,屁顛顛地跑過來迎接,打過招呼,他笑瞇了眼,說個不停,“哎呦,前兩天就收到好多包裹,小少爺你這是去玩了好些地方吧?有沒有你大頭叔叔的禮物?。磕氵B姨死活不讓我拆包裹,老早拆了么,我也能幫你歸整歸整……” 連姨聽著聲響,喜不自禁地跑出來,手里還拿著把菜刀:“啊呀,我家程塵回來了。哎呦!又黑又瘦了,連姨幫你做好吃的補補撒。啊呀,看我,菜刀都還在手里。” 她忙不迭地喊:“大頭,你有點眼力見撒,趕緊幫塵塵把東西拎進去。這位客人是……” 程塵笑笑:“這是我朋友,會借住幾天。你叫他阿郎就行?!?/br> 連姨笑容滿面,連說那怎么行,請郎先生趕緊一道進來,再吃點東西,這個點火車上也沒什么好吃的。說著趕緊又跑回廚房,去整治好吃的。 程塵看著她喜不自禁,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有些沉默。 晚餐時,阿郎特別捧場,把連姨煮的幾大盆子菜都掃蕩得精光。連姨歡喜得連臉上的皺紋都似乎要放出光來,連聲說多吃點,多吃點,兩個孩子都太瘦了!在她眼里,這一大一小兩個男子漢都還是孩子,孩子就該rou嘟嘟的惹人疼。 連姨把一樓客房好好整理一番,又鋪了新床單、被子,可惜全是白費勁。新來的小伙子,瞪著眼,和小少爺非常要好,死活要睡一塊。 程塵郁悶地踹他一腳,很是懷念當(dāng)初大床獨睡的美妙日子?,F(xiàn)在倒好,撿了這么個玩意,霸占了自己大半張床。要是非把人趕去客房,估計半夜他還是會被床前蹲的綠眼睛嚇一跳。 算了,為了大伙的健康著想,就這么著吧!娃長大了估計就不會這么粘人。 程塵慈愛地摸摸毛腦袋,隨他去了。 第34章 新家 清早起來, 放出阿郎任其撒歡。程塵心中盤算了下,開始打電話聯(lián)系蘇果蘇大班長。 蘇家在離州是坐地大戶, 以房產(chǎn)起家,目前已經(jīng)跟八腳章魚似的插足多個領(lǐng)域, 在全國各大州都有她家的商業(yè)地產(chǎn)。程塵記得, 在學(xué)校附近就有一個全精裝的豪華小區(qū),就是她家近期開發(fā)的,好像還有尾盤。 讀龍川乙組所能獲得的人脈關(guān)系,比起它所需要付出的金錢代價,簡直是物超所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程塵確實像個香噴噴的油炸冰淇淋, 外面軟和熱情, 內(nèi)心涼薄。他會不自覺地在心上劃一個圈, 走出這個圈子的人,哪怕曾經(jīng)在心中留下重重的痕跡,終究還是會被舍棄,慢慢淡去。 比如連姨。 再“親密無間”地相處,只是為難自己?,F(xiàn)在荷包滿滿, 身邊又多了個不明身份的家伙,是該再找個自己的窩了。 說到底,望郡只是程家,嗯,誰知道是誰家提供的暫居之處。他本以為可以把這里當(dāng)作家,但其實奢求少些, 失望也會少些。 在院子里繞一圈,又塞了一肚子美食的阿郎,不知什么時候又轉(zhuǎn)了回來,悄悄蹲在一邊,默默看著他的小rou包忙碌。 “阿郎,一起去看房子吧?我們將來住的家?!背虊m笑瞇瞇地揉了下他的卷毛,發(fā)出一個邀請。 ※ “龍柏原”建在近郊,緊挨離州植物園,實際上相當(dāng)于建在了一大片龍柏古樹林邊,離龍川又不遠,取的是鬧中取靜之意。億通地產(chǎn)把房子建在這里,除了地段風(fēng)景確實相當(dāng)不錯,當(dāng)然也未必沒有蘇大小姐想要在學(xué)校邊建個偶爾能自住的,舒心小窩的緣故。這款高端產(chǎn)品針對的就是龍川乙組暫居需求以及離州的高端客戶。 前年底開盤,到現(xiàn)在也就幾套尾盤房,不是犄角旮旯套型不好,就是大平層總價高對不起那位置,當(dāng)然也有幾套珍藏品是留著公關(guān)用的。 有自家大小姐陪著的,自然是超級vip客戶。 銷售經(jīng)理帶他們來到中庭靠后,臨近龍柏林的小高層,古樹森然,晨間淡淡的薄霧籠罩其間,寧靜雅致得甚至讓人心生梵意。 “這邊雖然幽靜,但安全上您絕對放心,我們這里的安保和設(shè)施是頂極標(biāo)配?!变N售經(jīng)理一一介紹這套屋子的妙處,偶有些小缺點也不敢瞞。 6層c座的170平方大平層正面朝中庭,側(cè)對龍柏林,大扇的落地窗不必打開就透進nongnong的綠意。前后還各帶一個超大的陽臺,陽光曖曖,簡直就想買把躺椅,懶對閑庭品香茗。 最最重要的就是,它的主臥配套衛(wèi)生間里,有一只超大的按摩浴缸。簡直就是前世今生的所愛??! 程塵一見就心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