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怎么沒？”

    肖馳由著她鬧，也不再反駁。

    *

    五月中旬，拉斯維加斯已進(jìn)入炎炎夏季，當(dāng)?shù)貢r間晚八點整，ufc終極格斗賽總決賽準(zhǔn)時舉行。

    解說員極富感染力的聲線回蕩在偌大的賽場中，磁性而渾厚，“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ufc終極格斗賽的總決賽現(xiàn)場……”

    選手候場區(qū)，肖馳安靜地坐在長凳上，喝水。賽場上的喧囂很近，也很遠(yuǎn)，他微合眼眸，腦子里有許多畫面零散浮現(xiàn)。

    洛奇路易斯是一個勁敵，這一點，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后，都無可否認(rèn)。這位被稱為美國奇跡的拳手，體格健壯，爆發(fā)力驚人，肖馳奪冠那一場，有百分之三十的原因，是洛奇路易斯太過輕敵。

    開場失利，后面便亂套了。這一次，路易斯為雪恥而來，必定準(zhǔn)備充分，他拿手的格斗技術(shù)，路易斯必定已爛熟于心，而且都已想好了應(yīng)對之道。盡管打敗過洛奇，但這一戰(zhàn)，肖馳并非穩(wěn)勝。

    不可大意。

    他睜開眼睛，脫了t恤隨手丟在椅子上，最后一次檢查自己的拳套。確認(rèn)沒有問題。

    場上，解說員已經(jīng)開始進(jìn)行選手介紹，有工作人員過來催場。他點點頭，扭著脖子松動筋骨，面無表情地站在通向拳臺的鐵門外。

    直達(dá)世界頂尖格斗總決賽的路，就在腳下，晃眼已隔十年。

    門開了，在全場爆發(fā)似的尖叫和歡呼中，肖馳戴上護(hù)齒，沉著臉走向鐵籠中的角斗場，神色冷峻。閃光燈匯集成海，無數(shù)媒體都在抓拍這歷史性的一幕。

    曼德勒中心的燈，明亮無比。

    林悠悠坐在媒體席上，看著肖馳走向拳臺。

    那副冷峻漠然的表情，和現(xiàn)場激昂高漲的氣氛，格格不入。但，男神就是男神，無論哪種場合，都教她驚艷。那一刻，她看見他的身影穿過了時光的洪流，回到了十年前。

    那時，他是一戰(zhàn)成名的神話少年，她是作業(yè)成山的小初中生。她在電視前看了他一眼，無瓜無葛，卻再不曾忘記。

    她記住少年的傳說和他的名字。

    他叫肖馳。

    林悠悠忽然淚濕眼眶。

    不多時，另一扇門大開，洛奇路易斯也緩步走向鐵籠。觀眾席的尖叫與歡呼，絲毫不亞于上一波。工作人員給鐵籠上了鎖，兩個男人站在鐵籠中央，冷淡對視。

    裁判員簡單說明比賽規(guī)則，然后吹哨。

    林悠悠心一緊，無意識捏緊了手里的筆。有情緒激動的觀眾離開座位，圍到了鐵籠旁邊。她咬咬牙，也起身擠進(jìn)了人群。

    *

    高手對陣，往往連細(xì)微之處都很關(guān)鍵。肖馳和路易斯誰都沒有先發(fā)起進(jìn)攻，采取環(huán)繞步，審視對方。

    突的，路易斯狠狠一拳猛攻過去。

    肖馳側(cè)身避開，趁這瞬間，路易斯又是一套組合拳連續(xù)攻擊，拳拳重而狠，直擊肖馳頭部。鐵籠周圍的人一聲歡呼，林悠悠喊出去的“小心”被完全淹沒，就連解說員的嗓音掩蓋不住那份熱火朝天。

    “下手很重……組合拳重?fù)羰锹迤娴慕?jīng)典格斗技巧之一。在ufc賽場上，洛奇屬于力量型選手，這幾記勾拳的殺傷力不言而喻?？磥?，十年前的戰(zhàn)敗給我們的‘美國奇跡’造成了不小的打擊，這一役，洛奇是為復(fù)仇而來?！?/br>
    話剛說完，另一位解說員音量拔高，道：“肖馳突然反擊了！”

    肖馳唇緊抿，往后疾退半步，路易斯的第二套組合拳首拳落空，重心偏移前傾。他眸光驟凜，凌空橫踩鐵籠，一記猛踢掃向?qū)Ψ教杧ue。

    路易斯揮臂勉強(qiáng)擋下，被那股大力震得踉蹌數(shù)步。

    解說驚呼：“漂亮！”

    裁判吹哨，示意一回合結(jié)束。

    觀眾席上的大飛眉心緊擰，沉吟道：“處于下風(fēng)?！彼腥说男亩紤以诎肟?。

    工作人員給肖馳做肌rou放松，并遞去一瓶水，他臉色冷漠，接過來，擰開瓶子猛灌。林悠悠撥開人群艱難地擠過去，隔著鐵籠摸到他的手臂，焦灼不已：“沒事吧？”

    他扯嘴角，“沒事兒?！?/br>
    她動了動唇還想說什么，裁判卻打出一個手勢。她擰眉，看著他起身走向拳臺中央。

    第二輪即將開始。路易斯笑了下，朝肖馳勾手，目光得意挑釁味十足。

    肖馳站在原地，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兩名男解說員你一言我一語地點評著第一輪比賽。

    “看來，退役六年對肖馳的格斗技術(shù)還是有一定影響的……第一回 合打下來，明顯是處于被動狀態(tài)。”

    “對，雖然最后時刻有反攻，但裁判哨吹得太及時，他并沒能挽回太大劣勢?！?/br>
    “很奇怪，他分明是強(qiáng)攻型拳手，剛才那一回合卻一直在防守？”

    哨聲響起。

    路易斯爆吼一聲再次進(jìn)攻，不料，肖馳卻瞬間繞到他背后，路易斯臉色微變，意識到他要做什么，躬身閃避。不料正中下懷，肖馳屈膝狠擊他腹部。路易斯胸腹疼痛欲裂，踉蹌了一步。

    晃眼一剎那，他看見肖馳嘴角的淡笑。

    “……”路易斯瞳孔驟縮，懂了他第一局的不攻反守。

    肖馳眼底狠光乍現(xiàn)，一把將他撂倒，路易斯咬緊牙關(guān)，試圖潛抱反擊，卻被肖馳中斷。他長臂橫過路易斯脖頸，將對方頭部狠勁下壓，死死固定在胸前。

    解說驚聲高呼：“斷頭臺成型！”

    十秒……二十秒……

    肖馳額角青筋暴起，肌rou緊繃，牢牢壓制。

    洛奇路易斯?jié)M臉漲紅，強(qiáng)撐到三十秒時，他肺部脹痛欲裂，大腦昏沉，身體達(dá)到極限。半刻，他咬緊牙，手指輕擊拳墊。

    裁判吹哨。

    全場足足寂靜了數(shù)秒，像誰都沒有回過神，突的，解說員啞聲宣布：“chi xiao defeated the rocky lewis！the champion of the ufc is chi xiao——from a！”

    現(xiàn)場霎時間掌聲雷鳴。

    肖馳呼吸急促，站起身，洛奇路易斯面色痛苦，咳嗽著倒在地上，仰頭，看著頭頂上方的中國男人。

    他喘了幾口氣，道：“……第一回 合你在找我的破綻？”

    肖馳挑眉，淡笑道：“你變聰明了?！?/br>
    洛奇路易斯閉眼，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下，“hey guy，you are my best rival.（哥們兒，你是我最好的對手）”

    肖馳朝他伸出右手，“you too.”

    洛奇伸手握住他的，借力站了起來。

    全場的躁動持續(xù)，頒獎典禮上，新一任的拳聯(lián)主席笑容滿面，將金腰帶交到了肖馳手上。有人過來為他送上鮮花，披上國旗。

    林悠悠咬唇，視線模糊，用力忍住眼淚。她知道，重回世界之巔的這一刻，她的肖馳已等待整整十年。

    眾星拱月。

    有記者采訪，問他，時隔十年再次問鼎世界之巔，有什么感想。

    光下，那個男人神色冷靜一如當(dāng)年年少，他目光穿越人山人海，準(zhǔn)確落在她身上，深邃似海。

    他舉起手中的金腰帶，說：“for a，for my sun.”

    “……”林悠悠頃刻間淚如泉涌。

    然后肖馳朝她走了過來。她看著他走近，微怔。

    *

    直到多年以后，人們?nèi)詫Ξ?dāng)年那場拳壇盛事上的風(fēng)景，記憶猶新。

    年輕俊朗的格斗之父奪冠后，一身榮光，卻將手中的金腰帶，交給了一個哭得慘兮兮的小姑娘。

    格斗之父用中文說：“我買了戒指。在候場區(qū)，不想拿了。”

    小姑娘茫然：“嗯？”

    格斗之父又垂眸，輕輕牽起姑娘的手，落下一吻：“我把我自己，和比我生命更重要的榮譽(yù)，送給你。姑娘，你愿意嫁給我么?！?/br>
    小姑娘明顯錯愕了瞬，眼睛紅得嚇人，然后才顫著嗓子答他，愿意。愿意。

    再后來，在無數(shù)閃光燈的見證下，肖馳用力將林悠悠抱入懷中。

    他輕聲，“你昨晚說，你喜歡我比我喜歡你，早很久，所以不公平。其實沒有。”

    她不解，“……什么？”

    肖馳閉眼，低下頭，吻落在她的眉心，姿態(tài)近乎虔誠膜拜，“因為，我愛你比你愛我，多很多?！?/br>
    他又看見四年前那個秋夜，十八歲的女孩兒穿著校服闖入夜場，仿若一束光，照亮他的生命。從此他便對她眉間心上，念念不忘。

    因為林悠悠，

    我愛你，這就是我所有故事。

    第83章

    尾聲

    頒獎之后的事, 完全在林悠悠意料之外。過去，她一直覺得肖馳是個很低調(diào)內(nèi)斂的人, 當(dāng)著全球那么多媒體跟她求婚, 她怎么也沒想到。

    她很錯愕，然后便忙不迭地點頭同意。

    再然后, 他不分場合, 在無數(shù)閃光燈和攝像機(jī)鏡頭下，擁她入懷, 吻她。

    全場爆炸式的尖叫，歡呼, 都遙遠(yuǎn)了。那時那刻, 她腦子暈乎乎的, 只覺整個世界流光閃耀，只有他一人。

    直到他吻住她的唇，林悠悠才知道, 原來這一刻，他們已經(jīng)等了那么久。

    大家都很高興, 如此雙喜臨門，晚上自然要大肆慶祝一番。

    林毅和莊寅杰對著瓶子吹，不到半分鐘就干完兩瓶啤的。兩個少年通紅著臉傻笑, 又不知怎么的，抱著林悠悠就開始念叨。林毅說，“媽的，姐, 你不知道老子多高興……咱爸媽走得早，要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看見你這么幸福，我打心眼兒里高興……”

    莊寅杰也打了個酒嗝，說：“小舅媽，你還記不記得咱倆上高中那會兒，你說你多蠢啊，送什么不好，非得送舅舅零食……你不知道他最討厭甜食么？……你放心，我雖然是舅舅這邊的，但以后，我肯定什么都幫著你?！眽旱吐?，神神秘秘：“咱才是一伙的！”

    兩個少年說完，便哭了，嗚嗚嗚的，像幼兒園里的小朋友。

    “噗嗤?！绷钟朴坪眯τ譄o奈，先是安慰，沒說上幾句，自己也開始哭。于是，三小只就那么哭開了。那情形那陣仗，像他們長不大，永遠(yuǎn)都是當(dāng)年的高中生三劍客。

    陸囂在旁邊兒看得無語，舉起酒瓶，碰碰肖馳的，說：“馳哥，新婚快樂。”

    肖馳淡笑，“謝了。”

    遠(yuǎn)處的夜，明亮開闊，突然綻開煙火，火樹銀花不夜天，映著一群人年輕的臉龐，璀璨奪目。

    后來，林悠悠自然又喝高了。肖馳廢了好大功夫，才把發(fā)酒瘋的小狐貍捉住，扛起來，弄回酒店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