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得對，他要自救。

    他不能做一個只依靠父親給的精神能量存活的小孩子，否則這和過去那個把圣母大人當(dāng)做人生唯一信仰的傻孩子有什么區(qū)別。

    有那么一刻，月伯覺得自己好像很快就要走出過去了。

    很快，他就能變成一個接納自我的人，從今往后，健康地?fù)肀磥淼纳睢?/br>
    然而，命運的重錘，在他即將重生的那一刻，再一次落在他頭上的那一天。

    ·

    “哥，你很討厭我嗎？”

    新母大人的葬禮上，沮喪的天野第一次對著月伯做出這樣的提問。

    “是?！?/br>
    月伯毫不猶豫地回答。

    其實，當(dāng)時的他并沒有那么厭惡天野。

    只是他厭惡自己罷了。

    教會里面的嬤嬤們曾經(jīng)說過：“預(yù)言之子很難擁有平凡的一生?！?/br>
    他從前以為那是贊美，直到今天，看到墓碑，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詛咒。

    他得來不易的幸福家庭，為什么就這么沒了？

    一切，都是因為他是預(yù)言之子吧……

    從該希亞家族破滅的那一刻起，或許他就應(yīng)該明白，他是個掃把星。

    可他卻恬不知恥地做著圣夫的美夢，洋洋得意地活了那么久，還試圖告別孤獨，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對不起?！币慌缘奶煲按瓜骂^道，他的聲音有一些沙啞，可能是快哭了。

    月伯沒有安慰天野，而是轉(zhuǎn)過身子，有些踉踉蹌蹌地離去。

    那天夜里回到家后，月伯久違地見到了父親。

    男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家了，據(jù)說是工作太忙了，忙到連新母大人的葬禮都沒有空參加。

    “對不起，月伯，對不起……”

    男人癱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型潦草，面容滄桑，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嗯，能理解?！痹虏届o地回應(yīng)道，“我后天回學(xué)校，天野那邊……”

    月伯不是很想提起天野，但是，父親將教育和管理天野的權(quán)限在很早就給了他一部分，身為長兄也同時身為管理者，他有必要對父親說一下天野的情況。

    “我知道?！备赣H應(yīng)著，“又在公眾場合哭了是吧？天野就是這樣，所有情緒浮在表面，他已經(jīng)被確定定向選調(diào)了，一旦離開家去部隊，應(yīng)該會好很多?！?/br>
    “嗯?！痹虏D(zhuǎn)身打算離開。

    “等一下，月伯?！蹦腥藚s叫住了他。

    “……”月伯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男人。

    “你想知道，我到底是在做什么研究嗎？”男人突然問。

    月伯聞聲，定睛看向父親，他想問：“你之前一直不把工作帶入家庭，不就是希望我自己選擇人生嗎？”

    可是，當(dāng)天空中的烏云散去，照亮父親的面龐，月伯看到的，卻是一雙已經(jīng)絕望無光的雙眸。

    那不該是父親該有的眼神。

    那時父親的目光就像是充滿熱量的太陽在能量枯竭的盡頭苦苦掙扎、仿佛即將隕落為白矮星的一瞬間。

    那一剎那，月伯害怕極了。

    他有一種預(yù)感，父親很快也要不在了。

    于是，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想，我想?！?/br>
    他想的不是了解父親的實驗項目，他想的是能把父親留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他不想成為這個家的詛咒。

    “那跟我來?！蹦腥似鹕恚呦蛄说叵率?。

    作者有話要說：

    #題外話#

    忙完了忙完了，明早起來就有第二更

    第289章 第 289 章

    那一天, 是月伯第一次進(jìn)入父親的地下室。

    在此之前，無論是新母大人、他還是天野，沒有人可以進(jìn)入這個獨屬于父親的私人世界。

    那是一個充滿霉味的空間, 到處都是堆積成山的文件和古書。

    月伯小心翼翼地跟著父親走進(jìn)去，不久后, 來到一副巨大的圣母畫像前。

    “月伯?！蹦腥丝粗鴪D畫上栩栩如生的圣母大人，有些頹廢地問, “你相信人類其實一直都在輪回嗎？”

    月伯思考片刻后回答：“人類的科技在發(fā)展，但人類的底層思考邏輯和處事原則從未改變, 所經(jīng)歷的故事一直都在以不同時代版本的方式重復(fù)，如果這是一種輪回，那或許人類就是在輪回?！?/br>
    聽月伯這么說，男人只是無力地扯了一下嘴角, 似笑非笑。

    繞過圣母的雕像，男人來到巨大的書桌前，拿起一個精致的木盒子, 轉(zhuǎn)身交給月伯：“打開看看?！?/br>
    月伯解開銅扣，絲綢的內(nèi)盒中央，是一支針管, 里面是大約一毫升的紅色液體。

    “這是？”月伯抬頭看向男人。

    “這是二代母液。”男人道，“你可以理解為, 它是支撐我做出所有實驗最基礎(chǔ)的存在, 它的一代母液是內(nèi)黨給我的, 是我讓原本已經(jīng)逐漸失去活性和一代母液以二代母液的方式活了下來?！?/br>
    “……”月伯不懂男人在說什么，一臉迷茫問, “爸爸，你不是跟我說, 你在做新圣女的研究嗎？”

    “那只是名義上的研究項目?！蹦腥说溃坝只蛘哒f，是表面上的服務(wù)于中央政府的研究項目，反正兩個研究項目有重疊的地方，即便稍微變更一下研究方向，一般人也很難看懂?！?/br>
    “……”月伯還是不理解男人在說什么。

    見月伯一臉迷惑，男人走到書桌前坐下，并示意月伯在對面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