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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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嗎?”初一問。 “皮兒太薄了,油還大,”姥爺一邊不停嘴地吃著一邊嘖嘖兩聲,“不如菜市場的呢?!?/br> “那一會兒給,給你上菜,市場買去?!背跻贿^去把剩下的幾個月餅裝了起來。 “你長行市了是吧!”姥爺一拍桌子吼了起來。 初一看著他沒說話。 “放下!”姥爺又吼了一聲。 初一把月餅又打開了。 “你就是賤的,”老媽在旁邊說,“盒子上印著酒店的名字呢,你這輩子也沒吃過大酒店的月餅,還菜市場呢,我媽要在家輪得著你吃?” “我姥……”初一看著老媽,“在醫(yī)院?” “不然在哪兒,擱街上躺著嗎?!崩蠇屨f。 “哪個醫(yī),院?”初一問。 “不知道?!崩蠇層行┰甑剞D身進了屋,把門摔上了。 “你姥住精神病院最合適了?!崩褷斣诤箢^邊吃邊說。 初一在客廳里站了幾秒鐘,轉身換了鞋又出了門。 這個家他之前是怎么生活了十幾年的,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了。 也許是因為老爸的消失,本來就過得很壓抑的一家人,現(xiàn)在變得更加古怪和讓人難以忍受。 初一不知道是該去怪老丁,怪老爸,還是怪姥姥姥爺老媽這幾個永遠裹著一團喪氣活著的人。 其實他之前也多余問老媽,姥姥的定點醫(yī)院就在旁邊的三醫(yī)院,除了這兒,她也去不了別的醫(yī)院了。 初一直接去了住院部,找護士查了一下名字,問到了姥姥的病床號。 以前他做這些事兒都會沒底氣,不敢開口,不敢問人,醫(yī)院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他會無端地緊張。 但現(xiàn)在,他往病房走過去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變了很多。 也許是剛才被姥爺和老媽氣著了,也許是剛從機場出來,做為一條洋氣的狗,他居然并沒有覺得緊張和不安。 姥姥看上去精神很好,盤腿坐在病床上,扯著嗓門兒正在說話。 說話的對象應該是隔壁床的另外兩個老太太,但那倆老太太卻都躺床上閉著眼睛,一臉無奈,還有一個抬起胳膊擋在臉上。 初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姥姥的這個狀態(tài)讓他根本不想走進病房。 “喲!”姥姥一轉頭,看到了他,臉上震驚得眉毛都蹦了一下,“你們看看這誰!我跟你們說過吧,我那個外孫子!” 旁邊床的老太太睜開眼睛往門口看了一眼,哼了一聲:“你可讓你姥別再喊了?!?/br> “你來干什么???”姥姥看著他,“這位貴客?” 初一沒說話,走過去站到了床邊。 “我好著呢,”姥姥斜眼兒瞅著他,“你跑回來干嘛,是不是你小姨給你報的喜???” “姥姥,”初一彎下腰看著她,“好好說,話?!?/br> 姥姥看著他,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吃飯了嗎?”初一問。 “沒呢,吃個屁,”姥姥說,“你媽國慶節(jié)連個假都沒有,這幾天中午我都得靠吃空氣活著呢。” “我去買?!背跻徽f。 姥姥床頭掛著的牌子上沒寫需要忌口,初一在門口的飯店給她打包了一份回鍋rou,拎回了病房。 姥姥這回沒在喊了,坐在床上,垮著臉發(fā)愣。 “先吃飯吧?!背跻徽f。 “你有你爸消息沒?”姥姥突然問他。 “沒有。”初一說。 “都說他死了,”姥姥說,“要不怎么警察都找不著他,死了就找不著了?!?/br> “吃飯?!背跻徽f。 姥姥拿過飯盒夾了一筷子rou:“你給我開的這伙食比你媽強,她就想餓死我呢,省得cao心了。” 初一沒說話,靠在墻邊看著她吃飯。 吃完之后他把東西收拾了扔掉,又在墻邊站了一會兒,然后離開了醫(yī)院。 不想回家,也沒什么別的地方可去,初一溜達著去了河邊。 一切都是老樣子,現(xiàn)在天兒涼了,河邊沒有難聞的味兒,只要不往河灘的垃圾那兒看,還是可以的。 他的樹洞也還在原處,像以前一樣安靜。 他站到樹洞前,摸了摸洞口邊緣,熟悉的帶著一點點溫暖的觸感讓他有些鼻子發(fā)酸。 “你看,”初一從兜里拿出了小皮衣鋼镚,貼在洞口,“又見,面了,你倆聊,聊會兒?!?/br> 他把臉扣到洞口上,什么也沒有說,就那么靜靜地待了一會兒。 真是長個兒了,現(xiàn)在把臉扣上來都有點兒費勁了,他笑了笑。 在河邊呆了一個下午,快晚飯的時候,他又去打包了一個紅燒rou飯,拎去了病房。 這回姥姥沒再陰陽怪氣地說話,但是情緒也不怎么高漲。 沒多長時間沒見,初一卻能感覺得到,姥姥精神是沒以前好了。 “你們那個學校,”姥姥邊吃邊問,“畢業(yè)了管分配嗎?” “不管?!背跻徽f。 “那你上哪兒工作去,自己找嗎?”姥姥問。 “嗯?!背跻粦艘宦?。 “就你一個結巴,你自己找得著才見鬼了,”姥姥皺著眉,“廢物,連個管分配的學校都考不進去。” 回去的機票是后天一早的,他本來以為自己能在家待上一整天,沒想到就這么半天時間,他已經(jīng)有些煩躁了。 明天他打算去爺爺奶奶家待一天,后天直接去機場。 不知道為什么,他平時一星期見不著晏航的時候,也不會有多難受,現(xiàn)在嚴格算起來,連半天都沒到,他卻開始想晏航。 想得有些焦躁不安,在河邊來來回回地走著,怎么也靜不下來。 好容易挨到晏航下班的時間,他壓著點兒把電話打了過去。 “土狗?!标毯浇悠痣娫捫χ辛怂宦?。 這聲音一傳出來,初一整個人就像是落了地,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你下,班了嗎?” “剛出來,制服還沒換呢,”晏航說,“你那邊怎么樣?” 初一明明知道晏航問的是家里的情況怎么樣,但在聽到“怎么樣”的時候,他的回答卻還是跑偏了:“我好想你啊?!?/br> 晏航愣了愣之后笑了起來:“這才多久沒見著???就想我想得都不結巴了?” 初一突然有些不安。 他條件反射的這個回答,他這種讓晏航都有些吃驚的想念。 某些他一直沒有留意過的情緒猛地涌上來。 他甚至來不及仔細思考,突然覺得自己身體有些僵硬。 “怎么不說話了?”晏航問。 “我不,不知道,”初一再開口時,聲音里帶著自己無法控制的顫抖,“我有,有點兒……害怕?!?/br> 第50章 “怎么了?”晏航站在自己的柜子前, 剛打開了柜門要拿衣服出來換, 聽到初一這一句,他停住了, “出什么事了嗎?” “不, 不是, ”初一猶豫著,“沒有出, 事兒?!?/br> “那你怕什么?”晏航靠到柜子上輕聲問。 “不知道?!背跻坏穆曇粲行┌l(fā)悶。 “你現(xiàn)在在哪兒?”晏航?jīng)]有追問他。 初一的這句“我害怕”讓晏航有些心疼, 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還是想起了以前的初一。 一個人害怕的東西很多, 有時候是害怕某一個人, 某一件事, 某一種感覺,有時候卻是沒來由的,覺察不到原因的,只是單純地害怕。 “在河邊?!背跻宦曇衾镞€是有些微微地發(fā)顫。 “樹洞那兒嗎?”晏航問。 “嗯。”初一應了一聲。 “我在樹洞那里說過話, ”晏航笑了笑, “你去聽一下, 看能不能聽到?” “你說,說,什么了?”初一有些吃驚。 “說給樹洞聽的怎么能告訴你,”晏航說,“你去聽聽。” 初一大概是往樹洞那兒走,過了一會兒他才又說了一句:“你是, 不是叫我土,土狗了?” 晏航笑了起來:“聽到了嗎?” “我猜的?!背跻灰残α诵Α?/br> “我還真叫了一聲土狗。”晏航說。 “什,么時候的,事兒???”初一聲音里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顫音,聽上去情緒也好一些了。 “我走之前,”晏航說,“去那兒跟你道了個別?!?/br> “真的?”初一聲音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