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陳皮一直想問他心底的真實想法,畢竟這兩年來余聲的所有一切都讓人心疼。自己一個外人看著都不舒服,陳皮不相信他感覺不到。 “先不說這個行么?!绷簲⒊堕_話題,“你打電話什么事?” 陳皮幽幽的長嘆了一口氣。 “當然是好事了?!标惼ふf,“我們院有一個男生對搖滾情有獨鐘,想和你聊聊?!?/br> 梁敘一手握著手機,另一只手將煙夾在指間撓了一下眉骨。他將視線落在前頭一大片空曠的地方,施工地口停著挖掘機,天氣藍的不像話,微風拂面將陰霾一掃而光。 “行啊?!彼f。 第33章 余聲一直坐到鬧市區(qū)才下車。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馬路邊上,整個人有些恍惚卻又說不出緣故。那會兒夕陽已經在西邊掛著了, 余聲沿著路牙子往學校方向走, 時不時的回過頭去看只有擁擠的人潮。 在圖書館門口遇見了陳天陽。 女生啰哩叭嗦了一大堆尾隨事件讓她長心眼, 并且嚴重警告不許再去那些地方哪怕是做勘探也不行。余聲裝作很認真的聆聽著這些來自可愛少女的叮囑, 目光里卻盛滿了數(shù)不清的荒涼。 她只是莫名其妙的難過起來。 “想什么呢?!标愄礻枂?。 余聲搖了搖頭。 “我聽說下個月t大有一場新生晚會?!标愄礻柼嶙h,“一起看看去。” “那有什么好看的?!?/br> “往年的比起我們學校嗨多了?!标愄礻栒f, “而且最近很喪啊, 正好提提神找找刺激?!?/br> 余聲:“……” 她也覺得有些沒精神氣, 讀了大三之后各自奔忙各有夢想,上課的人稀稀拉拉早已不復當年的風華正茂,余聲抬頭看了看路邊她叫不出名字的樹木沒再說話。 短短幾天之內梧桐又落了一層。 那些日子對于梁敘來說算是近來遇見的比較有意義的事情, 通過陳皮認識了喜歡玩搖滾的周顯。男生看起來比較文弱,但是爆發(fā)力并不小。 三個人利用閑暇在一起彈唱。 梁敘在工地上花的時間比較多,一般回到租屋都會累癱在床上。這種活兒實在太費體力, 陳皮有建議他重新考慮換一個, 他還在思考當中。 那天梁敘下工后悶在屋里玩吉他。 四面的灰色墻壁將整個房間襯得單調,他輕輕撥著吉他弦。平平靜靜的純音樂從木吉他里跳躍出來, 少年坐在床腳的背影更加孤單無處安放。 不知什么時候有人敲門。 李謂拎了兩瓶酒從學校過來, 自從他來北京兩人見面機會實在太少。梁敘咬開一瓶悶頭喝了一大口, 頭頂?shù)臒襞莼蔚萌搜刍潄y。 “你明天沒事兒?”梁敘問。 “老師請假休一天?!崩钪^說, “來你這邊轉轉?!?/br> 梁敘嗤笑了一下:“我這邊有什么好轉的。” “難道去找陳皮?”李謂挑眉, “他一天盡追妞了?!?/br> 深夜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嘮,風輕輕敲打著玻璃窗。梁敘一瓶酒喝了大半,再去看李謂, 后者靠在床頭柜上滿臉滄桑。 “你失戀了?”梁敘抬了抬眼皮,“這副慫樣兒?!?/br> “要失戀就好了?!?/br> 那聲音里有著不適合李謂這個年齡的落寞,梁敘當時并沒有深究只是一笑而過。結果他剛收了笑就聽見李謂問起余聲,梁敘遞在嘴邊的酒瓶子停頓了下然后將最后的一飲而盡。 幾乎和陳皮的話一模一樣。 “往前走著看吧?!边@是他的回答。 后來李謂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梁敘睜著眼一直到凌晨才短暫入眠。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工地,留下李謂一個人在租屋。床上手機鈴聲驀然響起來,是梁敘忘記帶了。 接起是一個不認識的男生。 李謂簡單解釋了下便掛斷,心情卻下意識的好了起來。那天過后又隔了些日子,梁敘接到陳皮電話讓去一趟學校。 作為新生晚會邀請的外援要上個節(jié)目。 三個男生尋思著要好好搞一搞,而陳皮則認為梁敘正好可以因為周顯的文藝部部長身份小露一手。教室里幾人一曲剛合作結束,李謂就趕了過來。 那會兒正是九月份的尾巴。 “他叫周顯?”李謂想起那通電話。 “嗯?!绷簲⒖戳艘谎圻€入了魔似的在彈吉他的男生,接過陳皮遞過來的水,“他吉他玩的不錯。” 事實上人也不錯,除了性格上比較柔軟之外。其實梁敘不知道用這個詞去形容合不合適,可周顯給他的感覺就是這樣,跟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似的。 他們混在一起時間久了也熟悉起來。 很多個夜晚梁敘在酒吧唱歌,那幾個沒事了都會過來捧場。一張桌子一打啤酒一堆男人一醉方休,在這個北京城的夜晚算是一種迷人的慰藉。 往往那個時間點余聲早已睡下。 燈紅酒綠的酒吧街還有紙醉金迷推杯換盞的長廊小館可能只會出現(xiàn)在夢境里,安寧徜徉的馬路邊他彈著干干凈凈的調子哄她笑,另一個迷亂的世界里他仍走在理想的道路上她找不著。 陳天陽隔著床把她搖醒了。 “你說胡話了?!标愄礻柕溃皦粢娛裁戳??” 余聲好半天才醒神,她睜著眼睛眨了好一會兒。陳天陽見她似乎還沉浸在里頭也不再問,大半夜的在宿舍說話不方便,于是伸長胳膊拍了拍她的被子也睡下了。 那一年的十月剛來電閃雷鳴就到了。 或許是冷風過境的緣故,連續(xù)一周的小雨纏纏綿綿隔著層迷霧看不清十幾米之外的人。余聲在那朦朦朧朧的雨霧里上課下課泡圖書館,每個晚上也都開始做起夢來。 上旬的一天陳天陽特意囑咐她哪兒都別去。 余聲沒明白什么意思問是否有事才知道是上月說起的外校新生晚會,在傍晚悄悄來臨的時候陳天陽拉著她一起去了t大。 轉兩趟公交坐了近四十分鐘才到地方。 余聲是不愿意去的,可她在學校悶得太久出去轉轉也挺好。至少還可以吹著風淋著毛毛雨醒醒腦子,對于這一點深得她意。 她倆剛一進校門就聽見有人議論。 好像是說著今年晚會的事兒,余聲一句也沒聽進去就顧著兩邊看了。一路上有好多男男女女都朝著塑膠cao場的方向在走,陳天陽給學校里熟悉的朋友打電話讓過來接。 場地里坐滿了學生,個個都仰頭淋著風雨。 那場風雨一點都不大,風吹在身上清爽涼快,雨落在臉頰也沒什么感覺,一眼望去跟霧里看花似的。余聲她們坐在比較靠后的位置,她一個人安安靜靜也不搭話。 “你們學校是不是沒什么帥哥。”那個朋友和剛剛就與一個男生說過話的陳天陽玩笑,“還跑我們這兒勾搭來了?!?/br> 余聲看著前方的舞臺彎了彎唇。 她忽然想起在小涼莊的高二那年暑假,他開著五菱三輪拉著吉他和他們一堆人去羊城。也是這樣的夜晚隔著那么多人她問他唱什么歌,他說你像個孩子。 也不知怎么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怕被陳天陽看了去她將臉偏向另一側,偷偷地摸了摸眼角的涙水。舞臺上有主持人出來了,余聲觸景生情借口離開一會兒。她在cao場外邊轉了很久,久到已經過去了大把時間。 里面忽然有人扯著嗓子大喊。 至于喊什么她沒有聽清,那會兒她正坐在場外的一棟舊樓下。路邊來來往往的人很少,似乎都跑去看露天晚會了。有女生打電話經過,語氣明顯聽得出興奮。 “那樂隊叫什么名字?”女生一面往cao場走一面說,“是學校請的外援啊。” ‘外援’兩個字還沒完全說出口,余聲就聽見了主持人喊麥作介紹。她腦子嗡的一聲僵在原地,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聽到了?!迸呀涀哌h,聲音卻很大,“小恒星?!?/br> 女生重復了一遍主持人的話,余聲不受控制心癢難耐跟了上去。舞臺燈光霎時變暗了,三個男生呈三角狀站在上頭,有光落了三束下來。 他穿著黑色的短袖抱著把木吉他。 還是余聲印象里的樣子,又不太像。整個人看起來淡漠不容人靠近,高高的個子薄薄的唇。他低著頭不知道目光往哪放著,但看起來依舊認真專注的樣子。 前奏慢慢的從黑夜里跳了出來。 余聲遠遠地看見他踩著節(jié)拍唱‘怎么會迷上你,我在問自己’,剛剛還流過淚的眼睛又濕了眼眶,鼻子不可抑制的酸了,好像是從千萬里之外聽到他在唱灰姑娘。 鄭鈞是他的偶像,現(xiàn)在也是她的。 以前車里他放磁帶喜歡聽私奔,長長的馬路上開著遠光燈照亮著前方的路。她坐在副駕駛上靜靜地聽著他輕輕哼唱,有時帶口哨。 余聲穿過人群往舞臺那邊走。 可是中間的人太多太多了,她走的很慢。耳邊只有他像風一樣的聲音唱著,她還沒走到跟前的時候他們已經唱完了。她只看到他漂亮的收尾后的背影,聽到的也只剩下震耳欲聾的掌聲。 她拉住舞臺邊的人問。 “你找梁敘?”那人應該是后臺工作的學生,見慣了一副這樣的小女生喜歡帥哥追來跑去的樣子,于是也笑著開玩笑指了指剛走出來的女主持人,“看見沒,人家有女朋友。” 余聲的目光上移了過去。 女生穿著點綴著水晶的藍色抹胸長裙,優(yōu)雅溫柔笑起來很好看。她下意識的就往后退,鼻子較之前更加酸澀。從那片嘈雜里出來的時候,她似乎又清醒了甚至開始嘲笑自己為什么要找他。 外婆這時候來了電話問她睡了沒有。 聽到老人的聲音她又不爭氣的哭了,外婆問她是不是受了委屈。余聲咬著牙吸著鼻子搖頭說好著呢,可這樣的話老人怎么會信。 “外婆?!碑吘故遣坏蕉畾q的小孩,余聲哭訴,“我沒事?!比缓笱蹨I又落了下來,“就是心里難受?!?/br> 老人沒詳細再問,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余余啊,不哭,啊。”老人的話音里能聽出顫意,“咱捂著心口往前走,就不疼了。” 余聲嗓子里帶著嗚咽慢慢的‘嗯’了一聲,眼淚嘩嘩的又開始止不住的往下流,跟沒完似的。入秋后的毛毛細雨被風吹打在臉上,看不清到底是涙還是雨。 后臺里梁敘背著吉他準備走腳步一頓。 “我剛剛——”他對陳皮說,“好像看見余聲了?!?/br> 第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