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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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娘兩頰飛紅,看李旦的袍衫寬袖時不時被幾案卷翹的雕飾勾住,側(cè)過身,替他挽好袖子。 李旦的動作停了一下。 初秋的艷陽在她臉上籠了一層淡淡的薄光,她為他卷袖子的神態(tài)很認真,也很坦然。 她這么好,既答應了他,便和做學問一樣,老老實實學著怎么和他以未婚夫妻的方式相處,有些笨拙,有些好笑,但是卻無比誠懇…… 他之前擔心的,她的回避、冷淡、厭惡、憎恨,全然沒有。 李旦深吸一口氣,勾起裴英娘的下巴。 裴英娘被迫仰起頭,眼睛睜得圓圓的,瞟一眼瓊娘,再瞪一眼李旦,你敢?! 李旦笑了笑,放開手,拈起一束墨黑的發(fā)絲,她剛剛沐浴過,頭發(fā)半干,沒有戴冠,只用絲絳松松挽了個垂髻,淺碧色的絲絳,襯得發(fā)絲愈顯烏黑柔亮。 他吻了吻那一束黝黑的發(fā)絲。 裴英娘別的不怕,就怕李旦露出這種看似溫柔,實則霸道蠻橫,絲毫不容拒絕的強勢,干脆扭過頭去不看他。 再看她會忍不住想揍李旦:說要嫁給你,就不會反悔,我又不會始亂終棄,干嘛那樣看我? 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瓊娘眼觀鼻鼻觀心,巋然不動,她不是不解風情的人,懂得什么時候該嚴厲,什么時候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甬道那一側(cè)傳來一串刻意加重的腳步聲,忍冬低頭走到廊下。 李旦和裴英娘獨處時,半夏和忍冬很知趣地退到回廊里守著,沒事不會靠前,除非有要事稟報。 裴英娘輕輕推開李旦橫在她面前的胳膊,看向忍冬,目帶征詢。 忍冬低著頭道:“娘子,武尚書求見?!?/br> 武承嗣? 裴英娘扭頭看李旦。 她不知道自己斜眼看人的動作有多好看,李旦心猿意馬了片刻,皺眉想了想,“他大概是來找你求情的?!?/br> 三天期限已過,武承嗣這是真急了。 裴英娘沉吟半晌,“正好我要見武攸暨,讓長史把武尚書領(lǐng)去前廳。” 永安觀名為道觀,觀里確實設(shè)有寶殿、丹房。 武承嗣跟在長史身后,經(jīng)過前院的時候,看到丹房里吞云吐霧,心里嘀咕:難不成十七娘真的在煉丹? 聽說她府中的仆從前不久在煉丹之時無意間制出一種比石蜜更甜美的雪花糖,潔白細膩,狀如綿綿細雪,一經(jīng)售賣,立刻引得京兆府的豪門顯貴趨之若鶩,誰家擺宴時席間沒有一大盤雪花糖待客,他家主婦必得顏面掃地,落人恥笑。 老百姓們私下里說,中原的制糖術(shù)是從外國學來的,永安真師制的糖比天竺糖更精美,雪花糖一定是永安真師從仙人那里學來的道法。 武承嗣以為煉丹之類的傳說是裴英娘故意編造出來哄里坊百姓玩的,不管什么東西,扯上這些神乎其神的傳說,無疑更利于它的推廣流行。 但是此刻看到縈繞在煉丹房內(nèi)外的滾滾白煙,他也不得不納悶了:真要騙人,隨便胡謅幾句就罷了,反正十七娘書坊里的文人慣會干這個差事,用不著時時刻刻在觀里燒丹爐吧? 他今天是來求裴英娘保命的,姿態(tài)放得極低,沒敢多問,更不敢露出不屑的神色。 沉默著走進一間偏院,院內(nèi)卵石鋪地,兩邊假山環(huán)繞,廊下設(shè)軟榻幾案,因廊前沒有栽種花草,只有光禿禿的太湖石,未設(shè)遮擋蚊蟲的紗帳,竹簾高卷,回廊里十分亮堂。 使女跪坐在席間煮茶,銅缶里的水開了,咕嘟咕嘟直冒泡。 長史示意武承嗣入座,武承嗣推辭幾句,盤腿坐好。 使女把沏好的茶送到他面前,他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苦得齜牙咧嘴。 這是下馬威嗎? 不過確實聽人說過茶越苦,說明是好茶葉…… 武承嗣不懂品茶,忐忑著把一盅熱茶喝完,不止舌尖嘴巴,連腸胃都是苦的。 “武尚書別來無恙?!?/br> 一聲輕笑傳來,頭戴黃冠、做道裝打扮的裴英娘在美貌使女們的簇擁下緩步走到武承嗣面前。 武承嗣連忙站起身,等裴英娘坐定,才坐回席子上。 裴英娘態(tài)度大方,沒有因為看到和武三思有幾分相像的他就露出什么異樣神態(tài)。 武承嗣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她才八、九歲的時候,親眼目睹賀蘭氏中毒暴亡,完全不見慌亂害怕,也是那個時候,武承嗣覺得她和他一樣,都是隱藏起真正的自己,靠討好姑母往上爬的投機者。他那時候癡心妄想過,或許她愿意和他合作。 裴英娘果斷拒絕他的示好,他心里憤憤不平,覺得她嫌棄他的出身門第,曾暗暗發(fā)誓,將來等他發(fā)達了,定要把她狠狠踩在腳下,讓她痛哭流涕,后悔一輩子…… 想起往事,武承嗣自嘲一笑,心頭泛起苦澀,有時候,早點認清現(xiàn)實,才會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如此愚蠢,如此短見。 不管他是手握大權(quán)的重臣,還是剛剛從嶺南回到長安的罪人之子,在裴英娘眼里,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面目可憎。 “我可以答應你提出的任何條件?!蔽涑兴脹]有委婉鋪墊,直接道,“你現(xiàn)在姓武,我也姓武,你需要一個可靠的盟友,而我是最好的人選,我可以保證,只要你的決定不會觸怒姑母,我絕對不會橫加阻撓,全部順著你的意思去辦?!?/br> 裴英娘以為武承嗣會端著架子逞強,沒料到他開門見山,第一句話就把自己置于弱勢,沉默一瞬,莞爾道:“你確定武家只有你愿意同我合作?” “你看好武攸暨?”武承嗣冷笑一聲,自負道,“他誰都交好,也誰都不得罪,這樣的人,可以做你的幫手,沒法當你的盟友。我不一樣,我心狠手辣,不在乎名聲,不在乎和同僚的交情,你不方便做的事,我做起來心安理得。” 他欠欠身,“十七娘,我今天這么叫你,以后你就是我的族人,我們同在一條船上。” 裴英娘冷靜地思考了一下,淡淡道:“條件呢?” “保住我的命?!蔽涑兴秒p手握拳,那晚李旦殘忍兇狠,宛如地獄修羅。李旦說如果三日之內(nèi)他找不出武家其他幫兇,會要了他的命,絕不是威脅而已! 姑母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更讓武承嗣灰心失望,姑母根本不在意他是生是死,李旦才是她血脈相連的兒子,他只是個打手而已。 現(xiàn)在只有裴英娘能救他了。 裴英娘端著印花山雀桃花紋茶盅,慢條斯理呷幾口茶,“一言為定?!?/br> 她只思考了半刻鐘,但這半刻鐘對武承嗣來說,尤為漫長難熬。 看到她點頭,他終于支持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軟倒在席子上。 他還年輕,舍不得離開這繁華世界,哪怕以后要卑躬屈膝聽裴英娘指派,他也要活下去。 半個時辰前,武攸暨被人帶領(lǐng)著走進一間空闊的院子里,庭間層巒疊嶂,素雅清凈。 這兩天李旦命人把他單獨關(guān)押在一間陰濕的牢房中,兩餐定時,衾被俱全,他沒受什么罪,偶爾還有人送酒水給他喝。 但他喝不下去,隔壁就是行刑室,書童的慘叫聲像一條看不見蹤影的毒蛇,在他的頸項間盤繞,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覺得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躲不過去了,哆嗦著把身上值錢的玉佩、冠飾交給看守的人,求他們幫他給鄭家?guī)Ь湓挘词氐娜丝此梦娜蹩⌒?,應了下來?/br> 他剛剛以為自己能娶妻了,娶的還是門第顯赫的高門貴女,沒想到眨眼間禍從天降,堂堂五品官,竟成了階下囚。 王洵之前曾鄭重和他許下君子之約,要他務必善待鄭六娘,他那時頗為傲慢,“六娘與我訂親,我自然會待她好,不勞王侍郎cao心?!?/br> 他對不住六娘,害她空歡喜一場,接連被王洵和他拒親,她不知會有多傷心…… 武攸暨唉聲嘆氣,連夜寫好退婚書,信箋送出去的那一刻,他放下一樁心事,不覺得怕了。 誰曾想柳暗花明,在他準備好赴死的時候,永安觀的人來到牢房。 武攸暨有種直覺,裴英娘不會殺他。 領(lǐng)他進院子的人悄悄退去,武攸暨會意,站在假山背后,聆聽院子里的說話聲。 他把武承嗣和裴英娘的對話全部聽進耳里,也聽進心里。 從今天起,武家不再是由大兄武承嗣說了算。 第110章 武承嗣離開后, 一個臉頰邊有道狹長刀疤的年輕男子將武攸暨送出庭院。 “真師……不想見我?”武攸暨惶然不安。 裴英娘這時候不是應該把他叫進去, 恩威并施, 要求他從此聽命于她嗎?為什么一句話不說,就把他打發(fā)走? 年輕男子環(huán)抱一柄長刀,目不斜視, 走到門檻邊,下巴輕輕一點。 意思很明白:別廢話,出去。 武攸暨臉上訕訕, 出了永安觀, 尋思著是直接回武家, 還是先尋一處邸舍待兩天。 低頭摸摸腰間, 革帶、刀筆囊、書袋全都送給看守的人了,連罩玉佩的佩袋都因為是波斯金線錦所制被人摘走。 兩袖空空,身無分文,說的就是現(xiàn)在的他。 “三郎?!?/br> 榆樹下響起一聲熟悉的呼喚。 武攸暨抬起頭。 一輛牛車停在幽涼的樹蔭里, 似乎等了很久,兩個戴圓帽的小童背靠背坐著打盹。 車夫撐起車簾, 使女扶著一個頭梳雙鬟髻,穿淺紫色寶相花紋對襟上襦, 系墨黑隱花裙的清秀少女走下來。 武攸暨怔了怔,茫然無措間,少女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你想退親?” “六娘,我……” 鄭六娘冷哼一聲, 抽出一卷書頁,砸在武攸暨臉上,“鄭家女郎豈是你說想退親就退親的?你這輩子娶定我了!” 武攸暨慌慌張張拾起飄灑的退婚書,囁嚅道:“我只是不想連累你……” 鄭六娘湊近幾步,逼得武攸暨連連后退,“我追著王洵不放的時候,你為什么愿意等我?” “我、我、我……”武攸暨“我”了半天,急得滿頭大汗,寫好的退婚書被他揉成腌菜一般,皺巴巴的。 鄭六娘粲然一笑,“你說不出口,我替你說?!彼州p撫發(fā)鬢,“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 武攸暨垂下頭,哽了很久。 他是在公主府的春宴上認識鄭六娘的。 大長公主為了替孫女擇婿,經(jīng)常在府中大辦宴席,邀請京兆府的年輕郎君們前去赴宴。公主府風景優(yōu)美,宴席豐盛,歌姬舞樂出自宮廷,大長公主又舍得花錢,賞花宴是為坊中一大盛事,城中愛熱鬧的少男少女們每宴必至。 大長公主很愿意和武家結(jié)親,武攸暨是武家子弟,時常接到帖子。 那一次他把自己的坐騎讓給同僚,步行赴宴。去得晚了,怕失禮于人,緊趕慢趕,快到公主府時,身邊忽然揚起一陣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