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儀式
極樂國雖是一座巨大的島嶼, 但其國都極樂城,卻并未臨海,反而是座落于巨島的中心腹地, 四面被青山綠林環(huán)繞,一條寬廣的河流將國都切割成南北兩塊區(qū)域。 極樂城地勢由北到南依次降低, 僅僅一城中生活的人口,就占了整個國家的七成, 按照地勢高低分布,同樣劃分出了國民的等級, 從北邊最高處的天崇宮,到中部庭院高宅,青磚瓦房, 再到最南部的雜亂茅屋以及成片田野, 可謂劃立的層次分明,一目了然。 而于成肆為韓辰與譚寧兒所選的落腳之處,就是最南邊的禹村, 禹村位于一片泥濘而臟亂的土地之上, 破敗且簡陋的茅屋,似被人丟棄的垃圾一般,毫無章法隨處堆建, 將本來不甚寬敞的空間,占據(jù)的更顯肘踵。 空氣中充滿了渾濁而刺鼻的怪味,無時無刻不讓人想逃之為快 譚寧兒與韓辰緊捂著鼻子,一路跟在于成肆身后, 三人在狹窄的小巷內(nèi)穿梭了一陣,終于來到一處還算寬闊的廣場地帶。 于成肆指著不遠處的茅屋道“那間屋子,就是你們這十天的住處。” 看著眼前搖搖欲墜,門窗破損,連遮風擋雨都無法做到的“屋子”, 譚寧兒跟韓辰對望一眼,神情迷惘。 于成肆盯著茅屋,神情復雜,他說道“這本是我表兄的住處, 因為不久前遭受了一些事故,所以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韓辰“難道你打算讓我們跟你表兄住在一起?” 于成肆轉(zhuǎn)過身道“他已經(jīng)不在了。 半個月前,征糧官伊爾來禹村征收糧稅, 途徑我表兄門前之時,在屋旁一個角落發(fā)現(xiàn)他藏有許多私糧, 這在極樂國是極其嚴重的事情, 伊爾馬上派人將他的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雖然再沒有找到一粒多余的糧食, 但憑他私藏的量,也足以被判處死刑。 那天,就在這個廣場之上,當著所有人的面,伊爾命人斬下了表兄的首級?!?/br> 譚寧兒“僅僅藏一點糧食就把人殺了, 可如果沒有東西吃,人也活不成?。俊?/br> 于成肆“所有吃的糧食,都由阿父統(tǒng)一發(fā)放, 而民眾自己所得,則是毫無保留全部上繳給王宮, 任何私藏者,都將按死罪論處?!?/br> 譚寧兒皺眉道“這個國家太可怕了,好像只要一犯錯,等待你的都將是死罪?!?/br> 于成肆仰著頭,語氣也不知是悲是喜“若不是如此,鐵云眾又何以能發(fā)展成如此規(guī)模!” 太陽已沒于西山,只留余暉籠罩在大地之上, 星月已隱隱可見,對于田間勞作的農(nóng)夫而言,一天的工作也到了收尾之時。 他們衣襟被汗水浸透,皮膚也是黝黑油亮, 一個個扛著農(nóng)具,神色木訥地朝家中走去。 上千號人安安靜靜,沒有歡聲笑語,沒有互相打趣, 仿佛連最起碼的放松,都不屬于他們。 于成肆的大伯于銘,是一位頭發(fā)半白,神情冷漠的瘦小老人。 雖然瘦小,但那張臉卻比常人的都大了一圈, 長在這樣的身板上,倒顯得有幾分怪異。 當于成肆介紹韓辰與譚寧兒之時, 于銘只是不經(jīng)意嗯了兩聲,僵硬而冷漠的臉龐快速掃過二人, 然后繼續(xù)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令韓辰甚至懷疑這個老人到底能不能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隨著最后一點余暉消逝,黑夜終于宣告了自己的來臨, 銀白的月光照進屋內(nèi),雖然微弱,卻給這寂靜的黑暗增添了一抹色暈。 然而令韓辰奇怪的是, 整個村子任由自己在月夜之下沉寂,卻沒有任何一家去點亮燈火照明。 “你們的夜晚就是這么度過的嗎?”韓辰向于成肆問道。 于成肆正要說話,只聽一道鐘聲從遠處傳來。 鐘聲洪亮而悠長。雖然距離極遠,卻似乎近在耳旁。 當聽到鐘聲,于成肆和于銘嚯地站了起來,他們一起走向門外。 “記住?!庇诔伤赁D(zhuǎn)過臉道“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們?nèi)魏蔚胤蕉疾灰??!?/br> 韓辰“你要去哪?” 此時,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在門外響了起來。一群群身影從窗前走過, 如此陣勢,看來整個禹村的人都行動了。 鐘聲依然在不斷傳來,人群也是越積越多。 南部的夜,在瞬間又變得熱鬧了起來。 于成肆想了想,說道“去北部,”似乎覺得還不夠,他又補充道“參加儀式?!?/br> 接著砰的一聲,門被關了起來,于成肆也隨著全村的人,一起朝著鐘聲的源頭,北部趕了過去。 譚寧兒從未見過上千號人如追星趕月般齊齊朝同一個方向奔走。 繁雜的腳步聲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逐漸消失在遠方。 田間的蟬鳴與蛙聲此起彼伏,環(huán)繞著整個南部, 繼續(xù)點綴著死寂的夜晚。 “他們都走光了嗎?”譚寧兒小心翼翼問道。 如今偌大的禹村,似乎就只剩她與韓辰兩個人了。 隨便一點聲響,都足以讓人警惕萬分。 “應該是的?!表n辰也走到窗前,即便借著月光,他也僅僅只能看見幾米外同樣破舊的茅屋。 “如果這個村子只有我們兩個異類的話?!?/br> 突然聽到身后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 韓辰轉(zhuǎn)過頭去,原來是譚寧兒正在尋找著什么。 一邊找,一邊喃喃自語“沒想到……這屋子里真的連一點食物都沒有?!?/br> 韓辰笑道“在密道的時候給你干糧卻不吃, 現(xiàn)在知道追悔莫及了嗎?“ 譚寧兒哼了一聲道“干糧硬邦邦的,牙齒都咬不爛, 我是寧愿挨餓也不會吃那東西的?!?/br> 韓辰“好,那就如你所愿,繼續(xù)挨餓吧?!?/br> 譚寧兒撇過頭去,繼續(xù)翻找。 二人俱是一言不發(fā)。 良久,只聽到她肚中傳來一陣咕咕的叫聲, 可手頭工作依然沒有任何進展。 韓辰強忍住笑,繼續(xù)若無其事看著窗外, 譚寧兒神情沮喪,她左思右想了一番,悄悄靠近韓辰,問道“喂,你身上還有剩余的嗎?” 韓辰問道“剩余什么?” 譚寧兒低下頭道“就是……吃的啊?!?/br> 韓辰哈哈一笑“你找了那么久都沒找到, 我身上又怎么會有?“ 譚寧兒喊道“我說的是從鐵島帶來的干糧!” 韓辰揮揮手道“那硬邦邦的東西,牙齒都咬不爛, 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你……”譚寧兒瞪了韓辰一眼,氣呼呼走到門前。 “你要去哪里?”韓辰問道。 “本姑娘餓了,要去找東西吃?!?/br> “外面很危險,你不能亂跑?!?/br> 譚寧兒“你管不著!” 正要奪門而出之時,只見門外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伴隨著一陣奇怪的大笑,一具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譚寧兒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