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趙稷便是那個cao盤者。 * 趙峴剛回王府不久,圣旨便已下。 如他所愿,擇日將動身前往小葉城。 趙峴沒有欣喜、亦沒有難過,他面色平靜的站在趙寧昨日就寢的院子里,負(fù)手、背對著夕陽而站。 金燦燦的余暉將他身上渡上了一層暖色,冷若冰霜的人仿佛也帶了些溫度。然,若你仔細(xì)看他的眼睛就會發(fā)現(xiàn),黑的似深淵的瞳孔上,一抹名為‘悲傷’的情緒正悄悄的蔓延。 早朝回來后,趙寧已不告而別,雖說預(yù)料之中,卻也忍不住唏噓。 “至少,說一聲再見啊。”他輕喃了一句。 這一走,他也不確定會是幾年,一年、興許十年。 在他沒有整理好對這位皇弟的感情前,不會再踏入京城半步。 “王爺。”凌越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后,“咱們何時動身?” 趙峴收起不該有的情緒,轉(zhuǎn)身的同時,冷冷的道:“今夜。” 凌越急急跟上,邊走邊絮叨:“可咱們這一走,少說也得個一年半載的,這一下午的功夫,能收拾啥???再說,王爺走了,王府里又沒了女主人,總得交代好了吧?還有,您也得跟要好的同僚啊、太子啊,道個別吧,下次再見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了?!?/br> 趙峴腳速不停,回答的話言簡意賅。 “不需要?!?/br> 并沒說具體什么不需要,然,凌越就是知道,他指的是,不需要跟趙寧做道別。 * 宮門下鎖前,趙峴前來拜別。 趙稷交代過后,便放他去太史明麗的寢宮。 “峴兒……”太史明麗戚戚的喚了他一聲,眨眼間,已淚盈于睫。 頂好的戲子。 “是兒臣不孝?!壁w峴見狀,膝蓋一彎,跪在了地上。 “我兒是為守護(hù)江山,哪里有不孝一說?快起快起?!?/br> 太史明麗心知此事已再無轉(zhuǎn)機(jī),可她斷不會讓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 倆人閑聊了一番,叮囑他在外要多加小心,身邊也無人侍奉實屬讓人不放心,絮絮叨叨的說到此,太史明麗終于說出了自己目的。 “峴兒,你自己一人前往,母妃實在不放心,既然,你與那薛家長女有眼緣,不如,帶著她一起走如何?一來,可以培養(yǎng)倆人的感情,二來,身邊也有個人照應(yīng),左右是要納入王府的人,也不會有人多說什么。” 趙峴想也不想的拒絕道:“兒臣不能從命,此番前往小葉城,并非單單鎮(zhèn)壓前朝反賊,其中涉及種種,均是政事,恕兒臣不能言說。至于親事,不防等兒臣回來之后再定?!币娞访鼷愑_口,接著又道:“兒臣一去也不知幾年能回,若是薛家長女怕兒臣耽誤了她,大可另嫁,兒臣并無怨言。” 話都說到這份上,太史明麗也不好再強(qiáng)求,最后,戚戚然的只道:“母妃只是擔(dān)心你無人照料,若你堅持,那就等回京了再成親,左右紫鳶年紀(jì)尚小,等的起?!?/br> 趙峴也沒再拒絕,日后娶了誰,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不過都是掛名的夫妻罷了。 * 趙稷批完了最后一份奏折后,抬起頭,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脖頸,沖著立在殿中央的人,問:“太子出城了?” 上午傳信的那位叫小川子的小太監(jiān)畢恭畢敬的道:“回皇上的話,殿下午時已出城?!?/br> 意料之中。 他這個女兒,他再清楚不過,表面上看起來軟弱無能逆來順受,永遠(yuǎn)一副好說話的模樣,其實骨子里,叛逆的很。 否則,也不可能拿到御賜的珍珠就將它繡在鞋子上,這是殺頭的死罪。 不過,大抵是身份所限,她太小心翼翼,預(yù)料之外的出格之事,一律不做。否則,他也不會走投無路,下下策的將她送到趙峴身下。 “駱言可有動靜?”趙稷收住心思,繼續(xù)問。 “小葉城路途遙遠(yuǎn),消息最快也要明日清晨傳來,目前,還未有動靜。” “嗯。”趙稷起身,一邊往出走一邊交代:“盯緊了。路上制造點(diǎn)麻煩,別讓那小子看出破綻,都不是省油的燈啊?!?/br> 說完,不知想起了什么,趙稷突然輕聲一笑。 兒時,駱言這臭小子,永遠(yuǎn)像個小騎士似的跟在趙寧后頭,將她護(hù)得死死。有一次,趙寧不小心掉進(jìn)了湖里,駱言明明離她比駱輕風(fēng)還遠(yuǎn),卻是最先跳進(jìn)水里的那個,最傻的是,他竟不會鳧水,險些淹死。 也正能因為如此,趙稷才在駱言與駱輕風(fēng)之間做了最后選擇。旋即,將他送走,放他一人在外歷練。 籠中的鳥兒啊,永遠(yuǎn)是只金絲雀。只供人欣賞,難成大事。 這一次,趙稷給他機(jī)會,讓他無需站在趙寧身后,可近到身邊來。 不過一走就是十年,也不知倆人的感情如今如何了。 想到此,趙稷嘲諷一笑。 是好是壞又能怎樣?事在人為! 第23章 一輛低調(diào)的雙馬拉車在寬敞的官道上自北向南徐徐走來,車轱轆碾壓著路面,揚(yáng)起陣陣塵土。 驅(qū)馬的小廝看起來二十歲左右,他皮膚黝黑,長的粗獷又結(jié)實,身上裹著厚重的夾襖,在冷風(fēng)中,凍的瑟瑟發(fā)抖。 昨夜一場大雨過后,氣溫急降,明明尚未立冬,此刻,卻比冬日還要冷上幾分,奈何,馬車的主人卻不急著趕路,道是要看一看沿途的風(fēng)光,只要在大雪來臨之前,走出北方即可。 小廝忍不住碎罵了幾聲。 “這他娘的,凍死個人?!?/br> 此刻,馬車內(nèi),粉面的俊俏公子正縮在一床頂厚實的被子里,渾身上下只余一個小腦袋露在外面。 圓溜溜的杏眼黯淡無光,精神也是萎靡不振,整個人懶洋洋的,看起來不算好。 清月?lián)鷳n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呀,怎么這么熱?” 趙寧歪頭躲開她的手,翻了個身,臉朝車壁。她吸了吸鼻子,撐著眼皮怏怏的道:“八成昨夜被折騰的,無礙。” “主子,要不,咱還是回去吧?”清月跪在她身邊央求著道:“莫把小病不當(dāng)事,什么都沒您的身子骨重要。左右咱走的并不遠(yuǎn)……” “清月?!壁w寧怕她絮叨個沒完,忙開口打斷,“早上買的話本子,你給我念幾頁唄?!闭f著,雙臂支起身子坐了起來,以表示自己確實無事。 清月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見她眨巴著水汪汪的無辜大眼睛,腮幫子鼓的似條小金魚,又是撒嬌又是賣萌,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 到底是敵不過她,罷了罷了,好在燒的不重,到了下個鎮(zhèn)子再找個大夫瞧瞧。 清月先是給她找了個暖手爐,這才翻出話本子,面無表情的念起來。 “得,別念了,比經(jīng)文還難聽?!壁w寧不滿的嘀咕了一句,半撐起身子搶過她手中的話本子,打算自己看。 清月心神不安,總覺得趙寧太過任性。小葉城在數(shù)千里之外,這一走,往返至少也要兩月余,且不說路途多遠(yuǎn),她身份特殊,萬一遇到危險了怎么辦? “主子?!鼻逶略噲D再一次勸說,“不若我們給宮里捎個信,皇上那么疼您,想必也不會怪罪?!倍家言诼飞狭?,阻止肯定是不可能,只求多帶幾個人手,護(hù)一路平安。 “清月,你瞧瞧你,一路上都是愁眉苦臉的,本太子又不會給你拐賣了,怕啥呢?” 此次出來,實屬難得,她又怎會自投羅網(wǎng)? 趙寧掀起車簾子,雙手搭在不算寬的車窗上,她下巴擱在疊加的手背上,微微揚(yáng)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寒氣。 “啊……自由的味道?!?/br> * 駱言的生物鐘向來準(zhǔn)時,哪怕昨夜與負(fù)責(zé)皇商的官員喝到丑時,今日,也一如既往的在卯時起床。 他并非是個自律的人,很多習(xí)慣都是被迫養(yǎng)成。到了小葉城以后,祖父對他嚴(yán)格的超乎常人,不過也正因如此,才成就了今日的駱言。 剛剛洗漱妥當(dāng),管家劉叔便匆匆而來,道是小葉城來人了。 “來人?”駱言又確認(rèn)了一遍。 “是。” 駱言面色凝重的抓過六角衣架上的外袍邊走邊穿。 離開小葉城時,他曾叮囑過趙向東,五日一封書信,無論有無大事發(fā)生,必風(fēng)雨無阻。 而上封信是三日前,時日不到,卻直接來了人…… “公子?!壁w向西見駱言從后堂走過來,忙上前一步,不等他開口問,率先道:“海運(yùn)上的三條船與官運(yùn)船撞到了一起,我們損失慘重……” 趙向西乃趙向東的胞弟,倆人均為他的左膀右臂,此次他親自來,想必不單單是撞船那么簡單。 “說重點(diǎn)?!瘪樠源蟛缴锨白诹耸孜?。 趙向西也沒客氣,坐在了他的下手位,繼續(xù)道:“倆船起了沖突,我們打傷了人,不巧的事,傷的人正是坐官運(yùn)船出來游玩的南疆離合王的世子爺?!?/br> “南疆世子爺怎會在我北燕的官運(yùn)船上?” “不知,尚未查明?!?/br> “傷的如何?” 趙向西嘆了口氣,“也不知,不許我們探望。當(dāng)時情況混亂,官運(yùn)上的人二話不說上來就是打,我們純是為了自保,而且,都知這些是官爺,以防御為主,沒人記得傷過誰,所以我猜測,應(yīng)該沒大問題?!?/br> 駱言聞言后,垂著眼簾不語。 大問題小問題不是趙向西說的算,還是要看南疆世子爺?shù)囊馑肌?/br> 單單的與官運(yùn)船有糾紛倒也不算大事,若是傷了世子爺,這涉及的可就上升到了兩國的政治層面,稍有不慎,必會引起戰(zhàn)亂。 容不得半分馬虎。 “劉叔。”駱言沖著門外喊道:“收拾行裝,一炷香后出發(fā)。” * 趙寧與清月路上遇到劫匪,趕馬的小廝竟與那幫人是一伙的。被搶了個精光后,誰知那匪頭子腦子里頭是不是充的氣,沒殺人滅口,反而蒙住眼睛綁住手腳,將倆人扔在了京城趕往小葉城的必經(jīng)官道上。 這路數(shù)……還真是奇特。 此時日落西山,唯一的一點(diǎn)溫度也早早的退了場。冷風(fēng)吹的肆無忌憚,不算厚實的外袍被風(fēng)一打就涼的透徹,血液似逆行倒流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