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王爺若是無事,不若先休息,唐鰲已經(jīng)同意歸順,只等著您傷好之后細談?!?/br> 那一日,兩軍對戰(zhàn)于城外,隨著趙峴的離開,燕軍士氣下降,都以為主帥逃跑了,一度被人打的節(jié)節(jié)后退。 若是唐鰲一鼓作氣,想必燕軍討不到半分便宜,熟料,唐鰲不知發(fā)了什么瘋,突然舉了白旗投降了。 他同意歸順,只有一個要求,日后只跟著趙峴。 眾人皆知,唐鰲此人陰險狡詐,此番假意投降,指不定抱著什么壞心思,所以這事兒,一度被擱淺,直至趙峴醒來也沒個具體表態(tài)。 趙峴聞言,并未接話茬,仍舊靜靜的看著凌越,問:“你還是不肯說實話么?” “王爺這是何意?” 趙峴輕輕嘆了口氣,他苦澀一笑,道:“你可記得,你第一次見本王之時的場景?” “記得。”凌越尋了個椅子坐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兒一樣,咧嘴笑了笑,道:“那一日,王爺很是狼狽,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濕透,風(fēng)一過,我都替您哆嗦,身后的嬤嬤問您怎么了,你氣的只顧著往前走,怎么也不肯說?!?/br> “你可知,那一日,本王為何會渾身濕透,弄的形象全無,狼狽之至?” “不知?!?/br> “那一日,寧兒掉進了湖里,我站在她的對岸,待跳下去游到那里時,寧兒已被人救了起來。” 凌越不解趙峴為何與他說起那么久的事。 “王爺當(dāng)時生氣,是因為您沒能及時救起太子?” 趙峴搖了搖頭,“本王想說的是,當(dāng)日救起寧兒的那名侍衛(wèi),叫路南風(fēng)?!?/br> 凌越一聽路南風(fēng)的名字,身子渾然一僵,他下意識的去看趙峴的雙眸,想要從中探尋出一二,不想,空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出。 “凌越,這些年,本王從未懷疑過你?!?/br> 凌越垂眸,嘴邊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王爺是何時知道的?” “你被寧兒關(guān)到了牢里,本王得知后便派人去救你,不想,卻見到你與路南風(fēng)走在一起。他是父皇的暗衛(wèi)首領(lǐng),而你,聽命于他?!?/br> 見他不說話,趙峴繼續(xù)又道:“凌越,你還是不夠冷靜,方才在牢內(nèi),本王提到寧兒懷了本王的孩子,你無動于衷,甚至未曾有過一絲的震驚。不奇怪么?寧兒是太子,該是個男人才對,可她不僅不是男人,還懷了本王的孩子,以你的性子,乍一聽,定會好奇的尋根究底。表現(xiàn)的如此冷靜,原因只有一個,你早已知曉一切。既然你已知曉,父皇也定是知曉了,對么?” 凌越不說話就代表了默認。 趙峴又道:“其實你一早就知道當(dāng)初那名女子是趙寧,或者說,這件事就是你們設(shè)計的,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將本王與寧兒放置于兩難的地步?” 第59章 在趙峴一而再的追問下,凌越已由最初的震驚轉(zhuǎn)為平靜,就好像被扒了褲子的人,已經(jīng)羞愧到無地自容,又何須懼畏再丟一件上衣。 他甚至長長的吁了口氣,那一刻,仿佛壓在心頭千余個日夜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凌越起身,朝著趙峴的方向‘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垂下眼簾,一臉的平靜,好像早就預(yù)知到了今日一樣,緩緩開口,道:“我辜負了王爺對我的信任,但求一死?!?/br> 趙峴并未有一絲的怨恨,眸光仍舊靜靜的注視著他。 “殺了你,于本王來說,又能改變什么?與寧兒之間可以回到從前?” 凌越闔了闔嘴,想說什么,又覺說什么都于事無補,最后,移開視線,落寞的道:“至少,能為太子報仇。” “你死了,寧兒也不會原諒本王?!壁w峴許是坐的久了,背脊越發(fā)的佝僂,他雙手從膝蓋上移到床榻之上,用以支撐著身體的重量,又道:“還是不肯說么?” 凌越不言語,只將頭壓的更低。 這些年,趙峴待他不薄,甚至從未讓他以奴才自稱,凌越懂得,可懂得又能怎樣?皇命在身,哪怕再不愿意,也不能違抗。 趙峴見他悶聲不語,輕嘆了口氣,半開玩笑似的道:“平日里,你像只雀鳥一樣嘰嘰喳喳的討人嫌,如此安靜,倒是難得了。” “我……” “你不說,本王自己去查?,F(xiàn)在,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若愿意回答,本王自當(dāng)感激不盡。”他頓了一下,緩了口氣,又道:“那一夜本王所中之毒是你下的吧?!彼茊柧?,又似陳述句。 凌越‘嗯’了一聲,他抬頭看著趙峴,反問了一句:“王爺是如何知道的?” “當(dāng)日,你立在本王身側(cè),本王便在你身上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只是,心中從未懷疑過你。” 凌越聞言,更是無地自容。 他突然對著趙峴磕了個響頭,聲音里似有哽咽,道:“是我對不起王爺,我罪該萬死……” “寧兒會出現(xiàn)在那里,也是你設(shè)計安排的?” 凌越悶聲不語。 “算了……”兩個字,趙峴說的艱難,他接二連三的悶咳,直至咳出一口血。 凌越見狀,忙站起來回身倒了杯茶水,遞給趙峴,試圖去順一順?biāo)暮蟊?,卻被趙峴側(cè)身躲開。 “你走吧,就當(dāng)……本王從未認識過你?!闭f罷,掀開被子,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后,一句話也不再說。 凌越聞言身子倏然一僵,手上的杯盞輕顫,險些灑出來。 他眸子里閃著淚光,望著緊閉雙眼的趙峴,拳頭緊握,連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 有些事,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 打從他被趙稷從狼窩里救出來,送到暗衛(wèi)營的那一日,這一生就再也不屬于自己了。 “王爺……”他往后退了一步,對著床上,又是一個跪拜。 “只要皇上在一日,凌越便不是自由身。下輩子做牛做馬,定會報答您的恩情?!?/br> 久久得不到趙峴的,凌越只得怏怏起身。 他不舍的看了眼躺在床上了無生息的趙峴,慢吞吞的往外走,臨出去前,凌越腳步一頓,想了想,又提點道:“皇上的病情已是回天乏力了,這一次,宣太子回宮便為立詔一事,王爺需早準(zhǔn)備。經(jīng)過李章文從中挑唆之后,您與太子之間,怕是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想必她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置您于死地?!?/br> 趙峴似譏笑了一聲。 他輕輕道:“當(dāng)初設(shè)計本王與寧兒,為的不就是讓我們互相殘殺?!?/br> “不是。”凌越往前上了幾步,急急解釋道:“皇上究竟為了什么我不知,不過,他并非想要你們的性命。” 見趙峴不理他,凌越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又道:“雖然我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是,我可以說說我對此事的看法?!?/br> 凌越性子好動,更是個心里藏不住事兒的人,你若問的他不說,定是不能說之事,能說的,即便你不問,自己也會一股腦的吐出來。 重新坐回椅子上,也不管趙峴聽不聽,凌越直接道:“不知王爺是否懷疑過,為什么太子是女兒身,皇上在明知的情況下還是立她為太子,這其中肯定有問題,至于是什么,我還沒想好。” 說著,又摸了摸鼻子。 “而且,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更重要的事。” 凌越說著,視線始終落在趙峴的臉上,見他仍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說的更是賣力。 “不知王爺注沒注意到,其實您與皇上的面容并不相似,甚至與太子也無半分相似之處。您皮膚是冷白色,面容也冷,皇上卻總是一副笑模樣……”說到此,忽見趙峴‘唰’的睜開了雙眼。 “我猜測,或許王爺與太子之間……” 話音未落,一枚拇指大小的暗器以rou眼看得見的速度直奔凌越襲來,只覺一陣疾風(fēng)忽至,擦著他的側(cè)臉,釘在了他身后的木質(zhì)窗欞上。 “休要胡言!” 凌越嚇的一蹦三高,他回身看向那枚暗器,想象著若是趙峴的手再偏那么一點點……汗毛都立了起來。 他委屈巴巴的道:“王爺,您不是說不要我的命么?” 趙峴沒理他。 凌越嘿嘿干笑了兩聲,討好似的又道:“等王爺身子骨好些了,我陪著您回京去找太子,跟她解釋清楚,這樣一來,她定不會再怪你了?!?/br> 凌越喋喋不休的還想再說什么時,趙峴已經(jīng)不耐煩的扯過被子蒙住了頭,聲音嗡嗡的從下來傳了上來,帶著十足的不耐。 “滾!” “……·” * 唐鰲探聽到趙峴已醒來的消息后,未等召見已急不可耐的前來探望。 起先,幾名小葉城的老將說什么也不肯,怕唐鰲老謀深算,以探病為幌子來刺探軍情。畢竟趙峴九死一生,傷的極重,若將此事散播出去,必將軍心渙散,誰料,趙峴竟然同意了。 “先將人帶去前廳,待本王換身衣服再去。” 原小葉城城守余德剛急急道:“王爺,此事不妥,誰人不知那唐狗jian詐……” 話未說完,便被趙峴打斷。 “若因本王的身子就能讓唐鰲不費一兵一卒摧毀小葉城的守衛(wèi),那么,不要也罷?!?/br> 唐鰲此番也是誠心前來,除了一名貼身的守衛(wèi),連兵器都沒帶。 他對著坐在上位的趙峴拱手一揖,笑面盈盈的道:“王爺?shù)纳眢w已無大礙,真是上天保佑。” “勞唐將軍費心了?!?/br> 倆人又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才將話題轉(zhuǎn)到歸順上。 唐鰲目光始終探尋似的盯著趙峴,臉上的笑容不減,道:“我愿意帶著駐守小葉城外的三千兵馬,與隱匿在林堰村后山內(nèi)的三千士兵,一并歸順,但是,我有個條件。” 趙峴目光幽冷的迎視著他的目光,不閃不躲,道:“講?!?/br> “我的兵馬不整編,作為一只獨立的部隊,我可以將指揮權(quán)移交給王爺,前提是,這只部隊,無論王爺回京還是留守小葉城,都將緊隨于你,寸步不離?!?/br> “哪怕出恭也要跟著?” 唐鰲聞言,‘哈哈’大笑了幾聲,他摸了摸尚不存在的胡須,笑著道:“世人皆說康平王冷面無情、殺伐果決,今日一見,不盡相同,王爺也很會開玩笑啊?!?/br> 趙峴唇角微微勾動,沒再多言語。 他的身體已經(jīng)撐到了極限,如今坐在椅上,已是強撐。 他招來余德剛,交代道:“歸順一事具體細節(jié),你倆二人商討便可,雙方無異議后,寫道折子遞上來?!?/br> 余德剛拱手道:“末將得令?!?/br> 趙峴起身,沖著唐鰲點了點頭,示意先行離開。 唐鰲笑著道:“王爺早些休息吧,身子養(yǎng)好了才最重要?!?/br> 就在趙峴一腳邁出門時,唐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隨口念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