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辜七壓不住心中的怨憤,將這些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吐了出來。每說一個字,她就仿佛能感覺到裴池的目光凝重了一分。 裴池就那樣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動作,叫人以為時間在這一切靜止了。 辜七忽然想起了當(dāng)日在樓船上,他對羅絳容也是多有袒護(hù)的,他對自己說羅絳容還小。或許就是這樣一分袒護(hù)……他對她是不同的。 在來環(huán)城之前,辜七從未將羅絳容放入到她的眼中,可來了之后,她又遲疑了。他若是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怎么會惹得太守夫人如此?理智告訴辜七,她不應(yīng)當(dāng)如此,怎可為了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不舒坦,就跟韶王如此爭鋒相對?這實(shí)在是太傷他們之間的感情。 可另外一方面,辜七卻是壓不住心頭邪火,不吐不快。 “我在殿下心里是什么?” 裴池知道她是醋意大發(fā),他意外她擅自來環(huán)城,見她平安無事歡喜多過了生氣??伤羰沁@樣不講道理,他倒是有些頭疼的。裴池俯首,張口咬住了辜七嬌嫩鮮艷的唇瓣,抵死糾纏了一番方才低聲道:“你不知道?” “王爺對我好,卻對其余人也一樣?!?/br> 裴池被她氣笑,騰出一手去解辜七的衣裳,挑眉問:“你倒是說說,我對誰像對你這樣了?” 這話其實(shí)很有歧義,辜七這會的腦子是再清楚不過的,知道自己掙脫不開反而安靜了下來,咬牙恨恨回道:“王爺今日沒有,總有一日也會有的!如今人都住在旁邊了,誰知后頭還會怎么樣?” 裴池看她這嬌橫不講道理的神色真是心頭發(fā)恨,“你再說一遍。” 辜七睫毛上還掛著眼淚珠子,聞言索性把心一橫,“王爺今日沒有,總有一日也會有的!” 第73章 裴池也叫她這話給氣著了, 怒而反笑,又問:“在你心里頭,我就是這么個人?” 辜七緊咬著唇,不過是他語氣上的變化, 就已經(jīng)讓她有些穩(wěn)不住心神了。縱使深吸了一口氣, 她眼角還是讓眼淚給濡濕了。繼而眼淚就像是決了堤, 越想越委屈,止不住的淌了下來。偏偏即便如此, 她還要瞪圓著眼看裴池。 裴池也不哄她了,只看著她任由她哭。 對著這樣冷靜的目光,辜七也就漸漸平復(fù)了。她原本性格就有些恃寵而驕,越是叫人哄著則越是嬌氣,先前她在裴池面前是一直收斂著的, 今日卻全都不加掩飾的暴露了出來。 辜七越是平靜,就越是后悔。如何不后悔,從見到他起, 她便只想著如何才能與他關(guān)系融洽??扇缃袼@么一鬧,怕是裴池已經(jīng)厭惡了她。辜七沒少聽過那些事, 京城那些個世家夫人, 再是如何出身高貴,出嫁后也不能善妒到夫君身邊再沒有一人。 “哭夠了?”裴池終于出聲??粗薜媚橆a通紅,神情凄惻, 他自己的心也仿佛被刺了一下似的。裴池伸出手, 用手指輕抹她眼角, 可辜七剛才哭的厲害,眼淚早將腮鬢都給濡濕了。 辜七不應(yīng)聲,此時頭腦再清醒不過,反而不知該如何回他了。 裴池凝視著她,語調(diào)低沉?!捌咂撸阌X得我會那樣嗎?” 他是在問自己,可辜七根本不知道。她茫然的搖了搖頭,又覺得這般不足以表達(dá)心意,啞著聲音反問:“王爺為何要問我?” “會不會,都在于王爺。” “……”裴池眸色越發(fā)幽深,濃稠得像是化不開的墨。她竟然這么反駁自己,難道他先前的一切,在她那都不足以表明什么? “辜七!”裴池握著她的手驟然用了許多力氣,幾乎是要將他滿腔的惱怒都用在上頭。余下的話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里頭擠出來的,“你不知道?好,你不知道今日我就告訴你——” “今后,韶王府再不會進(jìn)任何女人!” 辜七掩不住的驚愕,意外他會有這樣疾風(fēng)驟雨般的怒氣,他、他對自己說了這樣的話……前一刻裴池那樣冷待她,辜七覺得自己的心幾乎都幾乎要冷了。她一直覺得,他對自己態(tài)度轉(zhuǎn)變是因?yàn)樗目桃夥暧?,她的柔順討好。其?shí),她一直沒去細(xì)思過,也并不想去細(xì)思。 辜七覺得,不論各種原因,他愿意寵自己就是極好的了,她幾乎都可以不去計(jì)較他是否是出于真心亦或旁的什么。 可是,這一刻,他這樣對自己說。這意味著什么? 辜七的唇瓣幾經(jīng)開合,囁囁低的喊:“王爺……” “你聽懂了嗎?”裴池聲音低啞,可渾身上下散出的氣勢卻是迫人的。 “我……”辜七欲言又止,隔了片刻才語氣幽弱的繼續(xù):“我們是奉旨成婚……”羅絳容艷羨這道賜婚的圣旨,可于辜七而言,她卻是不敢多探究賜婚背后裴池是否情愿。 “若是不愿,就算有圣意又如何?”裴池緊鎖著她的目光,語氣稍滯,繼而又循循善誘著問:“七七,難道你只是因?yàn)槭ブ紗???/br> 辜七仿佛是被他蠱惑了,順著他的話去究問自己的本心。“不……”她緩緩搖了頭,沒有圣旨她也會靠近他。 而裴池卻因?yàn)樗倪@一“不”字而怒容稍霽,他單手捧著辜七的臉頰,眸光瀲滟含情,忍不住在她微翹的嫣紅唇上清濁輕啄了一口。 “還生氣?” 辜七顯然還沒能徹底回過神,只等裴池銜著她的唇瓣重咬了下,她才抽著冷氣回:“生氣?!?/br> “你要是不喜歡,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見她?!?/br> 辜七叫他語氣平淡,提及羅絳容時根本沒有半分波瀾,這才叫心中順暢了些許。再想起之前他說的那話,心頭甜絲絲的忍不住要揚(yáng)起笑來。前頭她那樣傷心,那樣生氣,現(xiàn)在通通都釋懷了忘懷了。 “殿下前頭那樣袒護(hù)她,說她年紀(jì)還小!”辜七翻起了舊賬,原本是不起眼的小事,這時卻成了扎心的刺。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吃味了,醋勁還極大?!八乙话隳昙o(jì),怎的就年紀(jì)小了?” 裴池啞然,沒想到初見時候的事也能叫她翻出來嗔怨,親了親她的臉頰,“再沒有下次?!彼奈且宦坊蛩亩?,低聲道:“有你就夠了?!?/br> “七七,有你就夠了?!?/br> …… 春宵云雨,辜七半夢半醒,尤覺得有些……不真實(shí)。她像是將要溺亡之人,緊緊攀著裴池的腰,指甲幾乎就要深深陷入他的肌膚當(dāng)中。 “殿下——”辜七嬌喘著喊他,“那、那話是真的嗎?” 裴池眸色翻轉(zhuǎn),有些不悅她竟然還在此刻分神。當(dāng)即以吻封唇,又是一輪酣戰(zhàn)。 辜七幾番嘗試都不得結(jié)果,直至昏昏沉沉將要睡著了之際才聽他低聲道:“七七,我絕不負(fù)你?!?/br> —— 并州永年城郊的驛站。 沈括披著玄黑狐皮裘大氅坐在黃梨木象牙浮雕圈椅中,面目冷峻。他手中捻著才拆開的密信,隔了會垂眸問地下跪著的那人:“人呢?” 那人瑟然一顫,“原是就要抓了的,誰知讓韶王那邊的人半路劫了?!?/br> 沈括身上寒氣重了一分,抬起手將握著的那張紙就著燭火點(diǎn)燃了起來?;鹕嗤淌?,瞬間蔓延至了整張紙。 “那人行事詭譎,本也沒被人發(fā)覺……可韶王妃忽然出現(xiàn)……也不知她為何一定要讓魏決抓此人?!?/br> 辜七? 火焰舔舐沈括的指間,他倏然松開,那小片紙頭便帶著火苗墜落在了地上。沈括微抿唇角,也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只是他常年身居高位,手握生殺大權(quán),氣勢威儀,光是凝眸不語就已經(jīng)叫人駭然了。 “韶王妃竟然認(rèn)得那人,屬下覺得……這其中會不會……?” 沈括漠然啟唇:“郭逢還在永年城的大牢?”那人如今既然落在了裴池手中,那永年城他是必要親自去一趟了。 驛站外,月朗星稀,白霜降在草木上,格外顯得蕭瑟凄然。 第74章 翌日清早, 魏決終于帶著手下回了環(huán)城,十幾鐵蹄徑直朝著城中太守府去。他因著事情緊要,一入府就帶著人直接去了議事的書房見韶王殿下。他們在環(huán)城也有一段時日了,平常每日這個時辰,總能在此處看見議事的裴池。 可今日卻意外了,魏決等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 才見到姍姍來遲的韶王殿下。 “人已經(jīng)抓到了。”魏決起身上前,他同裴池早已經(jīng)十分熟識, 自然不必那些繁文虛禮, 直接開口入了正題。 裴池繞去書桌后坐下, 目光在魏決所指著的那只麻布大袋上掃了一眼,斂聲道:“打開來。” 魏決讓跟著他進(jìn)來的兩侍衛(wèi)打開上面被系得死死的繩結(jié),露出里面那個被五花大綁了的一人。那人口中還被塞了布團(tuán), 此物由堵了他說話,叫人只能憤憤然干瞪眼。 這人并未哭喊掙扎, 反而是十分鎮(zhèn)定冷靜,那神情態(tài)度絲毫不叫人覺得他這是被抓住了。 “這人就是叫郭正祥, 是郭撼夷身邊跟著的一人。別看他外貌不打眼,可卻詭計(jì)多端,腿也能跑得很, 整一夜才將他抓住了?!蔽簺Q臉上帶著騰騰怒氣, 可說出來的話卻還是帶了譏笑意味的。他看向裴池, 反而有些驚訝他臉上的疑意, 反問:“……你還不知道?” 魏決真是稀罕極了, 又疑聲問:“她……”才剛起了個頭,他便已經(jīng)是感受到了不妥,掩飾性的咳嗽了兩聲。等再開口的時候,則是規(guī)矩守禮了許多,“王妃回來的時候……沒有說?” 裴池面上神情沒有半點(diǎn)變動,辜七是昨兒下午來的,除了羅絳容的那樁事情外,就再沒有說過什么了??稍僮屑?xì)回想想,倒也不怪她為何沒跟自己說,委實(shí)是時間短暫。 想到這,裴池臉上就稍微露出了異樣的一閃而逝的神色,這也是為何他今日為何來遲了。 魏決雖有些意外,可卻沒想過要在這事上弄花樣拿喬,當(dāng)即回道:“原本我也沒發(fā)現(xiàn)這小子的不同,若不是王妃點(diǎn)出,今日怕是早讓這人順?biāo)~的逃走了?!币仓豢峙率遣粏螁问菧喫~逃走那樣簡單,魏決昨日抓拿此人的時候,甚至還發(fā)現(xiàn)了在沈括手底下辦差事的人。因而此時同裴池回稟這事的時候,他便的正色提了這個。 “……沈括那邊也在抓這人,還好是讓我們提前逮住了。” 裴池聞言久久不語,都是……姓“郭”的,這叫郭正祥的人眉眼透著的兇悍嘲諷,倒是比那位時常露在人前的郭撼夷更多了幾分血性。裴池當(dāng)年是見過那位郭逢郭將軍的,因而此時一見到了他,自然而言的就想到了這兩人的關(guān)系。“問出什么了沒有?” 倘若從這人身上知曉了一只半點(diǎn),魏決也不會像此時這樣心中充滿了怨憤惱怒了。“他倒是咬死了不開口!”從抓住此人到送來環(huán)城,這其中至少也有兩個時辰了。魏決自己對于審問也頗有些手段,可這樣的的手段用在這人身上卻是統(tǒng)統(tǒng)失了效果。他轉(zhuǎn)口道:“不過,再硬的骨頭也熬不出幾日,這人身上肯定有什么大秘密?!?/br> “不必——”裴池同那郭正祥對視了一陣,忽然將自己的身子向后靠著椅背,叫人覺得……此時他早已經(jīng)不再擔(dān)心什么,一切都是隨意從容得很。他對魏決的手段自然是相信的,可如今既然是沈括也想要這人,時日稍微一長,則是更容易出現(xiàn)意外。無亂如何,他是不能再讓沈括插入手來的?!爸苯尤弳柟骋??!?/br> 先前還無甚表情的郭正祥臉上忽然閃過了一絲詫異,不過這也僅僅是一瞬的功夫而已。他如今嘴里頭被人堵著,是什么聲都發(fā)不出來。聽見裴池說了這樣的話,將身子左右大幅度的擺動掙扎了起來。 “他要開口說話?”魏決隨性慣了,何況他也是按耐不住想知道這之前一直咬死了不說話的郭正祥這時候會要開口說什么。因此,他再順手不過的就揭了他口中所塞著的東西。 此時議事的大廳當(dāng)中只有裴池一人坐著,余下的魏決同那兩個侍衛(wèi)則都是站著的。剛好,張岐也從外面進(jìn)來。在裴池這,他麾下的幕僚都了可以不需通稟就能直接入屋子。 郭正祥嘴里頭一松,破口大罵了起來:“臭□□!壞老子好事……” 坐在上位的裴池當(dāng)即臉色陰沉下來。 這話是根本沒讓此人說完,魏決幾乎是同時就將那布團(tuán)重新塞入了郭正祥的嘴里頭。為防他再說出那些惡語,將布團(tuán)又朝著深處塞了下。等這一番事做完了,他竟然還是覺得說不出來的心驚rou跳,再看裴池那,見他果然是臉上凝了一層霜寒。 魏決尋思了好開口化解這壓抑情緒,卻聽裴池聲音極其冷漠,“這樣一張嘴,留著無用?!?/br> 張岐驚愕不已,他剛進(jìn)來,根本還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可卻是懂了韶王殿下的意思。他……這是要將這人再不能言語??扇缃窦热灰檫@人,如何能叫這人現(xiàn)在就不能說話了?“王爺三思。”當(dāng)著外人的面,張岐也不能說旁的,只能這般點(diǎn)了這么四個字。 誰知他的一番心思全讓裴池給視而不見了,張岐發(fā)現(xiàn)他非但沒聽進(jìn)去,更是揮了手示意侍衛(wèi)將這人拖下去。 “王爺!” 非但是張岐,就連著魏決也很是意外,覺得……裴池這舉動太輕率了。 裴池卻是皺了皺眉頭,“此人言語不敬,難不成還要由著他?”他目光在那兩人身上掃視,“他出言不遜的是本王的王妃。” 這話將張岐啞口無言,這樁事他分明是覺得韶王殿下處置得太過隨性了,真要處置這人,留著他一張嘴等交代清楚事情后再動手也不遲??稍俎D(zhuǎn)念一想,他倒是似乎明白了王爺如此行事的意圖。 昨兒晚飯后他就聽說王妃來了,此時再結(jié)合裴池嚴(yán)懲此人的手段,張岐當(dāng)即就醒悟了自己提的羅絳容嫁入王府為何遭駁斥了——王爺是看重王妃的,維護(hù)袒護(hù)之意昭昭可見。 第75章 羅絳容自是一晚上都沒睡好覺, 她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早上聽丫鬟說韶王爺處置了個對韶王妃言語不敬的人,更是覺得自己一顆心像是被揉碎了一樣。她還未洗漱,此時坐在妝臺前看著鏡子當(dāng)中的自己失神,艱澀開口問:“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打聽來的也只是零星半點(diǎn), “說是魏大人抓回來的人,想來也是緊要的才會讓送到殿下那去問話。可……不一會就叫人帶出去拔了舌頭?!?/br> 羅絳容神色更是白了一分,想到昨夜他疾步往內(nèi)院去的背影,手不由得握緊了抓著的一根簪子。 說話的丫頭有些害怕她這樣的神色, 態(tài)度越發(fā)小心了起來, 再開口說的話也委婉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奴婢也是不清楚, 許……這里頭還有旁的什么原因也指不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