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主角各不相同，有年輕的國王，為理想奔赴的少女，還有一個……目前的他暫時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奇怪的魔術(shù)師。

    “就是送你這把劍的人？”

    “嗯。”艾爾利的目光有些飄忽：“雖然一開始是挺好用的，但好像沒用多久，就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了?！?/br>
    恩奇都沉默了片刻，道：“那個人是故意的吧?！?/br>
    “啊，真的嗎？”

    “很有可能？哈哈哈。”

    從無意的一句話發(fā)展到講故事的環(huán)節(jié)，起因還是恩奇都無時無刻不在的好奇心。

    他被艾爾利提起的一個女孩子成為國王還和另一個女孩子生出了性別為女的兒子勾起了強烈的興趣，繼而深挖，才從艾爾利口中得知了更為豐富的內(nèi)容。

    原來，讓艾爾利從一個非戰(zhàn)斗型的特殊英靈，淪落成如今這凄慘境地的人，竟然就是他曾經(jīng)提過幾句的年輕的國王。

    艾爾利曾用寶具修改了那位國王的“過去”，

    “修改過去的代價多少，完全取決于影響范圍。如果說，那個人只是一個普通人，即使人生軌跡完全改變，也不會對世界造成明顯的影響，那么，代價通常就是，將他所需要丟棄的‘命運’交由我代為背負，那樣便顯得微乎其微，不足為提?！?/br>
    “相對的，同樣的道理?！?/br>
    “如果說，那個人深受命運的眷顧。他過往的經(jīng)歷無論何處發(fā)生了些微的改動，都會帶來顛覆性的災(zāi)難，那么……”

    那會是僅用噩夢，末日，人間地獄，亦無法形容的絕望。

    艾爾利為那位國王動用寶具，并非是因為改動了他的過往而得到了近乎滅頂?shù)拇驌簟?/br>
    不止，情況比這復(fù)雜了太多太多。

    那個時候，擺在英靈面前的是兩條路。

    第一條，冷眼旁觀。

    因為他的出現(xiàn)，讓國王的未來發(fā)生了極為嚴重的偏移。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某一些人必須生，某一些人必須死，某一些人定將成為永遠被歷史銘記的耀眼日光——若是他死，他生，他在陰差陽錯下未能達到預(yù)期的地位和高度。

    無形之中永遠關(guān)注著眾生，也為他們鋪設(shè)各自道路的“命運”，亦或是所謂世界的意識，就會自覺地將脫軌的人與物，盡數(shù)肅清。

    沒有任何回轉(zhuǎn)的余地，也再沒有后悔、彌補的機會，在“命運”察覺到依照如今的路無法走到預(yù)期的目的地的那一刻，結(jié)局就已經(jīng)定了。

    國王，還有他的國家，即使什么也不做，都會因為突來的翻天覆地的打壓，化為徹徹底底的歷史的灰燼。

    英靈可以什么也不做。

    他不插手，一眼可望到盡頭的世界線也會在消亡的同時分化出的新的輪回，一切皆合心意，更是礙不到他已是英靈的他什么。

    第二條……就只剩下決絕的選擇了。

    只用短短的幾句話就能夠概括：

    他將國王的“未來”引導(dǎo)至其應(yīng)當(dāng)擁有的光明方向。

    他承受了與被改變的“遇到艾爾利，奧茲曼迪亞斯無法在死后成為英靈”這一內(nèi)容相對應(yīng)的代價。

    等同于心臟的靈核破碎了，身在英靈殿中的本體也遭到了近乎毀滅性的重創(chuàng)，他差點就徹底地從英靈王座中消失。

    多么僥幸，幸好他是一個特殊的、非正常的英靈。

    幾乎徹底消散的魔力堪堪依附在某個世界的一尊廢棄的盔甲上，暫且茍延殘喘了數(shù)十年，才勉強重回了英靈殿。

    這個可怕的后遺癥，直到再度被御主召喚時也仍未徹底消失。

    弱小，狼狽——那就是，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如今所看到的艾爾利的樣子了。

    ……

    ……

    當(dāng)艾爾利于王之寶庫沉睡時，自然而然地，外界的聲音也被寶庫隔絕了。

    “——黃金的，余的耐心有限?！?/br>
    赫然呈現(xiàn)的，是一雙有著烈日光輝的金瞳，可在閃耀的光芒中，流露出的卻是與日光相反、宛如冰川之下永凝寒冰的目光。

    至高無上的太陽王至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他向前邁出一步。

    腳下傳出的，也是低悶而又暗藏冰冷的鏗鏘聲響。

    然而——

    被這讓天下之人皆不敢直視的雙眼直視著的男人，嘴角仍勾著嘲諷而不刻入心中的笑意。

    “可笑，你威脅的對象怕是搞錯了，太陽的?！?/br>
    英雄王冷冷地說。

    他是自上次圣杯戰(zhàn)爭遺留至今，且意外擁有了rou體的英靈。

    身體的外表和黑色修身的制服讓他看上去格外年輕，除卻那過于惹眼的金發(fā)赤瞳以及外國人的長相，仿佛就只是一個生活在這平凡世界的普通人類。

    可是，他只需要站立于此，用高傲的言語和睥睨的目光，就能夠毫無疑慮地讓人知曉他的身份。

    “雖然離摯友的程度還差了一些，但那家伙也是本王難得認可之人。本王收藏在王財中的東西，也是你能染指的么！”

    說到這里，黃金的王望向已然震怒的法老，血色的雙眸微瞇。

    “更何況——”

    話音落定之時，似有微不可見的晦色將瞳孔染上了濁黑的顏色。

    “在本王看來，你，還是太礙眼了?！?/br>
    第23章

    奇怪, 怎么會呢。

    今夜意外地沒能與迷蒙而舒適的沉眠緊緊相擁。

    有或許象征著什么的——夢，悄然從意識無意間留出的空隙潛入，沒有征兆地將他拽入了瞬間構(gòu)造而起的情景。

    ‘又是夢啊……我看看，這兒是哪里呢？’

    艾爾利向來能比較輕易地分辨出夢與現(xiàn)實之間那道模糊而又清晰的界限，雖然缺陷在于，在他意識到這是夢后，卻無法隨意cao控夢中的那個“自己”, 只能做一些細微的動作，再以旁觀者的視角審視著發(fā)生在眼前的一切。

    這次也不例外。

    他看見了。

    在這個來得突然的夢境里，艾爾利變成了一個頗為懷念的模樣。

    用渾濁的魔力構(gòu)成人形來將盔甲撐起, 只看背影還稍好一些，要是轉(zhuǎn)到前面，就只能一眼瞧見頭盔之內(nèi)旋轉(zhuǎn)著的光團——

    用稍微好聽些的形容，或許, 這與只現(xiàn)身于晴朗藍天過后的夜空之中的璀璨星云有幾分相似。

    當(dāng)然，那頂多算是心理安慰, 這久違的形象有多難堪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

    ‘啊，原來如此，就是那個時候了?！?/br>
    他喃喃自語，很容易就從記憶中提煉出了關(guān)鍵的線索。

    ‘正因為遇到了吉爾, 夢才會將我?guī)Щ氐竭@里來嗎？嗯，是應(yīng)該這樣，完全合了我的心意?！?/br>
    認真說起來，艾爾利并不想念自己現(xiàn)在這個形象。

    他只想念用著這具殘破的軀體時遇到的讓他歷經(jīng)百年亦無法不掛念的人們——看到了嗎, 他們就在前方。

    “怎么了，艾爾利？”

    “雜種，你磨磨蹭蹭的在做什么?！?/br>
    金發(fā)的男人，綠發(fā)的青年，一人雙手環(huán)胸，投來了按捺著不耐的不滿視線，一人悠悠望來，唇邊掛著淺淺的微笑。

    艾爾利——夢中這個套著銀甲、腰間還掛著破得掉渣的鐵劍的艾爾利，先前似乎正望著前方兩人的背影發(fā)呆。

    雖然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但含著略微不安的情緒總能夠突破最表層的限制，傳遞到他人的心間。

    “我——在看你們?！?/br>
    一開口，說出的就是完全遵從現(xiàn)實的語句。

    果不其然，他的回答當(dāng)即就遭到了嘲諷。綠發(fā)青年哈哈大笑，金發(fā)男人更是不客氣地說著即使是瞻仰本王的英姿也要分清楚時間，現(xiàn)在，趕緊滾過來。

    艾爾利只好說——“哦?！?/br>
    他終于沒繼續(xù)站在原地躊躇了，向那兩人的所在走去。

    尚且無法控制好力道的腳步時輕時重地落到雨后濕潤的土地，因而留下了一個個深淺不一的凹陷印記。

    即使被催促，也走得很慢，很慢。

    大概是因為平日里他的行動一直都是如此緩慢，反應(yīng)也一直都是如此遲鈍，用這般沉重的腳步一步步走來，竟完全沒有引來任何懷疑。

    艾爾利知道，他的目光始終都停留在那兩人身上，從未移開過。

    以及，時隔多年再回答同樣的場景，有了不少長進的他也終于明白了……

    為什么要注視著他們。

    為什么步伐緩慢，仿佛之間相隔的數(shù)米是一段不愿走盡的距離。

    是在拖延時間嗎？唔，好像可以這么說。那就對了，他就是在拖延時間。

    不想……不想靠近啊。

    原來那個時候，沉甸甸地積壓在心頭的重量就是悲傷嗎？

    所有還能流動的血液都聚集在胸口，讓胸膛內(nèi)部如被烈火灼燒，燙出一片烏黑的烙印。

    然后它們得到了號令，一齊往上涌，先讓顫抖著的雙唇緊閉，隨后經(jīng)過雙頰，匯集在眼眶，讓guntang的淚水潸然而下——

    不對，那時的艾爾利根本就沒有人形，怎么可能落淚呢？

    他的印象里也沒有這回事。但是，當(dāng)夢中的艾爾利下意識地抬手時，還是有晶瑩的水珠忽然落下，砸在了袖甲的邊緣。

    其后，微弱的水花就順著彎曲的弧度繼續(xù)墜落，直至沒入濕滑的青草地，再也看不見蹤影。

    “艾爾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