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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升官發(fā)財死后宮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陳諾之?!标憲[打斷了他,道:“三五日便物是人非至此,三五年后,昔年金州志學(xué)之士,初心可存?滄海之誓可在?”

    “……”

    她是說中了,教他狼狽得無處遁形,狼狽得……不能不直面己身之惡。

    “不能赦?”

    陸棲鸞搖了搖頭,道——

    “初見你時,你拿一個不諳世事的閨閣小姐的角兒套住我,拿當(dāng)過戰(zhàn)俘的父親為自己爭一個為父立志的名聲,無可厚非,我不曾與你計較?!?/br>
    “我曾感念你元宵夜時,護我于身后,便想著這樣的人,多半不是壞的。過些時日,我能放心許了連理……”

    “而現(xiàn)在,一邊傷我家人,把我陸家的顏面踐踏至此,又一副背負(fù)痛苦的表情仿佛我做了什么便是擾亂你的籌謀,給我扣了一個沖動行事的帽子……至于你是真情實意還是虛情假意,我不在乎,與你,也再無來日可期?!?/br>
    文人大多是有這樣的本能,把自己的人生繪制得彷如一臺惡俗的才子佳人的戲碼,或是憑著高人一等的視線看待每一個有可能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

    腳步聲遠(yuǎn)去,陳望撿起陸棲鸞扔在地上的定罪書,那上面看得出來,條條皆是熬盡了心血才為他報仇而找出的仇人罪名。

    “……到底是錯眼了?!?/br>
    ……

    “你要去查春闈?”

    “是啊?!?/br>
    “你腦子沒病?”

    “有一點,請幫我找葉扶搖開副薏仁湯醒醒腦子?!?/br>
    馬主簿覺得陸棲鸞確然是有毛病,熬了好幾宿為了給未婚夫報仇,一趟回來卻要重查案子干死未婚夫。

    這么想著,馬主簿甚是憂慮,去找了高赤崖,后者想了一會兒,問:“她是不是被陳望始亂終棄了?”

    “有道理,女人要殺人的時候,大多都是這么個內(nèi)情?!?/br>
    “那就沒啥好說的了,薄幸之輩人人得而誅之?!?/br>
    馬主簿:“她是你招進來的,就這樣放著她去撬左相家的門,是不是不太合適?”

    “不是不太合適,你看圣上直接就讓陳望調(diào)去吏部代侍郎行事了,意思就是這件事根本就不能查?!痹掍h一轉(zhuǎn),高赤崖又道:“不過嘛……梟衛(wèi)府這邊只有備案,罪證什么的還都放在刑部,她要是跟她爹撒撒嬌想折騰點什么搞搞陳望,我們梟衛(wèi)也很難插手你說是不是,畢竟家務(wù)事嘛……”

    ……

    當(dāng)日放衙后,陸棲鸞回家,直奔逗醬醬玩兒的陸爹而去。

    “你看看這妮子,養(yǎng)了狗也不好好遛,今天吃了多少來著?”

    “大人,小姐不忙的時候一天遛兩次呢,今天喂了兩小盆兒?!?/br>
    陸爹抱著醬醬愁道:“還不如不養(yǎng),你看這腿上都沒rou。一天比一天瘦?!?/br>
    “大人,這狗就這樣,不是瘦,是慢慢長大了?!?/br>
    “胡說,哪有吃不胖的狗,再給燒盆rou來。”

    從醬醬這件事上可窺見陸爹是個言行不一之人,家里最嫌棄養(yǎng)狗的是他,遛狗遛最多的也是他,最近更是變本加厲,為了遛狗還特意提早放了衙。

    正揉著醬醬的耳朵絮絮叨叨,便聽見陸棲鸞沖進后院就是一聲吼:“爹,你最近案子的筆錄放書房哪兒啦?”

    “架子右邊第二個格子……哎你想干啥?!”

    陸棲鸞跑進書房就打開了陸爹的筆錄仔細(xì)翻找起馮侍郎殺人案。

    陸爹有個好習(xí)慣就是沒辦完一樁案子就要把案情整理好寫一本筆錄,閑時翻來看看,增強一下辦案的閱歷。

    陸棲鸞本來是想翻到春闈前后的貪瀆案,卻一下子翻到了馮侍郎殺人案上,一條記載讓她疑惑起來。

    “這是……”

    案子也很是簡單,無非是陳父打上桃李堂說陳望不孝,考中了狀元卻不來接他,待打暈了陳望后,又與恰好在堂內(nèi)喝酒的馮侍郎起了沖突,二人在樓上爭執(zhí)起來,馮侍郎被陳父打傷了眼睛,惱怒之下將其推落。

    “案發(fā)前,陳望被其父用拐杖打傷頭、右手與后背,直至昏迷,桃李堂里的人連忙將陳望帶到樓上,由一名侍女照顧。其他人知道這是新科狀元之父,不敢將他趕走,便把陳父領(lǐng)到陳望休息的房間隔壁勸導(dǎo)?!?/br>
    “接著,馮侍郎聽說陳望被他父親打了,便來見陳父,馮侍郎見陳父是個戰(zhàn)俘出身,十分瞧不起,便屏退左右鎖了門,試圖說服陳父,拿一筆錢讓他識相與陳望斷絕關(guān)系,叫陳望改姓馮,還拿出了陳望獻(xiàn)給他的詩說陳望已歸心,因此激怒了陳父?!?/br>
    看到這兒,陸棲鸞才有些奇怪,她記得梟衛(wèi)府曾經(jīng)給她一條情報,說是陳望在案發(fā)前一夜剛剛寫了一首藏頭詩諷刺馮侍郎,與其生隙。

    可馮侍郎看上去可并不像胸懷寬廣之輩,怎么第二天就原諒他了,還要收他當(dāng)義子?

    “你看看你,又把你爹的書房翻得一團亂,都這么大的姑娘了,什么時候能把東西都整整好?”

    陸棲鸞從小看書又快記得又牢,常常抽一本看一本,還不放回去,陸爹不知道嘮叨了她多少次,最后還只能嘆著氣收拾。

    陸棲鸞看罷筆錄,忽然開口問她爹:“爹,文人寫賀詩的時候,做藏頭詩的多嗎?”

    “不多,藏頭詩因是要藏頭,有拘詩詞格律,在賀詩里算是下乘。”

    陸棲鸞點點頭,又翻了一遍筆錄,疑道:“那您看這兒是不是寫錯證詞了?殺人的那間屋子里只發(fā)現(xiàn)了一首寫著詩的紙,那首詩并非藏頭,而后面馮侍郎的證詞是,陳望給他寫過一首藏頭賀詩,還念給了陳父聽。”

    陸爹瞄了一眼,道:“哦,還真是,許是前一夜馮侍郎喝多了酒,宴上作詩的又不止陳望一個,記錯了吧。”

    “那首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詩寫的是什么呢?”

    陸爹從另一本書里抽了一張紙丟給她,道:“詩是好詩,但他自喻為漂泊旅人,求蒼天大樹遮風(fēng)擋雨,倒是與陳望從前的反骨文風(fēng)相去甚遠(yuǎn)?!?/br>
    陸棲鸞接過來一看,是一首無題七律——

    倦讀詩書十四年,浪死虛生空度閑。

    拗蓮作寸絲難絕,興酣落筆搖五岳。

    殘英雖亦妒我香,寸葉猶可慰悲懷。

    唯恐蕭殺秋風(fēng)起。漂泊旅人覓蒼蓋。

    沒什么毛病,只不過的確不是藏頭詩。

    陸爹見她皺眉一臉苦惱狀,哎了一聲道:“那馮桂早就伏法了,你又何必為了陳望這么盡心竭力地追究呢。”

    陸棲鸞站起來道:“那馮桂是什么時候流放?”

    “是今天吧……放衙的時候已經(jīng)上了囚車,這會兒應(yīng)該到城門口了?!标懙f完,便見陸棲鸞往外走,連忙喊道:“你干嘛?!別告訴你爹你要去找馮桂麻煩!人家都被流放了!”

    “不是,我只是有一句話想問問他,問完就散絕不糾纏?!?/br>
    待疾步走門口,陸棲鸞又忽然停住了步子。

    “對了爹,你誤會了,我不是為了幫陳望?!毖鄣缀⑽㈤W,逆著窗外漸暗的月光,陸棲鸞寒聲道:“我現(xiàn)在是要弄死他?!?/br>
    ……

    春四月,最是萬物繁盛的時節(jié)。

    城門前,七八歲的娃兒們拖著粗布做的飛不起來的風(fēng)箏四處瘋跑,揚起的灰塵嗆了路邊一頂銀絲綢小轎旁的侍女一臉。

    這些侍女皆是一般的身長,一般如凝脂的膚色,舉止端雅俱不似常人。此刻被灰塵一嗆,拿帕子捂著口鼻靠近轎子細(xì)聲道——

    “殿下,陛下只允您出來玩一下午,還要將太子殿下提出來,再晚那大理寺便要放衙了?!?/br>
    轎子內(nèi)有個稚弱的嬌聲哼哼了一會兒,道:“再給我買一串兒炸圈兒就走?!?/br>
    “殿下,民間的炸物多食不宜,還是回宮再……”

    “但是炸的好吃呀!我哥啥都不行就找吃的行!”

    磨蹭了一會兒,侍女也只好隨了貴人的意,待買了回來,便瞧見轎子里的貴人掀開窗子看著街道另一邊。

    侍女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是一隊官差押解流囚等著出城門,便道:“這些都是罪人,不值得污了殿下的眼。”

    “不,你們抬我過去,找那邊那個扎金翎發(fā)繩的?!?/br>
    問罷了恨恨被帶走的馮桂,陸棲鸞知道恐怕事情要大了。因心里過于沉重,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險些撞上一面轎子。

    “抱歉……殿下?”

    她與小公主一別已快三個月有余,意外的是這小公主也不嬌蠻,被她賣了一道還不報復(fù)。此刻也只是撐著下巴問她——

    “我聽見你跟那犯人在談吏部那個陳望的事,宋明桐說的你被他拋棄的事兒是真噠?”

    “……公主,我被陳望拋棄這個事兒、呃這個事兒已經(jīng)傳得這么廣了嗎?”

    “是啊,宋明桐說的時候可開心了,我第一次見她笑得那么燦爛?!?/br>
    陸棲鸞深吸了一口氣,道:“沒錯,我現(xiàn)在特別想找個官衙擊鼓鳴冤?!?/br>
    “你爹不管?梟衛(wèi)也不管?”

    陸棲鸞嘆了口氣道:“刑部管不了,若是翻案等同打梟衛(wèi)的臉,他們不攔著我就不錯了?!?/br>
    小公主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道:“那你跟我走吧,刑部和梟衛(wèi)管不了,大理寺專管皇族和百官,還是可以管的。待把我家那蠢哥哥撈出來,讓他借你東宮印一用,逼大理寺管?!?/br>
    第二十二章 書生寸筆亦可殺人

    宮里宮外皆是一片喜人的綠,連東宮墻角的春草也早早地長了一茬。

    “……你是不是皮癢了?太子還沒被廢呢,就敢偷懶,宮門前的雜草長了這么多也不知道拔!再教我看見,小心你的腿!”

    被訓(xùn)斥的宮仆一面惶恐低頭,待老內(nèi)監(jiān)轉(zhuǎn)身走遠(yuǎn),便又恢復(fù)了一臉不屑的神色,坐回了墻角偷懶打盹。

    這樣的場景,在東宮已經(jīng)上演了六年有余。

    老資格的宮人還記得,太子年紀(jì)尚小時,與皇帝的矛盾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深,也曾勵精圖治想要做個賢君。

    只可惜他為人過于剛直,皇帝的帝王心術(shù)用得越多,越是教他失望,因此甚至有過數(shù)次爭執(zhí),再后來,竟索性丟下高貴的儲君身份,徑自如一個無拘無束的武人一般遨游江湖去了。

    父子離心,太子無心政事,朝野非議紛紛,易儲的聲浪也是一年高過一年。

    “聽說了嗎?太子被放出來了……”

    “若非年前三殿下的母家出了那檔子事兒,我估摸著,今年就要換天了?!?/br>
    “說不好……”

    百官下朝,從東側(cè)門走的官員總是會瞧見東宮的,平日里辦公枯燥,每每瞧見東宮那生了瓦松的琉璃頂,便拿這當(dāng)了齒間老味,翻來覆去地嚼。

    “你瞧那刑部的陸胖兒,前日里還對那吏部的狀元女婿噓寒問暖的,今日怎么了?準(zhǔn)女婿給他叉手彎腰,連理都不理的?”

    “你有所不知,這陸大人家的姑娘對那陳狀元有救命之恩,見他老父親被馮桂那孫子殺了,還幫忙查案。這陳狀元受了她再造之恩,還是一介寒門書生的時候便向她求娶,這陸家姑娘也答應(yīng)了,可昨日里又傳出來,這陳狀元反悔了……”

    “喲~金州小地方出來的書生還挑呢,那老陸家的閨女我瞧見過,笑起來像小妖精一樣,有倆小酒窩,簡直不像是老陸生的。這都不要,陳大人還想尚公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