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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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愛極了這塊地方,所以當初毫不猶豫就租下來,哪怕租金并不便宜。 但現(xiàn)在,他盤腿坐在椅子上,渾然沒了觀景的閑情。 從白天到黑夜。 整整一天的沉思之后,他終于艱難地拿起電話,帶著拿起炸藥包去舍身成仁的視死如歸。 電話響了三下,于他而言,如同三個世紀。 “喂?”對方的語調(diào)比平日低沉了一些。 聽見這個聲音,冬至反而逐漸冷靜下來。 諸般揣測念想,今夜悉見分曉。 “師父,你現(xiàn)在有空嗎?我有事想和你說?!?/br> “……山本的事?” “不是?!?/br> 對方沉默片刻,非但沒有主動追問,反是道:“如果是閑事,那就不必說了。” 在他認識龍深的日子里,對方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主動避開話題的時候,因為那根本不像是他的性子。 除非,對方已經(jīng)知道自己想說什么。 “師父!” 冬至把心一橫,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我對你的……心意?” “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不要胡思亂想?!饼埳畹穆曇舨懖惑@。 他果然已經(jīng)知道了! 冬至怕他掛電話,忙道,“你要是不聽我說完,我就連夜買機票去當面說!” 龍深冷冷道:“你在威脅我?” 冬至軟了下來:“師父,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那邊沒有應(yīng)聲,但也沒有掛掉電話。 他深吸了一口氣。 “師父,我很喜歡你?!?/br> “也許這句話之前已經(jīng)說過很多遍,但今天,我不是作為徒弟,而是作為一個男人,向自己喜歡的人告白。” “我不知道這種感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可能是在地底洞窟里跟你重逢的那一刻,可能是錢叔說你喂流浪貓的時候,也可能是更早,我在長白山上,看見你與骨龍搏斗,威風凜凜,讓人崇拜。” “沒有拜師之前,我只是一個事不關(guān)己獨善其身的普通人,是你教我能力,讓我強大,我從你身上,更學到了男人的責任與擔當?!?/br> 他一口氣說完,呼吸有些重,只得停下來,稍稍平復(fù),再繼續(xù)說下去。 “我知道,我說這些,可能會讓你誤會,以為我拜師,只是為了找機會接近你,只是為了近水樓臺先得月,但請你相信,我絕對沒有這樣的居心,假如……假如你不相信的話,可以用他心通來探查。我、我想一輩子都敬你愛你,追隨你的腳步,跟你同生共死,并肩站在一起。可以——” 不知不覺,熱意涌上眼睛,他的手抖得厲害。 “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那邊一直沒有動靜。 仿佛無人存在。 隔著電話,他看不見對方的表情,更無從揣測對方的心意,仿佛蒙上雙眼,在一個分岔口尋找正確的出路。 一人在云,一人在地,相距遙遠,無能為力,只能等待結(jié)果宣判的那一刻。 若對方不肯從云上下來,他也無法插上雙翅飛入云間。 “……抱歉?!?/br> 良久,他終于聽到一句回復(fù)。 冬至無聲苦笑,但更多的,卻是解脫般的輕松。 在此之前,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隱瞞半輩子的打算,哪怕要表白,也沒有想過是在這種情境下,連面都見不到,就早早抖落出來。 設(shè)身處地想想,如果他是龍深,碰上這種情況,也會懷疑徒弟別有用心,更為自己先前毫無保留的付出和教誨感到憤怒,更何況他師父現(xiàn)在從頭聽到尾都沒有發(fā)火,已經(jīng)算是涵養(yǎng)很好了。 龍深本來也以為自己會很憤怒。 但并沒有。 似乎所有怒意都隨著那天晚上知道真相而逐漸消逝,聽見對方說可不可以給他一個機會時,他并沒有冬至想象中的那樣生氣。 心底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卻不是勃然大怒,也不是恨其不爭。 再開口,他的聲音依舊平靜。 “我無法給你這個機會。” 這個答案本該足夠了,但龍深頓了頓,卻還是加了一句。 “你應(yīng)該早就知道,我不是人類?!?/br> 下一刻,他聽見徒弟平靜得出乎意料的聲音道:“是的,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我還知道,你的真身是劍?!?/br> 龍深微怔。 “因為你練劍,愛劍,以劍證道。” “你記不記得,有一回,你看見劉清波手上的飛景劍,露出過惋惜的表情?” “我一開始,以為你是惋惜那樣的好劍,卻被劉清波所用,但后來我才明白,你是惋惜飛景劍沒能像你一樣,得遇機緣,修煉為人,是不是?” “所以你收集了許多劍,連錢叔都以為你只是對劍感興趣,有收集癖,其實不是。你只是想看看這些名劍里,有沒有能夠化形的,若是有,也不至于讓它們流落到德行不正的人手里?!?/br> 內(nèi)心深處,仿佛有一根弦,被輕輕撥動。 龍深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當他還是一把劍的時候。 有一段時間,他曾經(jīng)是某一個人的佩劍,那人權(quán)傾朝野,功蓋社稷,卻對妻子恩愛不疑,情有獨鐘,妻子早逝,對方年未過五旬,卻終其一生,未再另娶,家中甚至連侍妾也沒有。 當時龍深早已開啟靈智,以劍身修行,聽那人講道義,講五湖四海,講天下憂患,他們雖然是一人一劍,但這人于龍深而言,卻也有師生父子的情分。 后來因著這段緣法,龍深就想將自己的修行之道告訴對方,他相信以對方的資質(zhì),就算未能得道,長命百歲總是不成問題的。但那人卻拒絕了他,還說妻子已經(jīng)在黃泉邊等他許久,自己要遵守約定,他們早已說好,三生三世,都做夫妻。 龍深還記得,自己問他,世間夫妻,不過是緣來則聚,緣盡則散,以你冠絕天下之才智,何必勘不破? 那人笑道,勘不破的是人,不是情。情貫千古,三界六道,妖魔也好,人仙也罷,無非是因情而生,因情而滅,舐犢情深是情,比翼齊飛也是情,哪怕飛升成天,執(zhí)著大道,維系人間,不也而是七情六欲的一種嗎? 對方慣會雄辯的,龍深自然說不過他,各人有各人的選擇,龍深也不想勉強別人。不過后來,那人并非壽寢正終,去踐行他對妻子的承諾,而是蒙受不白之冤,被人押赴他曾經(jīng)守衛(wèi)過的城門前斬首示眾。 龍深本想救他,奈何那人卻不愿意,他以自己的性命,終于履行了以情而生,以情而終的諾言,只不過除了兒女私情之外,還有家國大愛。 九泉之下,那人終能與愛妻團聚,生生世世,受人供奉,永不分離。 龍深其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那個人了。 那段歲月也已經(jīng)很久遠了,不過,只要他想,還是能輕易地回憶起來。 但他跟那個人的情況并不一樣。 冬至也與那個人的妻子不一樣。 他們之間,不能情深,只因緣淺。 冬至緊緊握著手機,屏息凝神,等了半天,終于等來對方的回復(fù)—— “我有無盡的壽命與青春,而你沒有?!?/br> “我不愿再過幾十年,就要對著你垂垂老矣的臉。” “所以,我從來不會對平凡的人類動心,這與我們是不是師徒?jīng)]有關(guān)系?!?/br> 龍深的語調(diào)很平靜,如同在說今晚京城空氣不錯,抬頭也能看見星星了。 而冬至的心卻一點點冷下去,像在深秋里經(jīng)歷一場傾盆大雨,旋即又跳到湖里去游泳,因泳技不佳而溺水,眼看著無人施救,只能任憑這顆心漸漸沉到湖底,與水草相互糾纏,被魚類慢慢啃噬殆盡。 “那為什么,資質(zhì)超群,壽命更長的妖類那么多,你卻獨獨收我為徒弟?” 龍深聽見冬至如是問道。 為什么? 他其實也不知道。 當日一念而起,動了私心,才會有今日的后果。 如果不能開始,那就索性掐斷源頭。 他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后悔。 假若當初沒有收冬至為徒,把對方介紹給唐凈,或魚不悔,也許不會發(fā)生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 那過去的許多歲月里,他為數(shù)不多的所有情感,都付給了這個人間。他為人所鑄,受人之恩,得人教誨,所以也會信守承諾,守護世道太平。 而冬至的這段情意,原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 龍深能感覺到,電話那頭逐漸加重的呼吸聲。 他站在特管局天臺,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漫天星辰,燦爛恢弘。 鷺城他也曾去過,這個季節(jié),如果站在海邊,輕易也能看見夜空星光,閃閃爍爍。 他們正處在同一片天空下。 但龍深沒有再多說一句。 “對不起,師父?!?/br> 出乎意料的,被他說了那樣絕情的話,對方還反過來道歉。 龍深一時沉默。 對方的聲線有點顫抖,但仍是勉力鎮(zhèn)定下來。 “是我不好,我本來就應(yīng)該專心修煉,不該對你說這些話,擾亂你的心神?!?/br> 龍深道:“我可以讓魚不悔代我教你,他的能力,并不比我遜色?!?/br> 冬至心頭一涼:“以后我們連師徒也做不成了嗎?” 龍深終于嘆了口氣:“我只是不希望,你覺得以后難以面對我?!?/br>